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航這才老老實實披上了，趁穆凌不注意，張開雙臂把他整個兒一抱，兩個人裹在同一件大衣里面。

    穆凌還有點不愉，但他懷里又實在太溫暖，一時也懶得掙扎。

    他們倆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蕭瑟的河面，裴航附在他耳邊問：“還找不找柳條了？”

    穆凌沉默了一會兒，說：“算了。”

    第39章 暖冬

    冬天到了, 貓不掉毛了, 龜縮進殼子準(zhǔn)備冬眠了, 連鳥也不怎么叫了。

    天冷夜長，裴航恨不得時時縮在被窩里，白天也時?；杌栌?。然而穆凌卻精神煥發(fā)起來，每天天不亮就開始折騰，弄得一屋子都睡不好, 周湮都回他爸留下的老宅子里去了。

    裴航心想失策，不知道穆凌到了冬天會這么反人類。

    其它兩只活物就不說了，貓被關(guān)了一整個夏天加大半個秋天，好不容易不掉毛了放出來，沒幾天就被穆凌帶跑了生物鐘, 跟著一起鬧。

    時常是裴航抱著貓想好好擼一把, 正打著小咕嚕呢穆凌一經(jīng)過，就把貓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小五這種矮腳貓，前腿比后腿短一截，坐姿呈外八之態(tài), 跑起來則像極了兔子, 躥得非常之快, 放出來就沒影了。

    穆凌沖它一招手，這只實心貓來勁了，后腿在裴航肚腹上重重一蹬，全身重量狠狠聚在兩只爪兒上，隨著裴航的一聲慘叫, 整只喵就快樂地飛出去啦。

    次數(shù)多了裴航吃不消，跟穆凌商量，說你能不能克制一點。

    穆凌穿著溫暖柔軟的睡衣，毛茸茸地坐在沙發(fā)上看平板。聞言，他睫毛蓋著眼睛，自小而上輕蔑而凌厲地一挑，問他：“你是指床上還是床下？”

    裴航斟酌了一下，說：“兩者都是?！?/br>
    穆凌沒說話，那眼神還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裴航說：“我已經(jīng)聽見你的心聲了，你覺得我不行。”

    說罷，抽出他手里的平板，隨手一扔，不知砸到了哪里，把貓嚇得一跳，尾巴都炸開。

    而后就見裴航把穆凌打橫抱起來，像抱著一只大號的毛絨玩具，穆凌也不掙扎，懶懶地說：“這兒現(xiàn)在沒別的人，在客廳做也沒關(guān)系。”

    裴航?jīng)]好氣說可是清理沙發(fā)和地毯麻煩。

    穆凌不干家務(wù)活，頓時沒話講了。

    然而裴航再一思索，反而被勾起了興趣，說罷了，這回就放縱一下，大不了我回頭忙幾天。

    便把他放倒在沙發(fā)上，隨便扯了條干凈的毯子聊勝于無地墊在底下。

    穆凌向來是很積極這種事的，但他是態(tài)度積極，動作懶散，全讓裴航伺候著。

    配合地抬起一條腿，方便他把自己的睡褲褪下，其余的都交給了對方——裴航覺得不怪自己總被吐槽，全程下來只有他出力，穆凌躺著享受，誰會不上癮，累的只有他好伐。

    但還是認(rèn)真地做準(zhǔn)備，室內(nèi)空間大，哪怕中央空調(diào)成日開著，也沒把室溫調(diào)高多少。包裹在溫暖衣物中的皮膚倏然暴露在微涼的空氣里，冷暖溫差頓時激出一層細(xì)小的雞皮疙瘩。

    ——感謝jj對我的肯定——

    黑石的事情算告一段落，后續(xù)的庭審忙了好一陣，本來穆凌是要全程跟著的，但他身體撐不住，加上天氣變化小病了一場——還是裴航發(fā)現(xiàn)得早，小心翼翼地看護才沒發(fā)展成大病。

    這段日子兩人都出門得少，謝一云也讓他們只管休息，不必管工作的內(nèi)容。

    裴航歇了一會兒，摸到穆凌后頸上的薄汗，怕他又受涼，問道：“回房間去？”

    穆凌一手壓在臉上，抑制嗓音的后果是啞得更加厲害，好一會兒才說：“不?！?/br>
    然后他翻身——沙發(fā)就這么大，一動就能滾下去。

    裴航來不及撈他，眼睜睜看著穆凌翻到地上，地面雖然鋪了地毯，就這么滾下去摔得也不輕。

    裴航嚇了一跳，連滾帶爬也下了地，把穆凌扶起來左看右看，后怕了半天才想起要生氣，說：“你也不怕把你這一把老骨頭摔壞了?！?/br>
    穆凌雙臂被他圈住，一動不動看著他，看他因為憤怒而生動起來的五官，忽然道：“我以前就說過，你生氣的樣子更好看?！?/br>
    “什——”裴航心思還沉浸在對他身體的擔(dān)心上，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完，穆凌已經(jīng)壓了過來。

    壓來的不止是一個吻，他的體重把裴航帶倒下去。

    裴航瞇起眼睛，停頓了一下，與穆凌對視，接受到了某種可稱挑釁的信息，便又翻身把他按在地上。

    接下來他們把戰(zhàn)地轉(zhuǎn)移到地毯上，這次才有些失控了，搞完之后裴航看了看客廳的慘狀，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一切。

    穆凌有些抱歉，說：“我?guī)湍阆础！?/br>
    裴航生無可戀：“不用，你歇著去?！?/br>
    穆凌還是要幫他，他剛清洗過，濕氣透過衣服析出來，后背肌rou輪廓分明。

    裴航：“……………”

    穆凌：“……………”

