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我要做你最好的朋友
凌嘉文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揣摸不透,只是隨口那么一說吧。我暗自思怔,一絲悵然滑過,像天空上飄過的一縷浮云,投影在湖心,剎那黯然。南開大學(xué),那是個多么遙遠(yuǎn)的夢想,對我而言,簡直遙不可及,遠(yuǎn)得就像我們之間的距離。 對于我這個外來者,三班同學(xué)表現(xiàn)出了強烈的排他反應(yīng),我像被丟棄在孤島中,孤立無援。 我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男生堆里,我旁邊坐的就是卓維。幾乎每一個老師對他都格外“關(guān)愛”,我一直提心吊膽,生怕他惹了什么事情,牽連上我。所有的老師都愛在我們身邊徘徊,觀察這個叛逆分子在上課的時候做些什么不靠譜的事情。 他通常上午的課程都用來睡覺,下午都用來看課外書,有時候不知道在寫寫畫畫什么。勉強帶著課本,卻從來沒有記過一個字。每天他都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一副半明半寐的樣子,老師氣不過就點他的名字起來回答問題,他總是帶著無辜的眼神問老師:“什么?”老師忍下氣,再復(fù)述一遍問題,說來也神奇,他居然每次都能說對答案。老師氣憤難當(dāng)卻也無可奈何,后來對他上課睡覺看課外書一事,老師們都假裝沒看見。 只有物理老師除外,物理老師是位年輕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長相俊秀,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頗有儒雅之氣,不過也只是看上去而已。事實上,他脾氣暴躁,他開創(chuàng)了本校用教鞭打人的先河。這種事情在其他學(xué)校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在一中,卻非常嚴(yán)重。他原本是班主任,因為打人事件,被停了班主任的職位,做了通報批評,并向被打的學(xué)生道歉。 不過顯然這件事情并沒有讓他徹底改變,至少面對卓維這類愛睡覺的學(xué)生時,他還是忍不住丟了粉筆頭,并怒道:“你來學(xué)校就是睡覺的?那就滾回去睡!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你以為一中是什么地方?菜園門?想進(jìn)就進(jìn),想出就出?” 那顆粉筆頭精準(zhǔn)地落在酣然入夢的卓維身上,又從他的身上彈到了我的額頭上,打得我一愣。 卓維揉了揉眼,抬頭看老師,又問了那個標(biāo)準(zhǔn)的問題:“什么?” 物理老師怒不可遏,沖到我們身邊來,狠狠踢他的桌子,“你上的什么課!上課睡什么覺!”“哐當(dāng)”一聲,桌子被踢翻了。 卓維站了起來,面如寒冰,“你為什么踢我桌子?” “我怎么不能踢?像你這樣的渣子,也混到一中來!真是丟臉!”物理老師氣得把手里的課本往我桌子上使勁一拍,嚇得我面色如土。 “你憑什么說我是渣子?”卓維絲毫不畏懼,“我進(jìn)一中是堂堂正正考進(jìn)來的,你憑什么說我是混進(jìn)來的?”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上課睡覺,你還有理了?考進(jìn)一中有什么了不起!你還沒考進(jìn)大學(xué)呢!”物理老師氣憤難當(dāng),越說越生氣:“有你這樣的學(xué)生嗎?” “打?qū)W生,踢學(xué)生桌子,罵學(xué)生是渣子,您這也是老師?”卓維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你!”物理老師氣得滿臉通紅,手高高地舉起來,要往卓維身上打去。這時,不知是誰去通知了班主任老師,他正站在教室外,大喊一聲:“卓維,你給我出來!”卓維瞪了物理老師一眼,傲慢地走出了教室。 我嚇得魂不附體,我從來沒見過學(xué)生敢和老師吵架的,而且離我這么近。物理老師顯然也沒見過這么囂張的學(xué)生,氣得走回了講臺才發(fā)現(xiàn)課本丟在了我桌子上,于是走回來取課本,也不知道看我哪里不順眼,又把我大罵一通。 我很郁悶,那次物理課后,我成了卓維的替罪羊,物理老師有事沒事就叫我回答問題,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來,還沒開口,就被他狠狠教訓(xùn)一通。我有一頭撞死的沖動,這到底是為什么? 卓維物理課以后回來,成了全班淘氣男生的英雄,稱贊他勇猛有余者大把,生怕不夠慫恿他更囂張。