第133章 藏毒

    太極殿里，孫興業(yè)已經(jīng)被帶到了, 他還穿著褻衣, 頭發(fā)散亂, 一臉的驚慌失措。

    侍衛(wèi)押著他跪在地上, 周帝問：“太子妃死了，你知道嗎？”

    孫興業(yè)大驚道：“草民不知, 不知啊！”

    刑部的林尚書斥責他道：“刁民, 別想偷jian?；√t(yī)已經(jīng)查驗過，太子妃就是因著服了小香丹才身亡的, 那藥丸是你所制，未經(jīng)過他人之手，不是你，還能是誰？”

    “草民真的不知！”孫興業(yè)辯解道, “太子殿下待草民情深義重, 草民服侍太子妃也已有月余，所受恩澤不可計數(shù)。草民無家無業(yè), 憑著太子垂憐才茍活于世, 為何要毒殺太子妃??！請大人明察！”

    “你不說是吧?！绷稚袝鴵]手道, “帶下去，先賞二十鞭, 看他的嘴肯不肯松。”

    孫興業(yè)仍舊高呼冤枉, 被捂著嘴拉扯下去，行刑就在院里，大臣們都看著, 不多時，就響起鐵鞭與皮rou相碰的聲音，和孫興業(yè)的慘呼。

    不知為何，聽那人呼痛，高貴妃竟然打了個哆嗦。

    裴原走到她身邊坐下，笑著，手掌朝上攤開，露出幾枚瑩潤的紅棗：“娘娘吃嗎，甜的?！?/br>
    高貴妃閉眼道：“你自己吃吧?！?/br>
    裴原哼笑一聲：“就怕你現(xiàn)在不吃，以后沒機會了?！?/br>
    高貴妃心一驚，警覺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這棗兒很難得，據(jù)說十年開一次花，十年結一次果。還要天時地利，有極為肥腴的土地，極為豐厚的雨水，這棗子才不會在成熟前凋落?！迸嵩托牡睾退忉?，又往她面前遞了遞，“娘娘還是吃吧?！?/br>
    高貴妃抿唇道：“我可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神奇的棗，一派胡言！”

    “不吃就算了?！迸嵩孢m地往后倚靠在椅背上，翹起腿，扔一個棗進嘴里，嚼一嚼，吐出個棗核，夸贊道，“還真是怪甜的。”

    高貴妃盯著他半晌，心越來越慌了，扭頭低罵道：“有毛病。”

    裴原吃完他的那捧棗，孫興業(yè)也被打完了，鮮血淋漓地帶進來，扔趴在地上。

    林尚書將打他的鞭子拿過來，刷的一鞭，又抽在他眼前地磚上，厲聲問：“還不說嗎？非要到皮開rou綻后才說實話，何苦如此，現(xiàn)在就交代出來，也能落個全尸?！?/br>
    孫興業(yè)艱難地抬頭，嘴唇動了動，林尚書貼耳過去，待聽仔細了，神色大變。

    他問：“你說的可是實情？”

    孫興業(yè)點了點頭。林尚書飛快地瞟了裴原一眼，站起身，向周帝走去，低聲轉述了孫興業(yè)剛剛交代的話。

    周帝臉色微妙，他停頓了片刻，身子前傾，沖孫興業(yè)道：“將你剛才所說的，大聲重復一遍?！?/br>
    “是……四皇子所為?！北姵紘W然。

    孫興業(yè)大口喘著氣，繼續(xù)道：“四皇子嫉恨高太傅對殿下照顧頗多，想要殺了太子妃，嫁禍給殿下，以挑撥殿下與高家的關系。之所以選擇胭脂目，是因為四皇子說，反其道而行之，沒人會懷疑他用同一種毒第二次?！?/br>
    周帝轉頭看向裴原方向，目光灼灼。

    高貴妃驟然松了口氣。

    她掐自己大腿一把，淚盈于睫，跪倒道：“飛荷死得冤枉?。≌埍菹孪轮即端幕首?，加以嚴懲，賊人死了，飛荷才能安息！”

    高太傅一直站在遠處，為了避嫌，不能參與審案?，F(xiàn)在真相大白，他也跟著拜倒，痛哭道：“請陛下嚴懲四皇子！”

    轉瞬間，地上跪了一片請旨的大臣。

    周帝盯著裴原，緩慢道：“朕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br>
    裴原垂著眼，撣了撣衣擺上的褶皺。

    雖然是他自己布下的局，就是為了讓周帝懷疑他，但當周帝真的上鉤了，除了一切按計劃進行的如釋重負外，又覺得淡淡嘲諷。

    一個父親，三番五次懷疑自己的兒子，究竟是父親的失敗，還是兒子的失??？或許兩者均有。

    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的解釋。

    裴原抬起頭，他還是坐著，雙腿分開，弓腰，手肘拄在膝上，淡淡問：“那位孫先生，我們曾見過嗎，我認得你？”

    孫興業(yè)道：“月余前，是草民送常喜公公到王爺府上的，您不記得了？”