    裴航與他對視著。

    三秒后。

    兩小時后。

    裴航說：“你給我進去，有你在這里我打掃不了客廳。”

    穆凌：“………………”

    *

    過幾天黑石的最終宣判要下來，結(jié)果并不對外公布，但穆凌在此事中牽扯至深，一整天都要耗在法院和警局里頭。

    裴航整件事都被他小心摘了出去，完全是局外人，只得在外頭等著。

    他這一天也做不了別的事，干脆坐在局子對面二十四小四營業(yè)的金拱門里頭，吃吃睡睡，旁邊有倆高中生在寫作業(yè)。

    到傍晚的時候，他手機也玩累了，送的餐巾紙都疊了一排千紙鶴，實在沒有別的事可干，閑著無聊，偷偷去瞄他們的作業(yè)。

    那倆高中生顯然不是成績優(yōu)秀的小孩——雖然他都大學(xué)畢業(yè)了，但憑著內(nèi)斗省地獄模式出來的學(xué)習(xí)底子，還是能輕易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

    裴航看他們寫數(shù)學(xué)試卷，這個也不會，那題也空著。算算成績，太菜了，這么簡單的卷子都能不及格。

    其中一個發(fā)現(xiàn)了他的窺探，不著痕跡地?fù)Q了張試卷，結(jié)果錯得更多。

    裴航恨不得過去幫他們寫作業(yè)。

    穆凌出來時，就看到裴航在給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小孩講作業(yè)。

    他站在外邊看了一會兒。

    裴航眉間帶著不耐煩，可手下不停，快速在草稿紙上列出大量解法，聽得那倆小孩一會兒恍然大悟一會兒眉頭緊鎖。

    穆凌并沒有打擾他們，裴航還這么年輕，認(rèn)真的神色哪怕是略帶不耐煩都顯得好看。

    他沒有動，是裴航忽然間福至心靈，抬起頭來，與外面的穆凌對上了視線，那股不耐煩的神色立刻就褪去了，眼睛都亮了起來。

    就好像在發(fā)光一樣。

    穆凌不由得帶上了微笑，隨即轉(zhuǎn)身，向大門走去。

    他進門的時候裴航也向這邊走來，他并沒意識到剛才自己露出了什么樣的表情，也沒有注意自己現(xiàn)在依然帶著笑意。

    抓著穆凌的手把他往位置上帶，裴航?jīng)]看他，只有嘴里一直不停地問著他今天情況。穆凌默默望著他耳邊的碎發(fā)，仿佛發(fā)現(xiàn)了自己從未注意到的裴航的另一面。

    那倆高中生還在原地坐著，都是沒反應(yīng)過來的樣子，見他帶著一個人去而復(fù)返，才有些不滿地說：“怎么講到一半突然跑了，嚇得我們以為出了什么事?！?/br>
    裴航笑著說：“不給你們講了，我對象來了?！?/br>
    穆凌說沒關(guān)系，你們繼續(xù)。

    他也餓了，是真的不急著跟裴航說話，徑自去柜臺點餐，一回頭看見裴航又跟上了他。

    穆凌：“？”

    裴航也不說什么，就幫他把吃的端著，穆凌任他去了。

    他們回去時，見那兩個高中生已經(jīng)在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人了。

    “不打擾你們了，”他們說，“你一來你對象眼睛都不往別的地方看，走了走了?！?/br>
    穆凌尚且是頭一回被人用如此嫌棄的語氣調(diào)侃，不覺得冒犯，很認(rèn)真地回復(fù)他們，說：“我也發(fā)現(xiàn)了。”

    裴航給他擠番茄醬，又把薯條喂到他嘴邊來，他做得很熟練，穆凌也很自然地張嘴，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周圍人都在看他們。

    “…………”穆凌鎮(zhèn)定地說，“我自己來?！?/br>
    裴航也沒覺得哪里不對，“哦”了一聲就把東西擺在他那邊。

    穆凌留了個心眼，觀察著他的動作——他從前沒在乎過這些細(xì)節(jié)，理所應(yīng)當(dāng)認(rèn)為別人就該如此細(xì)致地照顧他，現(xiàn)在注意觀察起來，就發(fā)現(xiàn)裴航照顧他之仔細(xì)，恨不得把他當(dāng)傻子養(yǎng)。

    這個發(fā)現(xiàn)不知道為什么，讓他感到挺高興。

    他今天本來就挺高興的，現(xiàn)在心情更好了。

    他保持這種愉悅直到回家，還有些克制不住。

    裴航困死了，一天耗在金拱門和數(shù)學(xué)題里，身心俱疲，打著哈欠問他：“你很高興？”

    穆凌安靜地看著他，并不開口，含著笑微微點了點頭。

    裴航摸摸他的頭發(fā)，那手法跟擼貓一模一樣，說不上是安撫還是順毛。

    穆凌很感謝他困倦至極還來抽空敷衍自己，回去之后又開了瓶酒。

    裴航以為他純粹因為黑石的事終結(jié)而高興，也不攔著。讓他慢慢喝著，自己先洗漱去了。

    半個小時后，他意識到這是個極其錯誤的決定。

    裴航以前只知道穆凌酒量可能不太好，沒想到他能把自己灌醉得這么快。

    穆凌站在沙發(fā)上，把滿墻的相片一個一個摘下來，取出照片，端端正正壘在桌上，相框里換上裴航的。

    裴航：“……………”

    他的瞌睡一下子就被嚇飛了。

    穆凌干得非常起勁，把一張非常大的正面照懟在墻上，一看，居然特么還是當(dāng)初跟天華簽合同時的證件照。

    對，就是那張非常正常的，笑容燦爛的，被周湮形容為“剛吃了成長快樂”的證件照。

    裴航都不知道穆凌居然還存著這照片。

    還偷偷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