我把桌子盡量搬離他遠(yuǎn)點,狠狠地擰過頭,下定決心,這個學(xué)期我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瘋子”卓維顯然不在乎我的感受,他依然我行我素,給我?guī)頍o限的麻煩,因為討厭他,他的作業(yè)本通常都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拋飛過來。我的作業(yè)本亦有了等同的命運,經(jīng)常好死不死地落在剛灑過水的地上,害得我時常曬作業(yè)本。 我恨透了卓維,他有時候?qū)ξ艺f話,我也假裝沒聽見,兩張桌子之間有著巨大的鴻溝。本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那節(jié)體育課。 那是一節(jié)球類運動的體育課,老師講解了排球的基本規(guī)則后,讓大家分成兩組互相顛球。這是最基本的動作,握緊雙拳,伸直雙臂接住球輕輕往外一推即可。 顛球進(jìn)行得很順利,在球到我這里之前,我對面的女生接過球后,笑得詭異,把顛球的動作改成了扣球,嘴里還大聲喊道:“接好球啊,貴妃娘娘!” 我一怔,只聽見周圍許多笑聲,那顆球準(zhǔn)確無誤地砸在我的頭上,我眼前一黑,往后一仰。 緩緩睜開眼,有些茫然,不知道身在何處。剛想說話,就看見一張臉無比靠近我,嚇得我一激靈,立刻清醒過來,“你,你干什么?” 他的臉離我很近,呼吸的氣息都可以感覺到,眼睛深邃得見不到底,那張宛如雕塑般俊美的臉,真好看,我忍不住犯起花癡。他一直盯著我的臉,看得我心里發(fā)毛,趕緊閉上眼,把枕頭埋在臉上,他大笑道,“你這么怕我?” 我躲在枕頭后面不吱聲,他用力搶我的枕頭,“別捂了,一會兒又缺氧暈倒了?!?/br> 我不肯松手,只用枕頭捂著紅紅的臉,實在不好意思。 “好吧,你再暈倒的話,我可不抱你?!彼闪耸?,我從枕頭后面看著他,滿臉問號。 “嗯,你剛才被打暈了,是我抱你來的?!彼е匦Φ?,“你可真沉啊。” 我是被他抱來的!我臉紅得更厲害了,埋在枕頭里面不敢看他。他笑得前仰后合,“你真是太好玩了?!?/br> “我有什么好玩的?”我低聲抗議,我又不是玩具,有什么好玩! “真難得啊,我和你說了這么多句話,你總算開了金口了,有時候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啞巴?!彼讼聛?,好奇地看著我,“你那么怕我嗎?” 我看著他那副無辜的神情,怒從胸中來,長久的積怨噴薄而出,“自從我認(rèn)識你的那天開始,就沒有一次不倒霉的!之前的事情就不說了,物理老師他明明討厭你,干什么總是要罵我呀!還有我的作業(yè)本,為什么老被他們丟到水里!你上課不聽講睡覺就算了,可是我卻要被你牽連,我這輩子被老師罵過的次數(shù)也沒這學(xué)期多!還有那些人,天天笑我,我都不知道為什么!笑我名字就算了,為什么連帶著你?我就想平靜地讀書上學(xué),為什么老是不可以呢?我到底做錯什么呢?在二班的時候,藍(lán)清老是針對我,到這里,大家都那樣對我,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就因為我的名字可笑嗎?你告訴我到底為什么?”說到最后,委屈的眼淚已經(jīng)克制不住。卓維收斂了笑容,默默從口袋里面掏出一包新紙巾遞給我,我接過那包紙巾,訕訕地又問了一句:“你為什么每次都帶著新紙巾?” “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他擠出一絲笑,“有那么多個為什么。” 擦干眼淚,又十分后悔,話說出來了,心里舒服很多。看了看時間,體育課也該下課了,一骨碌爬起身,準(zhǔn)備回教室。 他叫住我,“菲兒,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保證不會再發(fā)生。還有,我要做你的朋友。”他站在窗邊,背著光,看不清楚他的臉。 我想都沒想,直接拒絕道:“不要,我還想多活幾年?!?/br> 他壓根不管我的意見,走了過來,對我說道:“我要做你心中最好的朋友。”他霸道地宣布完后徑自往前走,邊走邊說:“上課了,走吧?!?/br> 我目瞪口呆,還有這樣的人,竟然不管對方同意與否,就宣布要做他的朋友,而且還是最好的朋友。我看著他的身影,說道:“絕對不可能?!?/br> “我們走著瞧?!彼敛辉谝?,對我擺了擺手,笑著往教室走去。 我把卓維的行為講給文雅她們聽,那三個沒心沒肺的家伙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壓根不管我的感受。我急了,問她們,“我可怎么辦呀?” 那三個小妞竟然完全不理會我的心情,顧左右而言他,徑自討論著下周的春游。文雅說道:“聽說這次春游還是要去旅游景點,超級沒勁?!?/br> “是啊,那幾個地方都去爛了,還不如窩在家里看漫畫?!标愔Z撇了撇嘴,“安心你說呢?” “你們聽誰說要去那里?”安心毫不知情,“我怎么不知道?” 文雅驚奇地說:“咦?這兩天大家不都在說嗎?好像還是藍(lán)清說的。你怎么會不知道?” 安心也很驚奇,“真奇怪,我聽說還沒定呢!