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命運的定數(shù)

    安妮半坐在那里, 那些黑色的輝光內(nèi)斂于祂的身體，祂看起來像是沒什么不同，又像是有了極大的不同。

    阿爾巴那驚疑不定地看著安妮：“你……”

    安妮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祂能感受到自己體內(nèi)擁有的力量, 祂一骨碌翻身坐起來, 隨手擦掉嘴上的血就往世界之心外跑去。

    “哎！”阿爾巴那瞪大了眼睛，有些茫然地叫住她, “你、你成神了嗎？”

    怎么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過明顯，安妮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她的一只腳已經(jīng)跨出了世界之心，只能敷衍地回頭答道：“來不及了！外面的都等著救命呢還想著什么排場！回頭我再給你轟轟烈烈一下！”

    “誰要看?。　卑柊湍窍乱庾R還嘴, 說完之后才想起來眼前的少女已經(jīng)變成了神明。

    只是這位神明本身似乎也不是很在意他的無理，腳步匆匆趕去了戰(zhàn)場。

    阿爾巴那還記著禮儀，轉(zhuǎn)身對著只能看見一團光芒的生命女神行禮，然而就在祂跟在安妮身后, 跨出世界之心的時候, 整座翡翠城忽然再次搖晃了起來。

    “命運神你放開我的里……”安妮的狠話才放到一半, 祂也同時感覺到了大地的震顫，起初祂還以為翡翠城又出了什么問題，然而祂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這一次不僅僅是翡翠城搖晃了起來, 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狂風(fēng)驟起，天地色變，半沉夜色里烏云沉淀, 忽然下起了一場暴雨，而地面目光所及之處都在震顫，仿佛底下的巨獸正要脫籠而出。

    安妮忽然生出一種不安，祂扭頭看見命運神也跟著面色凝重地抬起頭，然后掀起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再次確定了這不是祂的錯覺。

    身后的阿爾巴那也跟了出來，有些遲疑地問：“……這是你做的？”

    “不，我變成神明應(yīng)該不會直接對這個世界有影響的?！卑材輸Q著眉頭，盯著命運神緩緩搖了搖頭，祂直覺對方應(yīng)該知道點什么。

    “哈哈！”命運神笑著搖起了頭，祂察覺到了安妮的視線，露出了一個極具嘲諷的笑容。祂好像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然而笑容中又飽含悲哀，“原來是這樣，呵，果然沒有人能看穿命運，我們都只是身在其中的棋子?！?/br>
    安妮覺得祂的笑容充滿了古怪，祂瞇起眼：“你只是命運的觀測者，本來就不具備掌握命運的能力?！?/br>
    “哈！”命運神似乎受了極大的刺激，祂仰起頭冷笑，“是啊，我只能看見某個瞬間一定會發(fā)生的事，卻不會知道命運如何發(fā)展會走向這個既定的結(jié)局?！?/br>
    安妮壓下心底的不安，祂看著命運神：“我很好奇，你究竟是看見了什么，才會這么執(zhí)著要毀滅這個世界。”

    “我看見自己的消亡?！?/br>
    命運神并沒有掩蓋，祂露出悲哀的笑容：“世界完整之后，神如果失去信仰，就會消亡。在我看見自己消亡的命運之時，正好是我的世界即將完整之時，我下意識就想毀滅這一切?！?/br>
    “而在我起了這個念頭之后，我再度觀測世界的命運，我看見了這個世界的消亡?！?/br>
    “我以為自己一定會成功?！?/br>
    安妮神色一動，忽然聽出了祂話里的矛盾：“既然你看到的命運不可更改，那么無論你做什么，也不會改變你消亡的命運吧？”

    命運神沉默了一會兒，隨后祂仰起頭：“涉及自身的消亡，無論如何也想再掙扎一下吧?！?/br>
    “而且，命運無可更改，但命運也沒有預(yù)示我會何時走向消亡，我想只要這個世界毀滅，也許我還能撐到千萬年之后?！?/br>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不是因為世界完整、信仰遺失而死亡，而是因為你……尊敬的死神閣下。哈哈，我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我想要毀滅的世界里，會誕生一個死神……生命居然舍得將這樣的權(quán)柄給出去，哈哈哈！”

    安妮擰起了眉頭，祂目光森冷：“生命是繼承創(chuàng)世神意志的六位原初神之一，祂和你不一樣，不會害怕死亡也不會貪戀權(quán)柄?！?/br>
    “哈！那當(dāng)然了，祂是無情又無私的真正神明啊——”命運神狀若癲狂地笑著，站在擁有收割神明性命權(quán)柄的死神面前，祂也不再糾結(jié)于什么神明的尊嚴(yán)了，“而這個世界必將毀滅的命運也不會更改。”

