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云雨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106
向榮被兄弟們拽著,盛情難卻地在宿舍逗留最后一晚,猶是見識了一群荷爾蒙過剩的家伙們各種撒歡兒、散德行,瘋到十一點,也不知是誰率先往樓下扔了一只酒瓶子,宛若平地起風(fēng)雷,一下子解鎖了這幫禿小子體內(nèi)的瘋血,接二連三的展開了扔瓶子大賽,碎裂聲此起彼伏,一度連說話都得提高音量,向榮想像著明天早上出門,那地下該是怎樣一片綠汪汪的盛況…… 向榮的室友們還算斯文,花生瓜子就著啤酒,打算來場通宵夜談,誰知被李子超的鬼哭狼號給驚著了,向榮出來一問,才曉得這哥們的畢業(yè)季就是分手季——孫嬌在幾個月前,認(rèn)識了一個本校的博士生,該博士正打算申請赴美留學(xué),日后就在美國落戶生子,美帝的吸引力顯然蓋過了帝都,孫嬌果斷拋棄李子超,投入了博士的懷抱。 李子超憋了有些時日,正準(zhǔn)備今天攢在一起來它個大爆發(fā),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整個人撒癔癥似的,向榮把他抱在懷里安撫了好一會兒,又拖著他進浴室去洗臉,哪知扭頭看見墻上孫嬌送他的毛巾,當(dāng)場又觸發(fā)了新一輪的神經(jīng)病,李子超拽著毛巾不松手,可一轉(zhuǎn)身,卻把浴室的門給卸下來了,準(zhǔn)備順著窗戶丟到樓下去。 自己的一塊破毛巾舍不得扔,毀壞起公物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當(dāng)代大學(xué)生的素質(zhì)可見一斑…… 當(dāng)然最后還是沒扔成,李子超被向榮死死地抱住了,半晌安撫好,方才將失戀的酒鬼弄上了床。前半夜勞心勞力,后半夜總算安靜下來了,就著一點花生米,哥兒幾個憶起了往昔崢嶸歲月稠,之后,又不免展望了一下來日那未卜的前程。 第二天剛好是周六,向榮補了一會兒覺,九點多也就自然醒了,想起周少川說十點來接他,忙爬起來洗漱了一下,和兄弟們話別,出門時小心翼翼地踩著雖然已被清掃,但仍有個別殘留的玻璃渣兒,溜達著來到學(xué)校大門口。 上了車,向榮卻發(fā)現(xiàn)周少川兀自專注地看著手機,并且罕見地沒有扭頭看自己,他好奇地瞥了一眼,見屏幕上是一則國外的新聞,再定睛一瞧,全是他看不懂的法文。 向榮已經(jīng)快忘記周少川不是中國人這件事了,此時乍見法文,才想起自己畢業(yè)了,周少川的留學(xué)生涯也該結(jié)束了,會不會被家里人催著回去呢?特別是翟女士,斯人消停了那么久,該不會又在醞釀要放什么大招? “看什么消息呢?”向榮輕輕碰了下周少川,問道。 周少川似乎沒聽見,良久過去,并沒有開口作答。 這感覺不大對頭,向榮又咳嗽了一嗓子,察覺身邊人也回過了一點魂兒,這才又把方才的話問了一遍。 周少川放下手機,抿著嘴唇,半晌方答:“早上我爸的助理打電話來,說他進醫(yī)院了,是腦出血,后來我……媽也打給我了,我剛剛是在看相關(guān)新聞?!?/br> 剛才那畫面上,好像是有一間制藥公司的圖片,還有Pharmacie的字眼,向榮轉(zhuǎn)頭看著少爺,曉得他剛才是在間接求證,所以……聽到父親腦出血的消息,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是求證于新聞? 這擱在誰身上都夠啼笑皆非了,可擱在周少川的身上,又帶著幾分合情合理,向榮沉默了一會兒,問:“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那邊還是夜里吧,要做手術(shù)么?” “已經(jīng)在做了,出血量15毫升,必須做手術(shù),問題……應(yīng)該不大吧。”周少川闔上雙眼,說。 他語氣十分平靜,但終不免流露出了一些不尋常,蓋因這是他第一次提到父親,而沒有用慣常輕蔑冷峻的口吻,平靜的敘述之下,隱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擔(dān)憂。 畢竟是親父子,哪怕感情有限,彼此間依然血脈相連,不可能完全無動于衷。 向榮思考了一下,心想既然事情屬實,那么下一步,周少川無論如何都該回去探望一下才對。 然而話行將出口的剎那,卻又被他強行給咽了回去,向榮的心里忽然隱隱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這個時點上,周少川回法探病,要逗留多久暫且不提,未來……會不會就此一去不復(fù)返呢? 喉結(jié)動了幾動,向榮又覺得自己是在疑神疑鬼,就在此時,周少川轉(zhuǎn)過身子,看向他:“我……我想回去一趟?!?