藍(lán)清聽誰說的?” 三個人邊說邊走,我落在了后面,看著她們與我漸行漸遠(yuǎn)。我們總在不停地往前走,原本以為天長地久的感情,會隨著時間的變化慢慢疏離,原本親近的人會逐漸遙遠(yuǎn),直到某一天,我們停下了腳步,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不在原來的位置。 她們停了腳步,發(fā)現(xiàn)我落在了后面,向我招手,“菲兒,快點,你磨蹭什么呢?” 我追上她們,文雅挽著我的胳膊,笑嘻嘻地說道:“生氣啦?剛才逗你玩呢?!?/br> 陳諾在一旁樂不可支,“菲兒,你真好騙,笑死我了?!?/br> 安心拉著我,一本正經(jīng)道:“給你說個好消息,凌嘉文貌似和藍(lán)清鬧翻了,上次開班委會的時候,藍(lán)清的提議,他公然反對,讓藍(lán)清下不來臺?!?/br> “這算哪門子好消息?”我哭笑不得,“他們好不好與我有什么相干呢?” “這么快就不關(guān)心他了?”文雅笑道,“看樣子還是卓維的魅力大。” 提起卓維,我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幾個,剛才我問你們怎么辦?你們倒好,沒一個人理會我。讓我自生自滅也就算了,干什么還要這樣說話?!?/br> 見我真生氣了,陳諾忙笑著說:“菲兒,大家開玩笑呢,鬧著玩呢?!?/br> 我惱了,對她說:“什么事情不好開玩笑,偏拿人最在意的,戳人傷處,你們知道我最煩這些話,待在三班就夠難的了,個個嘴里都沒一句好話,當(dāng)你們是姐妹,本來想說給你們聽聽,排解一下,現(xiàn)在倒好,你們幾個也取笑我!”說著說著便覺得鼻子發(fā)酸,趕緊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三人沉默不語,許久,文雅握住我的手說:“對不起。我們真不知道你如此難過,以后絕不再開這種玩笑,我發(fā)誓!”陳諾和安心在一旁點頭道:“我們保證。”陳諾努力做出漫畫里的表情逗我笑,捏著臉,鼓著嘴,樣子很可笑,我們都笑起來,那些不快就在這笑聲中蕩然無存。這是我們四人唯一的一次爭執(zhí)。美好的事物都不長久 春游,對于我們來說,是個非常糾結(jié)的日子。從小學(xué)一年級開始,每年都要例行游覽附近的幾個景點,一來二去,很多地方都反復(fù)游過很多次,對于大部分人來說,甚是無趣??墒窍啾仍趯W(xué)校里念書,還是寧愿去游一趟。 在老師宣布春游地點之前,大家都在猜測究竟是去哪里,把城郊附近幾個能去的景點全部猜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去處,猜到最后,都沒了興致。 班主任老師手中拿著厚厚一疊紙走了進(jìn)來,大家頓時對那疊厚紙興趣十足,探著腦袋想看個究竟。老師讓組長把紙發(fā)下去,在黑板上寫了一個茶字,對我們說:“明天要去春游,地點是霄坑村,這里是我們水州最好的茶葉產(chǎn)地。明天春游回來,每個同學(xué)都要填寫一份調(diào)查報告,大家不要只帶著飲料和零食去,記得還要帶上腦子?!?/br> 四下頓時鴉雀無聲,全然沒想到會是這樣。老師接著說:“調(diào)查報告的填寫方式,請參考課本,這算一次課外作業(yè),大家要做好。明天上午八點在校門口集合,請不要遲到?!?/br> 老師一走,班里就像炸開了鍋,全都討論起明天的春游。我看著那份調(diào)查報告表,有些茫然,我還從來沒這樣春游過,明天豈不是還要帶紙和筆? 第二天早晨,學(xué)校門口擠滿了人,等車的同學(xué)們,在班長的帶領(lǐng)下勉強分出了各班的界限。大家一邊三三兩兩地聊天,一邊應(yīng)付著老師點名。我站在與二班交界的位置,跟文雅她們聊天,她們很興奮,和我八卦著最近的新聞,我心不在焉地點頭,眼睛不時瞟向不遠(yuǎn)處的凌嘉文。他獨自站在隊伍的最后面,不與任何人交談,只是靜靜等待,偶爾看下手腕上的表。藍(lán)清忙得腳不沾地,前后奔跑,時而對著點名簿點名,時而穿梭到老師面前,她擠到凌嘉文面前,凌嘉文往后退了一步,皺了皺眉,藍(lán)清對他說了些什么,他神情冷漠地點頭,接過她手中的點名簿,不知在上面寫了什么。 “你們班點你的名了,”陳諾推了推我,“快點答應(yīng)?!?/br> 我回過神來,慌張地答了聲到,周圍聲音太吵,我可憐的聲音完全聽不見,王美心又大聲喊道:“桂菲!” 我窘迫地往她身邊擠,試圖讓她看見我,以免她再大聲喊我的名字。這時卓維走到她身旁,朝我指了指,王美心看了我一眼,皺著眉在紙上劃了下。卓維對我笑了笑,徑直往我這里走來,我一陣慌張,急忙往回擠,顧不得周圍同學(xué)的抱怨,一心想離他遠(yuǎn)點。 剛擠回文雅她們身邊,楚清走了過來,對我笑道:“好久不見?!蔽难藕桶残亩加行┎蛔匀唬倚χf:“你還好嗎?” “嗯,”他點點頭問道,“三班好嗎?” “還行,可惜沒有好同桌?!蔽倚χf,一瞥眼卻看見卓維在離我很近的地方站著,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們。