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沒瘋？我就問問。】

    做兄弟的也算相當(dāng)夠意思，向榮的手還在抖，索性直接回復(fù)了語言：“沒完全瘋，謝了哥們兒，真心感激！”

    那廂王韌聽得直咧嘴，這還叫沒全瘋？聲音在抖，呼吸也變急促了，激動成這幅熊樣，到底是老房子著火，還是鐵樹開花呢？

    王韌也回過來語言：“趁你沒全瘋，我問問，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向榮回得很快，語氣中透著理所應(yīng)當(dāng)：“直接追啊，立馬表白?！?/br>
    王韌又聽笑了，感覺此時此刻，老友那一身渾然天成的淡定神功終于都散光了：“不是，人周總出差呢，人不在，請問你怎么表白？”

    “電話吧，”向榮一想到這茬兒還是禁不住激動，“不行就發(fā)微信，這不是分分鐘的事么，得，先不跟你說了，我要醞釀一下情緒?！?/br>
    還醞釀情緒呢？王韌可樂壞了，樂完又覺得有必要提醒他：“我說兄弟，你們gay都這么不講究么？比直男還粗線條？請問，有人打電話發(fā)信息表白嗎？”

    頓了頓，他又說：“當(dāng)年你一聲不吭，走的時候連句話都沒留，現(xiàn)在想把人追回來，就發(fā)一信息？你當(dāng)人家是什么?。咳颂锰靡簧鲜泄纠习宀灰孀用?？好歹也得有點儀式感吧，最不濟，也得請人吃頓飯，別弄得好像人是你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碎催，好好琢磨琢磨吧，啊?！?/br>
    挺長一段語音，說的都在點子上，向榮聽完了，恍若醍醐灌頂，一下就把他滿腔的熱忱和急不可待澆熄了一大半。是啊，他坐在沙發(fā)上想，繃緊的身體也逐漸松弛下來，周少川其實是個挺有儀式感的人，過去送禮物、表白都很有章法，全不像自己那么隨意，更何況，他記得周少川說過，在等著“男朋友”追，多會兒追得他滿意了，他才會點頭答應(yīng)，而今自己貿(mào)貿(mào)然給人家發(fā)個求復(fù)合的信息，的確是失之嚴肅認真了。

    從態(tài)度上就不對！

    向榮呼出來一口氣，站起身在客廳里瞎轉(zhuǎn)悠，一圈圈的，像極了一頭拉磨的小驢子?？磥磉€得絞盡腦汁再想想，就只是心里的渴望和焦灼無論如何壓不下去，臉上一陣陣發(fā)熱，手腳卻一片冰涼，他整個人魔怔了似的，只覺得今晚要是不跟周少川說點什么，這勁兒再過不去。

    重新落座，他深深吸氣，再度拿起手機撥通了周少川的電話。

    響了幾聲，那邊才接起來，背景聽上去很安靜，不像在飯局。

    “嗯？”周少川的聲音顯得有點低沉。

    向榮這才想起他可能還在開會，忙先說了幾聲不好意思：“打擾你一下，我長話短說，明天晚上有時間么？我想請你吃頓飯。”

    周少川遲滯了兩秒：“有事？”

    “有，”向榮極快地回答，“要是明晚沒時間，那就后天，行么？”

    詢問句的尾音有點發(fā)顫，周少川聽得心尖也跟著輕輕一顫，從重逢至今，向榮一直履行著隨傳隨到的義務(wù)，自己無論什么時候找他，他都會盡量配合著出現(xiàn)，實在脫不開身還會一再地道歉，雖然算不上卑微，但也是盡著自己予取予求，這還是頭一回主動約自己，周少川敏感的神經(jīng)簌簌亂跳，跳過之后，一顆心當(dāng)即軟得一塌糊涂。

    “就明天吧，”周少川人還在會議室，當(dāng)著一堆人，不覺壓低了一點聲音，“明天我到北京再聯(lián)系你?！?/br>
    這是答應(yīng)了，吊在半空中那種不上不下的滋味瞬間消散了，向榮應(yīng)好，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明天我去接你，要是方便，你等會兒把航班號發(fā)我，行么？”