    祂眼帶嘲諷的笑意，閃動著光芒看向安妮：“尊敬的死神冕下，你剛剛成為神明還不知道吧？沒有真正完整的世界是承受不住真神降臨的，就連我為了不驚動祂們都用了容器?！?/br>
    “生命在這個時候給了你神格，你在這個未完成的世界成為真神，這個世界就要崩潰了！哈哈哈哈！你確實阻止了我，但你又親手將自己所愛的世界送上了末路?！?/br>
    “對于死神而言，誕生之時收割一整個世界的生命，也是相當(dāng)合適的出場方式吧？”

    “你崇敬的生命女神知曉一切，但祂和我不同，祂沒有私心也沒有憐憫，那樣高高在上的、真正的神明，怎么會把區(qū)區(qū)一個世界的生命放在眼里？”

    “哈哈哈！我看見的命運是不可更改的！這個世界的命運，在被我窺見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注定了！”

    祂似乎已經(jīng)瘋了。

    但祂說的話卻未必都是假的，安妮握緊了拳頭，祂看向已經(jīng)閉上眼睛的弗雷、怒目圓睜的奧米洛、變成巨大骷髏的戈伯特、還有一息尚存的里安娜……

    祂得想辦法救他們。

    “安妮！”里維斯趕到了安妮身邊。

    安妮用力眨了眨眼，祂似乎猛地清醒過來，祂努力把所有不好的結(jié)局從自己腦袋里趕出去，：“里維斯……”

    命運神說的是真的？他們所尋求的成神后的轉(zhuǎn)機，只是生命女神的騙局？無論祂有沒有成神，這個世界一定會毀滅？

    所以祂費勁千辛萬苦，自以為能守護住所有人……到頭來能活下去的只有祂一個？

    祂的降臨讓這個世界走向了末路……

    這些都不重要，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這一步，那就必須想出解決的方法！

    熟悉的光芒浮現(xiàn)，安妮扭頭，祂終于看見了生命女神的尊容——祂仿佛從壁畫中走出，擁有完美的身形和面孔，只是祂淺碧色的瞳孔里，不帶一絲感情。

    里維斯下意識將安妮護在了身后，無論她是逃亡的亡靈女巫，還是執(zhí)掌死亡權(quán)柄的神明，在他眼里依然是他要保護的女孩。

    “生命女神……”安妮努力把心中紛亂的思緒壓下去，祂和生命女神對視。祂忽然想起來，之前女神就說過，未完整的世界不能承受真神降臨，當(dāng)時祂根本沒想到如果自己在這個世界成神，也會讓這個世界崩潰！

    祂下意識覺得祂誕生于這個世界，也許是特殊的。

    這樣一想，祂甚至不能責(zé)怪女神欺騙了祂……

    安妮深吸一口氣詢問：“這個世界真的在崩潰？”

    其實祂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之前并沒有露面的生命女神也出現(xiàn)了，連祂的真身都降臨在了這個未完成的世界……

    就證明世界的崩潰已經(jīng)開始了，所以即使另外的真神降臨，一切也不會變的更糟了。

    生命女神并沒有回答祂的問題，祂抬起手，一把漆黑的鐮刀出現(xiàn)在祂面前，祂垂下眼雙手捧住，遞到安妮眼前：“這是你的武器?！?/br>
    安妮沉默地接過。

    命運神忽然笑起來，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這樣算起來，毀滅這個世界的罪魁禍?zhǔn)卓刹皇俏摇！?/br>
    “尊敬的死神冕下，我聽說過死亡的權(quán)柄，即使是六位原初神，也無法阻止死亡降臨。祂將神格賜予你，致使這個世界毀滅，殺死了所有你愛的人，你不打算報仇嗎？”

    安妮握緊了鐮刀，祂沉默地看向生命女神：“如果祂說的是真的，我可能會殺了您?！?/br>
    生命女神的臉龐依然沒有任何波動，祂目光平靜：“我跟隨神的意志的指引，如果命運將我的未來牽引至此，我會坦然接受?！?/br>
    安妮的目光也毫無動搖：“但在此之前，請您告訴我，如何創(chuàng)造自己的世界?！?/br>
    生命女神注視著祂，似乎是想看清楚祂的打算，即使情況危在旦夕，祂也依然理智地詢問：“理由。你剛剛成為神明，對一切都并不熟悉，理應(yīng)再等一等。”

    安妮：“既然這個世界確實要走向毀滅，那么就用我的神格作為世界之心創(chuàng)造一個新世界，將這個世界的生命轉(zhuǎn)移過去……”

    生命女神緩慢而又堅定地搖了搖頭：“凡人無法穿越世界?！?/br>
    安妮咬牙：“那你說怎么辦！難道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

    “等待?！鄙駸o悲無喜，“一切自有定數(shù)，我們只需靜待結(jié)局。”