我忙說:“要排隊上車了,我先過去了,下車再聊?!闭f完趕緊躥到隊伍最后面,等著上車,眼光控制不住地瞟向凌嘉文,他站在離我不遠(yuǎn)的地方,目不斜視,神情肅穆地盯著隊伍,隨著隊伍緩緩?fù)耙苿印?/br> “車子滿了,等下輛車?!蔽铱煲苿拥杰囎用媲暗臅r候,車子滿了。每個班級都有剩下來的小尾巴一起上了最后一輛車。 我上了車,發(fā)現(xiàn)凌嘉文獨自坐在中間靠窗的位置,他的前后排都坐滿了人,只有他身邊的座位是空的,我的腦子閃過一個念頭:坐到他身邊去。我被這個念頭嚇壞了,后面的同學(xué)連聲催促,我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凌嘉文那排時,我停住腳步,在他左邊的那排座位坐下,心里緊張極了,坐在窗邊假裝看風(fēng)景,透過玻璃的倒影,依稀可以望見他,他轉(zhuǎn)頭朝我這里看了看,又接著看窗外。我松了口氣,有點失望。 這時我身邊坐下一個人,我差點跳了起來,“你怎么在這里?” 卓維伸了伸懶腰,故作驚訝地問我:“我不在這里,在哪里?” “你不是上了前面那輛車嗎?”我明明看見他上車的,怎么會到這里?他笑嘻嘻地說:“上車難道不能下車嗎?” 我不知該說什么,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他接著說道:“我是為了成全別人的美事,才臨時決定下車換他的,和你沒關(guān)系,你可別自作多情?!?/br> 我為之氣結(jié),狠狠瞪他一眼,“我才沒有!” “沒有最好,我先睡會,太困了,昨天晚上通宵沒睡,到了你叫我?!彼稚炝藗€懶腰,調(diào)整下姿勢,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你為什么要坐我身邊?”我很想推他一把。 “你是我鄰桌呀,雖然沒有好同桌,有個好鄰桌也不錯啊?!蔽液芟氤樗菑埿Φ煤苜\很賤的臉,這家伙偷聽到了什么? 我還想接著說,但是卓維絲毫不配合,他很快睡著了,像門神一樣卡在我旁邊,我想出去也不行,只能在我那個小小空間里看著窗玻璃發(fā)呆。 我一路看著窗外,陽光明媚,鮮花似錦,杏花開滿枝頭,粉白晶瑩的花朵簇簇成林,驚艷了街頭。陽光下,護(hù)城河波光粼粼地唱著歌,藍(lán)空下,湖面清澈,肥美的水草引來無數(shù)小鳥,幾只白鷺正在天地之間飛翔。山花搖曳,各種粉的,白的,紫的,黃的開了一路,漫山遍野的映山紅在叢林中格外奪目耀眼。 不知為何,我覺得那些紅得快要燒起來的映山紅很像卓維,都是那樣毫無顧忌地盡情釋放自己的魅力。而我就像竹林里的竹筍,裹著一層又一層厚厚的硬殼。 “真美?!弊烤S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也和我一樣往窗外看去,“你覺得呢?” 我點點頭,他喃喃低語道:“可惜美好的事物都不長久。” “可至少美麗過。”我的臉都快貼到玻璃上了,一路上,我都小心翼翼保持著我們之間的距離。 他不理我,又靠在椅背上睡覺。 我透過玻璃偷窺凌嘉文,他的鄰座和卓維一樣靠在椅子上酣然入夢,他卻一直盯著窗外,嘴角含著一絲笑意,似乎也被春光打動。 爬了七里山,又下了八里坡,好不容易才到了這個村落。霄坑村怕是幾輩子都沒這么熱鬧過,一下子多了幾百名學(xué)生熙熙攘攘地圍在村口。這是一個峽谷中的村落,放眼望去,四面都是山,山高處云霧繚繞,見不到頂,村落就從山頂蜿蜒至山下,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集合后,老師宣布了幾條規(guī)則:不許破壞植物,包括野花;不許攀爬山巖;不許到瀑布下玩;必須跟在村委會安排的村民導(dǎo)游身后,防止任何意外發(fā)生。 老師言之鑿鑿,大家陽奉陰違,沒走多久,隊伍就亂了,都各自和平日里要好的同學(xué)走在一起。我快步走到隊伍前面,打算和她們?nèi)齻€會合。 “你的調(diào)查報告資料還不準(zhǔn)備?”卓維狡猾地笑道,他努了努嘴,“那邊,導(dǎo)游在說?!?/br> 我只好眼睜睜看著她們?nèi)齻€離我越來越遠(yuǎn),拿出本子和筆走到田埂邊聽我們班的導(dǎo)游講解關(guān)于茶葉的內(nèi)容。 卓維沒有寫,他的手插進(jìn)口袋里,漫不經(jīng)心地站在人群外,看著周圍的山發(fā)呆。 我記錄完茶葉的制作過程,從人堆中擠出來,看見他兩手空空,問道:“你怎么不記?” “你記了就行了,到時候借我抄?!彼Φ媒圃p,我為之氣結(jié),“想得美?!?/br> 他不以為然,指了指前面,“前面有意思,我們?nèi)タ纯??!?/br> “我還沒記完呢,”我要再往人堆里擠,他哭笑不得,“你怎么這么實誠呢?還真記,回去找點相關(guān)的資料不就行了嗎?” “那怎么行?”我從未想過,還有這樣的作弊法,“我要親自記錄,一會還要看茶葉的制作過程。你自己去吧。” 卓維為我的頑固不化搖了搖頭,徑自往前走。