    又是“行么”，接連遭遇了兩回主動，周少川委實有點措手不及，勉強壓著嘴角的笑，他說了聲好，然后掐著點，跟向榮同步掛斷了電話。

    看來今夜又注定無眠了，向榮往沙發(fā)上一倒，只覺得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洋溢著nongnong的喜悅，想撒歡兒，也想大跳大叫，神經(jīng)實在是太亢奮了！

    堪堪睡了三個多小時，起了床依然感覺精神抖擻，他沐浴更衣，又仔仔細細地刮了遍胡子，全都弄好，一看表才十點半，距離航班到達尚有三個小時，怎么消磨呢？他興奮得像是打了雞血，坐在沙發(fā)上，屁股則像長了釘，一會兒就要站起來溜達一圈，一會兒又再度坐下，并且罕見地沒打算讓自己冷靜，之后訂好餐廳，他順手打開了某乎app，神神叨叨地，查起了表白成功的情話范例。

    不過土味情話也好，文藝小清新式的告白也罷，并不適用于周少川和他，向榮知道自己最擅長的惟有坦率真誠，想了一番，決定把那時節(jié)他離開的原因和心里狀態(tài)，一五一十全都剖白給周少川聽，不找任何借口，也不想借此獲得什么原諒，他只想坦誠自己的怯懦、顧慮、慌張、無力，不留一絲余地，一顆心全掏出來捧給周少川看。

    念頭宛若行云流水，連那些最不堪的往事，回顧起來仿佛也沒有了障礙，到了午飯點，他給自己做了一葷一素，怕飯飽神虛，沒敢多吃，等到一點一刻，準時出發(fā)去了機場。

    大概因為趕著去見愛人，他不知不覺開得有點快，停好車，發(fā)現(xiàn)時間略早，坐在車里閑聽著廣播，手機就在這時忽然響了起來。

    是羅慶打來的，這小子在非工作日里sao擾他，一般都是為了問些吃喝玩樂的事兒，他接起來，剛聽兩句，眉頭卻皺開了。

    原來他們天津的一個博物館項目近日出了點紕漏，原本這事由羅慶負責(zé)溝通，他將其中一處改動口頭通報給了施工單位負責(zé)人，沒想到后來該人離職，并沒有落實那處改動?，F(xiàn)在行政口的人來驗收工程，施工單位把責(zé)任盡數(shù)推給了他們，三方扯皮不下，行政機構(gòu)便決定周日開個溝通會，把具體責(zé)任落實到位。

    羅慶說的時候都快哭了，蓋因那邊連諷刺帶挖苦講了不少難聽的話，他本想過去開會，可對方卻嫌他title小不頂事，放話說，叫他們正經(jīng)的負責(zé)人來參與會議。

    向榮聽完，感覺問題不算大，還在可以控制、解決的范圍里，于是先批評了幾句，批評完也少不了安撫，見羅慶還在說由他來承擔(dān)全部責(zé)任，現(xiàn)在就趕去高鐵站搭最快一班城際線去天津，向榮嘆了口氣，知道他去也沒用，行政口的干部最講究身份對接，這一趟，只能是自己親自去了。

    瞟一眼時間，周少川的航班應(yīng)該已經(jīng)落地，他在心里糾結(jié)了一下，怎么事都趕得這么寸呢？也有心讓羅慶去抵擋一陣，可習(xí)慣成自然的責(zé)任感，終究不合時宜地冒出了頭。

    更何況，羅慶可是羅賀的弟弟，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羅賀于向榮而言，和親哥并沒太大分別，如今人家把弟弟交給他照看，有錯當(dāng)然要批，有事也得替人家擔(dān)。

    言簡意賅地說了等會兒就出發(fā)去天津，向榮掛了電話，又打了幾個溝通電話，手機一時間都有點發(fā)燙，結(jié)束通話，他趕緊去看信息，果然，周少川的微信在三分鐘前就發(fā)了過來。

    【我落地了，一會兒哪見？】

    向榮無奈扶額，好心情瞬間就變成了焦頭爛額，趕緊回復(fù)出閘口見，他下車飛奔了過去，之前預(yù)計好的或情緒濃烈，或眉梢眼角藏匿柔情，全都被這陣“起個大早趕個晚集”的雞飛狗跳，給徹底搞亂套了。

    生活果然處處都是“驚喜”，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給他來個當(dāng)頭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