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云雨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87
周少川渾身上下沾滿了土,腦袋頂上還掛了片枯樹枝,右臂衣服從袖口到肘關(guān)節(jié)被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褲子上也有兩道,論模樣,可說是相當狼狽,向榮推想自己此刻的形容兒也好不到哪去,不過他是“輕裝”墜崖,不似周少川,身后還背著那個碩大的旅行袋。 就跟個忍者神龜似的…… 看著這幅尊榮,本來是可以笑上一笑的,但從頭打量完畢,向榮漸漸也就笑不出來了。周少川連背包都沒來得及卸,且也知道是從那么高的地方往下墜,沒有人敢貿(mào)然跳下來,只有他敢,還是和自己前后腳,亦即自己剛踩空,周少川就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下來……雖說剛才那幾句話,周少川算是吼出來的,檢查自己有沒有傷時,下手也半點都不輕柔,但向榮還是從這份沒輕沒重里,品咂出了一抹濃墨重彩的珍視意味。 收斂起臉上的笑,向榮清了清有點發(fā)啞的嗓子,沖周少川擺了擺手:“剛是有點癢,不是故意笑的,我腦袋沒事,一直拼命護著呢,你呢?沒磕著摔著吧?” 見他終于說了句正經(jīng)人話,周少川不由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嘴唇翕張時,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下頜仍然不受控制地在抖。 “我能有什么事!”周少川沒好氣地應道,說完,邊深呼吸邊看著向榮,又問,“真的沒有頭疼頭暈?你確定你沒磕到后腦?” 向榮抬起手,幫他把那片枯枝拂掉,為了證明自己腦子依然清醒,他大幅度地搖了搖頭,一甩之下,露出了適才被頭發(fā)遮擋住的右邊臉頰。 周少川頓時蹙起了眉,向榮的顴骨下方,靠近耳朵處有一道血痕,傷口并不深,血也已經(jīng)凝固了,只是蹭得耳邊一片暗紅,他忙卸掉了背包,從里頭拿出了一袋簡易包裝的酒精棉棒。 “這都帶著呢?”向榮看著他笑道,“真仔細,好像專為預備我受傷似的?!?/br> “別動!”周少川加重了語氣,一只手掰過向榮的臉,但動作比之前可要溫柔得多,“都破相了還笑得出來!剛才多危險你知道么,真要是懸崖,掉下來說不定連命都沒了,爬個山也能出事,你是想上社會新聞吧?變成提醒大眾沒事別作死的那種反面典型?” 他一口氣不停地呲噠,說話時整個人都氣鼓鼓的,可向榮聽著卻一點沒覺得不爽,反而從心底到喉嚨,泛起了絲絲甜甜的味道,被他固定著頭,向榮只能用眼睛四下里亂瞟,突然就鬼迷心竅地想,這地方其實也不錯,沒有人打擾,也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事,盡管周少川嘴里頭沒好話,但這樣的話哪怕讓他多聽幾句也無妨,甚至,還會生出一種被人擔心記掛著的窩心感。 周少川抹完了酒精,隨手翻出一支創(chuàng)可貼,貼好一瞧,那玩意斜斜地橫在面頰上,愈發(fā)襯出向榮一張清俊又清瘦的臉來,似乎還帶出了那么點我見猶憐的況味。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向榮看,眼神中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抹疼惜,向榮看得心下微微一顫,繼而鬼使神差一般,伸出了手去,一把攥住了周少川剛剛從他臉頰上移開的右手。 這一抓之下,兩個人誰都沒再說話,良久,都還只是沉默地彼此凝望,向榮平時最會緩和氣氛,這會兒卻連一個完整的詞都蹦不出來了,所思所想,好像都已盡數(shù)化為了那一握。 不過想想看,楊過和小龍女在十六年后于崖底重逢,不也是無語凝噎了好長一段時間么? 