我就跟在導(dǎo)游身后一邊問一邊記,也不知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多久,等我翻著滿滿幾大頁資料,非常有成就感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邊已沒剩幾個人了。導(dǎo)游被我問煩了,一直不停地擦汗,好像被我榨干了。 我心滿意足地停止接著壓榨他,提出去看制茶,他立刻就答應(yīng)了,帶我們幾個人直奔茶廠。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茶葉的制作過程,它們被采摘以后,經(jīng)過篩選、殺青、揉捻,幾番磨折后才能形成一杯好茶。 茶廠的師傅見我看得認(rèn)真,泡了一杯新制的綠茶給我,適才還是萎靡萎縮的干茶,見到水后,立刻還魂,復(fù)活成鮮嫩模樣,伴著裊裊清香,比還是新鮮葉片的時候更顯滋味。 人生亦是如此,經(jīng)過風(fēng)浪幾許,方見生命本色。誰知道此間的折磨會不會是為了讓生命更加精彩就如這綠茶一般。從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徒弟 正想著茶葉與人生的相似之處,凌嘉文也走了進(jìn)來,見我在里面,他微微一愣,笑道:“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偷喝茶?” “導(dǎo)游被我問煩了,把我丟在這里了。” “是嗎?那我們同病相憐,”他拍了拍手中的筆記本,“我也渴了,來討杯茶喝。”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去找制茶師傅再要個茶杯,師傅有些為難:“茶杯今天全被你們帶跑了,只剩那一個了?!?/br> 凌嘉文聽了,順手取了我的杯子喝了一口,我的心咚咚狂跳不止,他竟然用我的杯子喝水! 他仔細(xì)品評一番,說:“我一直很討厭喝茶,總覺得不好喝,今天感覺很不一樣?!?/br> 制茶師傅笑道:“那是當(dāng)然,你是北方人吧,北方人很少喝綠茶,這個是我們的上好毛峰,芽頭很嫩,湯色很好。你慢慢喝,我要去做茶了。” 他丟下我們兩個,回到車間去了,只剩下我站在一旁,渾身不對勁,臉上發(fā)燒,看著他手里的玻璃杯發(fā)呆。 凌嘉文放下茶杯,對我說道:“你怎么了?” “沒,沒事?!蔽医Y(jié)巴地說。 “出去吧,不要在這里耽誤別人生產(chǎn)了?!彼钢T外,“我剛走來的時候,看見一個亭子,很漂亮,一起去坐會兒?!?/br> 如果這時有醫(yī)生測試我的心跳,肯定以為我犯心臟病了,他竟然叫我和他一起去亭子!我木然地點點頭,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凌嘉文的興致很高,和我說個不停,他說他一直很喜歡這樣的地方,希望有機會能夠到這里來,沒想到夢想成真。 我們走到了那個亭子,有些殘破,亭下是溪水,四面翠竹環(huán)繞,暗香浮動,細(xì)細(xì)聞來,竟然是蘭花的味道。亭子有圍欄,當(dāng)中是破舊的石桌繞著四張石椅,我們對桌而坐。 亭里沒有別人,只有我們,此刻吹著山風(fēng),聽著溪流潺潺和鳥鳴聲,看著云霧繚繞的山頂人家,一時有些恍惚,仿佛我們早就在這里,生根偕老。 “聽說你在三班很活潑。”他開口說道,“有很多朋友?!?/br> “你聽誰說的?”我吃了一驚。 “一些人,”他言辭閃爍,看著遠(yuǎn)處,接著說道,“你現(xiàn)在學(xué)習(xí)能跟上嗎?” “湊合吧?!弊员案蓄D時讓我有種想遁地的感覺。 “別玩得太厲害,好好讀書。你想過要考哪所大學(xué)嗎?”他舊調(diào)重彈,令我有些羞憤。 我淡淡一笑,“我倒是想去北大,可惜人家也不會要我呀?!?/br> “你怎么知道去不了?現(xiàn)在努力讀書還來得及?!彼煌7瓌又种械墓P記本,神色凝重得讓我有種錯覺,仿佛他是個長輩,在教育我這個不好好念書的孩子,“兩年前,你在哪里?” “初中?!蔽矣行┎荒蜔?,他不介意我的不耐煩,接著問道:“兩年后呢?” 兩年,我有些惶恐,兩年前的時光依然在眼前,兩年是如此飛快,兩年后,我會在哪里?做什么?認(rèn)識什么人?說什么話?我會考上大學(xué)嗎?還是會補習(xí)?文雅她們呢?兩年后,她們又在哪里呢?也許,我們到時候的距離已不止是一層樓,而是千里之遙。安心說過,她們都在按照規(guī)劃好的人生軌道,一步步往前走。那我的軌道是什么呢? “兩年后,你會在哪里?”他令我感到陌生,他每一次出現(xiàn)都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提醒我,要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 “兩年后,我會在上海?!彼鸬煤V定,我絲毫不懷疑他說的話,他就像個精準(zhǔn)的發(fā)條,清楚自己的軌道,精確地行動,絕不容許一絲錯誤。 “運動會的時候,你拖著傷腳堅持跑到了終點,我覺得很好。拿出跑步的毅力來,朝著自己的方向努力,就沒有什么不可能?!彼畔率种械墓P記本,對我說道。 我覺得羞愧,我的方向都沒有,朝哪里努力呢?整天渾渾噩噩的,只知道念書,備戰(zhàn)高考,至于自己的人生卻從未考慮過。我想要什么?我沒有答案。 “你們真會挑地方,”王美心笑吟吟地從旁邊走了過來,“怎么有這么個好去處?!?/br> 她走到我們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不停用手扇風(fēng),嘟囔道:“熱死我了,才四月就這么熱,”她的臉頰如涂了胭脂一般,紅得嫵媚,眼神也很嫵媚,一忽兒轉(zhuǎn)向我,一忽兒轉(zhuǎn)向凌嘉文,快要滴出水來。她又咬唇笑道:“你們兩個在這里,說什么悄悄話?” “沒說什么。”我擺擺手,怕她又生出什么流言。 “是嗎?那神情都那么嚴(yán)肅干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商討國家大事呢。”她揶揄道,又指著桌子上的茶杯問道,“這是哪里來的?” “前面茶廠里弄的,”凌嘉文順手一指,“不過杯子沒了,這茶味道真不錯?!?/br> “是嗎?”王美心蹙眉,為難地說道,“我渴死了,竟然沒有杯子了?!?/br> “不介意的話,這杯茶給你?!绷杓挝陌驯舆f了過去,王美心的手指動了動,嘴里說道:“那怎么能行,我怎么能用你的杯子,這可是間接接吻?!?/br> 一句話說得我臉紅到耳根,凌嘉文挑了挑眉毛,瞥了我一眼,“是嗎?那算了?!彼栈亓吮印?/br> 王美心的神色不太自然,接著又說道:“對了,你們班長藍(lán)清呢?” “不知道?!绷杓挝拇鸬酶蓛衾?,手又不停地玩起筆記本。 “咦,真稀奇,她不是每次都在你周圍十米內(nèi)活動嗎?怎么今天不在了?”王美心笑得很甜,“你用了什么辦法甩掉她的?” “不要每次都開這樣的玩笑,”凌嘉文皺著眉頭,站了起來,“我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開個玩笑嘛,”王美心不以為意,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嫌我是多余的。我站了起來,準(zhǔn)備離開。 凌嘉文又說道,“你要去哪里?” “去那邊看看,”我隨手亂指了一下。 凌嘉文順著我指的方向看過去,“看上去不錯,我也去。” 王美心站了起來,狠狠地盯著我,那眼神令我心慌意亂。 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借口,凌嘉文拿起茶杯和筆記本往我這里走來,我看著王美心,心里大叫救命。 卓維像是聽見了我的召喚,神奇地出現(xiàn)在一旁,打量我們?nèi)齻€一番:“你們在這里干什么?” 我忙對凌嘉文說道:“差點忘記了,我和卓維說好要去找大隊支書做調(diào)查,你們慢慢玩,我先走一步?!?/br> 凌嘉文停了腳步,看看卓維,又看看我,“哦,那你們?nèi)グ伞!?/br> 卓維很配合,立刻對我說道:“你一個人跑到這里了,又不和我說一聲,害得我四處找你。” 我胡亂點頭,轉(zhuǎn)身就跟他走,老天,快點讓我離開王美心的視線吧! “桂菲,你要記得我說的話。”凌嘉文的話從背后傳來,同時絆住兩個人的腳。 卓維奇怪地看看他,問我:“這個奇怪的家伙又說什么了?” 王美心走到凌嘉文身旁問道:“你和她有什么約定嗎?” 我想自絕于紅塵,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么一句不清楚的話,指不定要給我背上多大的黑鍋,連忙說道:“他勉勵我好好學(xué)習(xí)?!?/br> 王美心聽到后,笑而不語,卓維卻生氣了:“怎么?學(xué)習(xí)不好就不能活了?” 凌嘉文覺得莫名其妙,依然回答道:“高考決定命運。” “哼,真可笑,你們這些人就只知道讀書、高考,還知道什么?難道考不上好大學(xué)就低人一等嗎?我看未必吧,很多成績不好的同學(xué)很有才華,校長都說過學(xué)習(xí)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一個高考能衡量出什么?”卓維像是憤怒的刺猬一樣,全身的刺都豎了起來。 “你說的可能沒錯,可惜現(xiàn)行的制度就是這樣的?!绷杓挝睦淅涞卣f道:“高考確實不可能全面衡量一個人,但是它是改變命運的那根橫梁,躍不過去,你就比別人的起點低。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把握,談什么其他的?” 卓維頓了幾秒,轉(zhuǎn)向我:“你哪門成績不好?” 我被他們吵得頭昏腦漲,過了一會怯怯地說道:“數(shù)學(xué)。” “你想考哪所學(xué)校?”他接著問道。 怎么又是問我這個問題?我今天難道不是在高一,是在高三?他有些不耐煩,接著問道,“那你想去哪個城市讀書?” “北京?!