    他說的是常喜被做成人彘的那一次。裴原點點頭：“記得。”

    孫興業(yè)道：“就是那次后，你暗中約我密會，將毒殺太子妃的詳盡計劃告知于我，并用黃金賄賂，誘我答應?！?/br>
    大臣們均信服了他的話，指指點點道：“這孫興業(yè)說的有理有據(jù)，四皇子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做出這樣的事也不奇怪。若能證明他們真的密會過，此事便可確認了?！?/br>
    所有人都在唾罵裴原不思悔改，心狠手毒，幾個年長的大臣眼窩子淺，竟然哭起來，說什么人心不古，替高飛荷告冤。

    周帝的眼里露出濃重的失望。

    裴原笑道：“孫先生不愧是文人，這胡編亂造的本事，可以寫書了。”

    “你還要抵賴嗎？”高貴妃唿的一下站起身，指著裴原罵道，“人證物證均在，你還有什么好說的？看你年紀輕輕，倒是心機深沉，事情敗露如此，你還有心思吃什么棗子，還有臉面笑得出來，恬不知恥，德行都壞到骨子里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如此淡然嗎？”裴原伸手擋開她的手指，“因為這樣的事，我經(jīng)歷過不止一次了?！?/br>
    高貴妃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周帝也狐疑地看過去。

    裴原站起身道：“剛剛貴妃娘娘說，人證物證均在，人證若說是孫興業(yè)，勉強也說得過去，那物證呢？”

    周帝看了眼林尚書，林尚書立刻會意道：“下官馬上安排人手去濟北王府搜查?！?/br>
    “可別厚此薄彼?！迸嵩渎暤?，“若要搜，太子府也得一并搜。萬一是太子殿下心機深沉，想要陷害我呢？孫興業(yè)是他的謀士，他指使孫興業(yè)嫁禍給我，也不是不可能。”

    高貴妃死死盯著裴原的側臉，忽然就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這一切和當初栽贓裴原時太像了……現(xiàn)在這樣的情形，只要到時從太子府搜出胭脂目來，霄兒便是長了百口也莫辯！她刷的轉頭看向孫興業(yè)，她現(xiàn)在懷疑，這姓孫的也是裴原安排的人，現(xiàn)在死咬著裴原不放，讓所有人都以為是裴原做的，但等物證一找到，他立刻就會倒戈，將一切罪責都推到霄兒的頭上。

    從始至終，都是裴原自己在演戲！

    他的目的，就是通過做這場假案，平反當初他的冤案，再一箭雙雕，將霄兒送上斷頭臺！

    高貴妃覺得腦子嗡嗡在響，手腳也漸漸涼了，她該怎么辦？現(xiàn)在就像是個不解之局，她能夠猜出一切脈絡，但是說不出口，就算說了又有誰會信呢？如同當初的裴原一樣，無論他說什么，都沒人會相信。

    只等林尚書帶兵搜出毒藥來，她苦心經(jīng)營了這么多年的局面就要垮了。

    高貴妃冷汗涔涔，在林尚書就要出門前一刻，大聲阻攔道：“憑什么！死的是我的兒媳，我的侄女，被冤枉的是我的兒子，為何要如此折辱我們，讓我的飛荷死去也不能安息嗎！霄兒與飛荷感情甚篤，做不出毒殺她的事。你們去搜太子府，九泉下的飛荷該如何作想，我不允許！”

    “麗姜，你冷靜些。”周帝無奈地勸慰道，“查得更仔細，找出真正的兇手來，飛荷才能安息?！?/br>
    “兇手不是已經(jīng)就在眼前了嗎？”高貴妃視線像毒蛇一樣攥著裴原，“憑什么要搜查太子府！如此不信任，太子以后如何在朝中立足，朝臣們會恥笑他！”

    周帝不再理會她，沖林尚書吩咐道：“去查吧?！?/br>
    “你們還記得當初是怎么搜我的府邸的嗎。”裴原負手于后，微笑著道，“紅蟻趨毒，砒霜與糖霜混合可以引來紅蟻，順其蹤跡，可尋得蟻xue和毒藥。”

    林尚書拱手道：“多謝提醒?！?/br>
    高貴妃幾乎是癱坐在椅子里。她現(xiàn)在只有一線希望，就是她的猜測全都是錯的，孫興業(yè)不是裴原的人，他沒有被買通，沒有往太子府藏毒……所有人安靜地等待，不過半個時辰，院外又傳來響動，林尚書已經(jīng)帶人回來。

    看著他手里的那只紅色瓶子，還有林尚書欲言又止的神色，高貴妃忽的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宮人們大驚失色，忙給她喂水，掐人中，周帝像是沒看見一樣，問林尚書：“哪里搜出來的？”

    “太子府后院的樹下，藏得極為隱秘?！?/br>
    周帝閉了閉眼，抓起手旁的杯子大力擲到地上，指著孫興業(yè)大喝問：“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將實情都交代出來，否則，朕將你千刀萬剮了！”