    安妮沉默了半晌，而后祂舉起了那把鐮刀，刀尖指向生命女神：“我得試一試?！?/br>
    “你剛剛成為神明，尚未知曉如何使用神之力，而我擁有除了生命以外的諸多權(quán)柄?！鄙窀裢饫潇o，“即使你是所有神明的死刑執(zhí)行者，無法打敗我，也無法執(zhí)行我的死刑?！?/br>
    安妮依舊舉著鐮刀：“那我也不可能就此放棄?！?/br>
    作者有話要說：　　安妮：坑了命運神那么多次，也輪到我被坑了……

    第86章 新生

    看見安妮和生命女神刀劍相向, 最高興的莫過于命運神了。

    祂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嘲諷，大聲笑道：“生命，被自己挑選的死神威脅的感覺怎么樣？”

    生命女神并沒有理會祂的挑釁, 祂微微抬頭：“時間到了。”

    安妮一愣, 地面忽然更激烈地震動起來, 這次不是她的錯覺，翡翠城確實又動了起來。

    不, 確切地說不是翡翠城，是整座精靈之森都移動了起來, 就像是……大地忽然有了生命，朝著遠方伸展開去。

    盡管這看起來也是天崩地裂的景象, 但安妮心頭的不安卻沒由來地消失了，祂默默收回鐮刀，困惑地看向生命女神：“這是什么？”

    生命女神的表情依然沒什么變化，似乎在祂眼里, 安妮用鐮刀指著祂, 或是恭敬地對待祂, 都沒有什么區(qū)別。

    祂用古井無波的聲音說：“當(dāng)大海的盡頭與雪山相連，當(dāng)深淵的彼岸與森林相接，世界首尾相接，規(guī)則交織成型, 一切趨于完整，生命的旋轉(zhuǎn)生生不息?！?/br>
    安妮看著精靈之森朝著遠處蔓延，這個世界不斷崩塌的同時也在趨于完整。它的表情有些古怪, 忍不住帶上些歉意和羞愧：“您、您從一開始就預(yù)料到了世界會在這個時候完整？”

    祂有點不好意思地把鐮刀放了下來，要不是因為這東西過于巨大，祂都想悄悄把它藏到自己身后，裝作剛剛的刀劍相向沒有發(fā)生過。

    里維斯悄悄瞥了祂一眼，也默默把自己的劍尖垂了下去。

    “不可能！生命并沒有這樣的權(quán)柄！”命運下意識反駁，即使敗局已定，祂似乎也對自己擁有的權(quán)柄格外看重，“祂怎么可能知道，我通過命運長河也無法看透……”

    “我并不知道世界會在這個時候完整?！鄙袢鐚嵒卮?，“我只能推斷出世界完整之日臨近，然后靠安妮盡可能拖延時間?！?/br>
    安妮有些無言，祂意識到，或許他們根本不用拼死進入世界之心，只要進入了翡翠城，靠近世界之樹，生命女神就能夠?qū)⑸窀窠o祂了。

    畢竟一開始祂的啟示也只是說“到世界之樹去”。

    之前女神遲遲不出現(xiàn)，不是因為安妮還沒有進入世界之心，而是女神也在等待，祂擔(dān)心安妮太早成為真神，而世界完整的契機遲遲不來，最終這個世界依然會毀滅。

    安妮能夠明白女神是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覺得悲傷。弗雷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才僅僅拖延了這么一會兒……

    “只是因為恰巧等來了世界完整之時？”命運不可置信地出聲，祂覺得荒唐般搖頭，露出嘲諷的苦笑，“身為命運之神，我居然輸給了你的好運……”

    “呵呵?！鄙裆砗箜懫鹨魂囥y鈴般的笑聲，“也不必覺得難過，畢竟幸運站在了你的對面?！?/br>
    一位手中托舉著□□的少女飄然而至，祂露出甜美的笑容，朝安妮點頭打了個招呼。

    安妮禮貌地給了回應(yīng)，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出現(xiàn)的應(yīng)當(dāng)也是神明，盡管不知道祂是誰……但看起來是站在祂們這邊的。

    生命女神：“這是幸運之神。”

    命運神的表情有些扭曲：“你是特地來看我的笑話的嗎？幸運！”

    幸運女神笑起來，祂搖了搖頭：“我可不是特地來看你的，我是來為生命女神冕下掠陣的。順便還能為死神獻上祝福，以及恭賀一個新世界的誕生。只是可惜，這個世界剛剛完整，就要失去祂的主人了?！?/br>
    命運和祂的關(guān)系看起來并不尋常，似乎十分相熟。

    確認世界趨于完整之后不會毀滅，安妮總算松了口氣，也有閑心豎起耳朵偷聽神明之間的八卦了。

    命運稍微沉默之后開口：“你既然在這里，是智慧神冕下的意思嗎？”

    幸運女神手中的□□轉(zhuǎn)動，盡管笑容甜美，祂的嘴巴卻毫不留情：“是的，智慧神冕下也吃驚于你的愚蠢，作為賜予你神格的六位主神之一，祂認為自己應(yīng)該附一份責(zé)任，所以我來到了這里?！?/br>
    “盡管不知道世界何時趨于完整，但祂們足夠幸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