蔽译S口說道,真奇怪,今天是怎么回事,個個都問我這個問題。 “好,現(xiàn)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徒弟,兩年后,我和你一起去北京?!弊烤S挑釁地看著凌嘉文。假如你是楊貴妃,我愿意是昏君唐明皇 我嘴都合不上了,我是他徒弟?和我一起去北京? 王美心在一旁捂著嘴笑,歪了歪頭,“卓維,你就不要誤人子弟了,就你那個數(shù)學(xué)水平,你還教她?別把她越教越差。” 卓維冷冷地看了一眼王美心,“那你等著看好了?!庇謱α杓挝恼f道:“高考改變命運,你說的,我會幫她考上大學(xué),看看到時候是不是一張文憑就可以改變命運?!?/br> 凌嘉文點點頭,眼里隱隱有些怒氣。王美心臉上閃過一絲驚異,“卓維,你沒事吧?” “走。”卓維不看她,拉了我一把。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我怎么又成了別人爭斗的夾心餅干? “干什么?”我狠狠地撇開他的手,“你要和人打賭,就自己上。拉上我算什么?” 卓維接著問我:“你想不想數(shù)學(xué)考好點?” “想?!蔽业謸醪蛔≌T惑,剛才滿腔的怒火立刻丟到爪哇國了,比起能考個滿意的分?jǐn)?shù)來說,其他事又算得了什么呢?何況這個賭約對我沒有壞處呀。 “那你同意,對吧?”他壓根不給我否決的機會,我只好點頭,他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小徒兒,跟著為師走。” 凌嘉文用力潑掉手中剩下的茶水,大步邁向茶廠,王美心心情復(fù)雜地看了我們一眼,跟在他身后走了。 卓維冷哼一聲,看著王美心的背影,問我:“你上學(xué)期期末數(shù)學(xué)考了多少分?” “43分?!蔽倚÷曊f道。 “???”卓維轉(zhuǎn)向我,驚訝萬分:“43?” 我紅著臉,這個羞愧的成績,我一直都不敢說出口。卓維意識到自己夸下的??谟卸嗝创螅^望地呻吟一聲:“不是吧?!?/br> 我不好意思地翻著手中的筆記,試圖掩飾我的窘迫:“你考了多少?” “60?!彼ξ卣f:“剛及格?!?/br> 現(xiàn)在輪到我驚訝了,“你哪里來的那么大自信?”凌嘉文的數(shù)學(xué)成績是91分! “沒事,教你還是綽綽有余的?!彼粗麄兊纳碛埃匝宰哉Z道:“我肯定不會比他差?!?/br>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為什么老是和凌嘉文過不去呢? “小徒兒,先把你的筆記給我抄抄。”卓維嘿嘿一笑,拿過我手中的筆記本。 我瞪著他,抄我的筆記,還能教我學(xué)習(xí)? 他翻著我的筆記,感慨道:“菲兒,你可真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啥都不漏,完全就是錄音機啊?!?/br> 我試圖拿回我的筆記,他舉得高高的,不讓我夠得著。我急了,跳起來試圖搶回我的本子,不想腳下不穩(wěn)和他撞了個滿懷。我的胳膊掛到他的肩膀上,整個人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看上去我們像是在擁抱。 有那么幾秒鐘,我們都沒有反應(yīng),卓維愣住了,等我們反應(yīng)過來時,飛快地分開,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差不多有幾米遠(yuǎn)。 我們很尷尬,我心跳得很快,低頭不敢看他。過了一會,他訕訕地說:“那個,筆記?!?/br> 他伸手把筆記本遞給我,我遠(yuǎn)遠(yuǎn)地伸手拿過筆記,飛快地跑到遠(yuǎn)處。跑得急切,慌不擇路,直到瀑布前才停了腳步。 剛才只是個意外。我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連掬了幾把水洗臉,清涼的泉水讓我漸漸冷靜了下來。忘記剛才的事情,我對自己說,沒人看見的,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 日漸高升,已是過午,肚子早就咕咕叫了,我翻開包包,想找點吃的。我一向討厭春游的時候準(zhǔn)備乏善可陳的零食,首先掏出來的就是我最厭煩的蘋果,我從小就不愛吃這個干巴巴的玩意,吃蘋果比吃藥還痛苦,一個小時能吃完半個就不錯了。接著翻出來的是面包,它們在我的包里翻滾到現(xiàn)在,皺巴巴一團(tuán),里面的奶油早就歡快地跑了出來,貼在玻璃紙上。我嘆了口氣,實在很倒胃口,打算找出餅干隨便對付下得了。 這時,只聽見頭頂上傳來楚清的聲音,“咦,你一個人在這里野餐?真會享受呀?!?/br> 他從上面走了下來,看著我的包:“有啥好吃的?” “沒啥,就那些唄?!蔽野寻锼谐缘娜刻土顺鰜碚故窘o他看,兩只蘋果,幾塊面包,一袋蘇打餅干,一包牛rou干和一瓶礦泉水。 “挺豐盛的,”他拍了拍自己的書包,“比我強多了,我就帶了兩包方便面和一瓶礦泉水?!?