    林尚書沖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刻有人拿來拶子，要把孫興業(yè)的手指往里塞。

    孫興業(yè)先是忍了會，而后實在忍不住，大哭道：“草民認罪，認罪！”

    “此事確實為太子所為，太子答應草民，若幫他辦了此事，就賞賜草民家中良田百頃，保草民一家?guī)资酪率碂o憂……”

    周帝打斷他：“你家不是無父無母，都已死絕了？”

    “草民是雙生子，只是家境貧困，爹娘只留下哥哥，將我賣給鄰村一無子夫妻。后來親生父母都故去了，哥哥也要病死，臨死前，將功名頂替給草民，草民便一直頂著哥哥的名頭活著……”看著周帝愈來愈冷的眼神，孫興業(yè)咽了口唾沫，繼續(xù)道，“太子殿下說，讓我在今日毒殺了太子妃，嫁禍給四皇子……他早已無法忍受太子妃的跋扈囂張，如此之舉，一箭雙雕?！?/br>
    高貴妃掙扎著醒來，沖上前去掐孫興業(yè)的脖子：“你這賊人，胡言亂語什么，哪里有此事！你分明和裴原是一丘之貉，一同演戲，就是要害死我兒……”

    周帝忍無可忍讓人將她拉開，而后大聲道：“太子呢？太子到底去了哪里，去找他的宮人回來沒有！不是在偏殿休息嗎，為何一直不見人影？”

    裴原笑道：“或許是已經(jīng)畏罪潛逃了？”

    高貴妃怒氣沖沖，幾乎想要沖過來活撕了他。裴原靠坐回椅子里，看著這嘈雜混亂的殿內，驟然覺得無趣極了。勾心斗角，算計來算計去，還沒有回家和寶寧一起吃頓飯來得舒服。眼前的這些人，包括他，嘴上說的，心里想的，行動上做的，全都不是一回事。很沒意思。

    算起來已經(jīng)幾個時辰?jīng)]見到寶寧，裴原摩挲著下唇，心想著，不知寶寧在干什么?；蚴且呀?jīng)睡下了？

    正思索著，眼眸一抬，裴原瞧見了剛踏進殿門的秋實嬤嬤，他心下一沉，有不詳?shù)念A感襲來。

    秋實嬤嬤也看到他，急忙碎步走過來，附耳將皇后宮中發(fā)生的事逐一說了遍，最后問：“殿下，王妃可曾來過？”

    裴原倏地站起身，腳步沉重地向高貴妃走過去，高貴妃仍懵著，忽被裴原一把揪著領子給提了起來。

    他咬著牙，目光陰狠問：“你干的？”

    宮人們都嚇壞了，想要上前解救，但看著裴原臉色，又不敢動手，面面相覷。

    周帝皺眉道：“原兒，你怎么了！”

    高貴妃白著臉，被勒得喘不上氣，掙扎道：“你胡說什么，放開我！”

    “我說什么，你心里知道?！迸嵩N近她的臉，幾乎是吼出聲，“馬上把她給我還回來，若她出了三長兩短，老子就地活剮了你！”

    ……

    鎖陽宮里，寶寧看著眼前的密信，目瞪口呆。

    是賢妃娘娘寫的，紙張已經(jīng)泛黃了，前四個字是：明山親啟。

    第134章 遇鬼

    猶豫著，寶寧一時不知該不該往下讀了。

    這封信放在一幅畫后的暗格里。既然放在暗格里, 就說明, 賢妃娘娘當年是不希望有其他的人看見它的。

    發(fā)現(xiàn)暗格也是湊巧。她吃了毒蘑菇后, 除了眼前的幻想, 還覺得干嘔惡心，隨著記憶找到了角落小榻旁的痰盂。

    雖然沒來過真正的鎖陽宮, 但濟北王府的小樓和這幾乎一模一樣, 寶寧逛得熟悉了，即使現(xiàn)在沒有燭火, 她也像是盲人熟悉自己的家一樣，可以準確地找到每一處位置。

    在搬走了痰盂后，意外的，寂靜的房間里發(fā)出了“咔噠”一聲輕響。那聲音太輕, 寶寧甚至以為是幻覺, 但當她接連幾次挪動那個痰盂，再放回原地, 都聽見了那道細微聲響后, 寶寧意識到, 這或許是齒環(huán)相扣的聲音。齒環(huán)相扣，說明此地或許有機關。

    而后她便注意到了腳底下的地磚, 借著月光, 能看到那是亂掉的八卦圖。

    在濟北王府里也有這樣一幅圖，她第一次見著后覺得新奇，還著意去學過一段時間, 看了幾部書。只是后來覺得實在枯燥，就擱置了。

    寶寧試著去挪動地磚，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先不可動的磚石，現(xiàn)在可以輕松地拿起。最開始的時候，寶寧以為這是賢妃自己研究出的游戲，她試著將八卦圖還原，等到最后一塊磚石回歸原位，又一聲“咔噠”聲響起。

    她在墻畫后找到了打開了一條縫隙的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