所以……就還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吧……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對視著,中間隱隱流淌著一份隱秘而又無需言說的快樂。向榮再想不到經(jīng)歷了一番險象環(huán)生,其后竟能收獲一個甘愿為自己跳“崖”,哪怕前路未知生死也愿意追隨的人,是以這氣氛一時好到令人沉醉不知歲月,仿佛僅憑著這一握,也能令彼此的心底開出一朵花,且足以開到地老天荒了。 只是很可惜,煞風景的該來還是會來—— “找著了,找著了,哎,在這呢——” “我靠,你倆都沒事吧?” “草,嚇死了,我去,得虧這有個平地啊?!?/br> 李子超的大嗓門簡直聲震寰宇,摧枯拉朽般破壞了一切氣氛,緊隨其后的,是更為驚悚的嚎叫式哭腔,胖星在平地上恨不得也走出了連滾帶爬的氣勢,同時嚎得如喪考妣,但很顯然,那發(fā)泄中也透出了一點如釋重負。 “對不起,啊啊啊,”她嚎得是一唱三嘆,“我還以為我殺人了……我再不求男朋友了,只要你倆沒事就好,啊啊啊,我要減肥,立刻就減,我再不扔鐵餅了……啊啊啊,嗝。” 見她哭得像是中了面目全非掌,向榮只好無奈地嘆出一口氣,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遞過去,心想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好么,這會兒卻還得忙著安撫她這個加害人! “靠,這差不多得有三層半樓高了,而且上面一段還真挺陡,”李子超仰頭望著上方,“可以!你倆這算大難不死了,絕對必有后福了,必須的必!” “還是老周猛啊,”有人走上前拍了拍周少川的肩,“不知道下頭什么樣就敢跳,為了兄弟,絕對是兩肋插刀了!” “是啊,我就晚了那么一步,他蹭一下就跳下去了,那架勢,簡直比得上楊過跳絕情谷了?!?/br> 眾人當即爆發(fā)出一陣哈哈笑,誰都沒去質(zhì)疑這個比喻恰不恰當,向榮這會兒早松開了周少川的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也抿嘴笑了下,再抬眸間,卻見王韌正眉頭緊鎖地看著他,臉上的猶表情帶了幾分難以言說的復雜。 “哎老周,講一下心路歷程唄,就剛那一瞬間你到底咋想的?” 又有人做勢采訪起了救人英豪周大少。 周少川正自咬牙切齒呢,這幫家伙們突然間出現(xiàn),一下子就蕩滌干凈了適才的好氛圍——向榮明顯有話要對自己說,可這下全完了,他想,那話又不曉得要蹉跎到什么時候才有機會說出口了。 “沒怎么想,”他不由有些氣惱地瞥了眼問話的人,“出門前把錢包放他那了,我是下來找錢跟銀行卡的。” “噫……” 眾人哄笑著發(fā)出了噓聲,可不管怎么說,這一回有驚無險,又化險為夷,一幫人心里都松快多了,打量著此處是個無人經(jīng)過的土路平地,又覺得經(jīng)此一役,誰都沒勁往山上爬了,干脆就在原地搭起了帳篷,晚上在這過夜。 胖星為彌補罪過,把所有吃的悉數(shù)捧給了向榮,其后開火做飯,有人帶了火鍋底料,蔬菜和rou,一群人架起了四口鍋,搶著吃的飯格外熱鬧,吃完就著篝火和幾盞充電燈,女生在一旁聊天消食,男生則各湊一堆開始打牌。 向榮本想找個機會拉上周少川悄沒聲息地遁了,去個沒人的地方,把剛才沒說完的話繼續(xù)說完,可李子超卻死命地拽住了他,非說一定要跟他打雙升,還說他必須得像從前那樣——把把牌都算得出來,這樣,方能證明他腦子的確沒被磕壞。 既然脫不開身,向榮索性大開殺戒了,直把這幫家伙收拾得落花流水,周少川不玩牌,只靜靜坐在他身畔看熱鬧,全程都不怎么說話,卻會在別人洗牌時給向榮遞上水,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好像每回都能掐在向榮口渴、想潤潤喉嚨的時點上似的。 玩到十一點多,周少川終于對著向榮發(fā)話了:“差不多了,你今兒應該早點休息,散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