/br> “嗯,你真是比我慘,我心理平衡了。”我笑著說。 他在另外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累死我了,爬到山頂又爬下來?!?/br> “上面好玩嗎?”我仰頭看著那片云霧繚繞的山頂,他把手伸進(jìn)水里洗了洗,“云霧很深,看不見下面。也沒啥,就是風(fēng)景唄,還有茶葉?!?/br> “你跑得真快,文雅她們,你有看到嗎?”這三個妞還說和我一起吃中飯,結(jié)果一個也沒見到。 “她們?nèi)齻€?開始好像還在我后面,后來就不知道去哪了。估計也爬到山上去了,還沒下來,”他躺了下來,攤開手腳,感嘆道:“真累死我了?!?/br> “文雅她們最近怎么樣?”我拆開餅干,取了一片慢慢嚼。 “她們?和以前差不多,還是和藍(lán)清鬧來鬧去?!蔽野扬灨蛇f給他,他也拿了一片慢慢嚼:“和你在的時候差不多?!?/br> “哦?!焙退齻冋f的差不多。 “藍(lán)清競選組織部長的職位,四處拉票,她們就和她唱反調(diào)。不過她還是成功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不認(rèn)識學(xué)生會的人,改變不了任何情況的?!背逑麥缤炅四菈K餅干,又把魔爪伸了過來。 “你隨便挑?!蔽抑噶酥甘^上的食物,“反正我都不愛吃?!?/br> “那我不客氣了,”他撈起一個蘋果,接著向我售賣信息,“下個月不是紅五月嗎?學(xué)校舉行大合唱,各班都要參加的,好像這次就是藍(lán)清負(fù)責(zé)的。” “學(xué)生會全權(quán)負(fù)責(zé)嗎?”我記得從前初中的時候也有這樣的慣例,只是都是各班班主任負(fù)責(zé)。 “是啊。”他含混不清地點頭說道。 “文雅會不會借這個機會要做點瘋狂的事情?”我太了解她的性格了,怎么會放過到手的機會呢? “不知道,”他搖搖頭,“可能會吧?!?/br> “楚清,你會幫她嗎?”我問他,他沉默了一會,說道:“肯定會幫的?!?/br> 我笑了,文雅若是知道,肯定很高興。 “咦,你現(xiàn)在又在和誰約會?”王美心幽靈般地出現(xiàn)了,站在高處俯視我們,“一會兒工夫都和三個人約會了,娘娘,你可真前衛(wèi)。”她的言辭毒辣得讓我驚愕。 我不知道如何反駁她,只是說:“沒有?!?/br> “你不用給我解釋,有沒有的,與我無關(guān)。”她眼神犀利地掃了我們一眼,“不打擾兩位了!” 王美心走后,楚清轉(zhuǎn)向我,“這個女的是不是王美心?” “你也知道她?” “?;ㄑ剑l不認(rèn)識?她太有名了。那個卓維,你知道的,說過一句話,假如她是楊貴妃的話,他愿意為她做昏君唐明皇?!?/br> “你怎么知道的?”我極度震驚。 “這個事情是公開的,他當(dāng)著很多人的面說的,很多人都知道?!背逋榈乜粗遥澳愕剿麄儼噙@么久,居然都不知道?” “那她什么反應(yīng)?”我還是難以消化這條消息。 “她當(dāng)場就翻臉了,很生氣,當(dāng)時罵卓維罵得很難聽的?!彼素云饋淼臉幼樱尤缓臀难庞兄鴰追稚袼?。“去年鬧得沸沸揚揚的。” “我真的不知道?!蔽以趺礇]聽安心說過這個事情? 這么說,卓維是喜歡她的,難怪每次對她都那么古怪,籃球比賽的時候說我是他女朋友,肯定是為了氣王美心的。想起來也是,每次我碰到王美心,就一定會碰到卓維,巧得不能再巧了;新學(xué)期開學(xué)那天,卓維那么傲慢,王美心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馬上就改了;他剛才和凌嘉文作對,怕是因為吃醋吧;他們笑我的名字,應(yīng)該是聯(lián)想到這句話,我的思緒飛轉(zhuǎn),把所有的碎片拼在了一起,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因為喜歡,所以乖張,為的是引起她的注意。男生們總是這樣,越欺負(fù)越喜歡,只是為了讓她多看一眼,多記一秒,哪怕是討厭的。 我開始同情卓維了,這個可憐的人,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dá)愛情,真是太不容易了??此票日l都不在乎,其實比誰都在乎。 我正同情心無限泛濫地想著可憐的卓維,楚清裝尸體躺在石頭上盡情休息,這時陳諾的大嗓門出現(xiàn)了:“楚清!” 話音剛落,三個小妞的身影出現(xiàn)了,看到我都很意外:“咦,你怎么在這里?” “我在等三個說好要和我一起吃飯,結(jié)果把我丟掉的人?!蔽亦凉值?。 “不能怪我們呀,你太慢了,我們回頭找你的時候,也見不到你人影了,”陳諾率先沖了下來,“帥哥,騰個地方。” 楚清坐到一旁,讓出了大片地方,陳諾坐了下來,拍了拍石頭,“這就是我們的餐桌,快點,把吃的喝的給我拿上來?!睒?biāo)準(zhǔn)的女土匪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