/br> “回去”兩個字,倏地一下觸在了向榮最為敏感的那根神經(jīng)線上,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在十秒鐘之內(nèi),居然沒能做出適當(dāng)?shù)姆磻?yīng)來,只無限糾結(jié)于這個措辭——如果法國是“回”,那么北京呢?又該算作什么,一個短暫的旅行棲息地么? 見他默不出聲,眼神還顯得有些虛空,周少川多少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但更多的,卻只以為他陷入了臨別前的不舍,拉起來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對著掌心:“就回去一下,他沒事了,我立刻回來,不會耽擱太久,你……” 我?我什么?向榮輕輕晃了晃腦袋,想把自己從沉溺的思緒里釋放出來——人家是回家正常探病,這里面又不存在任何陰謀詭計,干嘛非要浮想聯(lián)翩呢?而且患得患失不好,他對自己說著,愛人間應(yīng)該互相信任,更應(yīng)該在關(guān)鍵時刻,給予對方體諒和支持。 所以我……沒辦法陪你一起了,想到這個,向榮還是略微有點遺憾,他轉(zhuǎn)正在即,第一年只有五天的帶薪假期,也不可能剛轉(zhuǎn)正就提出要休假,社畜的自由度有限,是以他只能回握住周少川的手,對他點了點頭:“去吧,我等你回來?!?/br> 等你回來……一句至為普通的對白,落在周少川心上,卻有著如神圣契約般穩(wěn)定情緒的作用,他相信自己和向榮之間的感情牢不可破,而與此同時,向榮心底的隱憂,他一樣也會有。 翟女士一早就打電話給他,讓他先飛去香港,之后和她一同赴法。有段時間不能陪在向榮身邊,偏偏翟女士手底下那些人見縫插針、離間人心的本領(lǐng)都很強大,向榮直到此刻還沒真正見識過,而周少川也希望,他永遠(yuǎn)不要有機會見識到。 好在翟女士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關(guān)注形同陌路的丈夫的生死健康,而是關(guān)心他會否改立遺囑,翟女士不缺錢,但她更想要兒子盡快成為公司的掌舵人,然后成家立業(yè),把擁有她血脈的基因傳承下去,天長地久的占有住這間家族企業(yè)。 那么在人前,她總要扮演一下妻子的角色,翟女士的精力有限,或許沒那么多時間理會向榮?周少川這樣想著,并且告誡自己一定要時時刻刻,盯緊翟女士的一舉一動。 當(dāng)然最最關(guān)鍵的,也是讓他最有把握的,是向榮一不會被輕易收買,二為人機智又敏銳,對愛人的人品和智商足夠放心,是以他雖做出了暫時離開的決定,但除卻不舍,并沒有覺得后悔。 事發(fā)突然,走得也難免匆忙,周少川訂好了兩天后的機票,一大早直飛香港,向榮幫周少川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行裝,看著滿柜子他留下的衣物,沒什么來由的,向榮反而生出一種安全感來——東西都在,那么,人也一定會回來。 這念頭剛一閃過,向榮又覺得自己著實有些可笑,都什么年月了,又是法治社會,周少川要走誰能攔得住,難道翟女士還能禁錮他不成?又或者,非逼著他和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淑女聯(lián)姻么? 連電影都不這么拍了好么! 臨行前一晚,兩個人不免又纏綿了一番,向榮極力避免那種醉生夢死般的抵死擁吻,因為潛意識里覺得意頭不好,于是一切照舊,折騰得累了,他也就心大似海般睡了過去。 周少川一直握著他的手,睡到午夜時分,卻做了個異常清晰的夢,夢里向榮提著個小箱子跟他揮手作別,一句話沒有,臉上甚至還掛著笑,但他就是能清楚地感知到,向榮是在和他訣別,心里驀地一驚,他瞬間就醒過來了。 起身去倒了杯水,回來再看,愛人依舊睡得很沉。這是有毛病吧?怎么還杯弓蛇影上了,端著水杯的周少川在暗地里笑自己,夢都是反的,可不是他要離開一段時間?又哪里會是向榮要走呢! 只是這么一折騰,困意已全消,周少川索性躺在向榮身邊,從眉到腿的,仔仔細(xì)細(xì)觀看了一遍,最后,視線落在愛人熟睡的臉上,那樣清俊干凈的模樣,無論看多久都不會覺得膩。 于是,周少川活活看了有半宿…… 翌日清晨,出發(fā)去機場,向榮請了三個小時的假,開車把周少川送了過去。因為要出關(guān),只能送到安檢通道的入口處,那條通道很長,足以慢慢消磨彼此的繾綣,周少川是個不張揚會死星人,踏進通道口的一剎那,他突然回身,一把攬住了向榮,隨即,送上了一記綿長而又深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