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是個懂畫的人，只是藝術(shù)大抵有相通之處，有些感覺更是不可與人語——好比此刻，她看到面前的畫，只覺一股熟悉之感，第一個念頭便認(rèn)定這是林繼陽的畫。

    “我問了，”身旁，麥秋對小白說，“這一面墻，都是你繼陽哥哥畫的哦，走，咱們?nèi)ブ攸c(diǎn)感受下?！?/br>
    沈青遲心底微動，“果然”二字在腦海閃過，再看眼前畫，便覺尋到了有熟悉感的原因——這般著色畫風(fēng)，她曾見過的，就在二樓門廳處，那里，懸了一幅類似畫風(fēng)的畫的，只是……

    那幅畫在腦中閃過，似乎那時撲面而來的炙烈和情潮也隨之而來似的，她隱隱覺得耳根發(fā)熱，喉嚨微干，只眸子微避，想將目光從眼前這幅畫上移開，但余光卻總?cè)滩蛔〈蛄窟^，她不由自主的想，樓上那一幅，是他為一個女子作的，那么，眼前這幅也是……

    正想著，忽聽到熟悉的聲音，她轉(zhuǎn)頭，果然看到是他進(jìn)來了。

    “繼陽……”

    “小林老師……”

    方才還在看畫的客人，或快或慢的朝他走去，口中怎樣的稱呼都有，沈青遲注意到，方才看到的那位老者沒有過去，他似乎看畫認(rèn)了真，背著手站在畫前，那年輕人就站在他旁邊。

    林繼陽面上帶著適宜的笑意，與迎過去的賓客說著話，便說便往這邊走來，其他人亦隨著他的步子移動著，沈青遲腳步微動，往一邊站了站——他應(yīng)是過來與那老者說話的。

    果然，他走了過來。

    “許伯伯?！?/br>
    沈青遲聽到他這樣稱呼那老者，旁邊人亦是紛紛打招呼，多是稱他“許老”，沈青遲看出，這周老應(yīng)是有些身份的，他對眾人的招呼多只是幾不可察的點(diǎn)下頭便算作了回應(yīng)，他面上笑意不多，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態(tài)勢，看得出旁邊人對他多有顧忌，“你老師怎么沒來？”他眼皮微抬，問林繼陽。

    這一開口，旁邊人聲音越發(fā)低了些，或者說停止了攀談，目光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

    “他老人家在國外，”林繼陽笑意不變的說，“他讓我代他問您好。”

    那老者哼了聲，“暈機(jī)是吧？他得意門生的畫廊開業(yè)也不能克服一下？”

    “參股的，不算我開的?！绷掷^陽道，仿佛感覺不到對方話里的不友好似的。

    那老者看他一眼，“他倒是收了個好徒弟?！?/br>
    “您要說這話，我可就沒法反駁了。”

    話一出，旁邊有人對視了下，老者也頓了下，再看向林繼陽時，臉上卻沒繃住得笑了下，但很快繃住，哼了聲，“行了，別賣乖了，今兒你主場，我還能砸你場子不成。”

    明眼人都看出，他顯然很吃林繼陽這一套，他這一和緩，周圍氣氛也緩和了似的，大家一言一語，向他問好或是聊今天的畫。

    “聽到?jīng)]？林小哥說他參股的?！丙溓锊恢螘r到了沈青遲身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沈青遲嗯了聲，沒接話，她抬抬下巴，示意，“我沒說錯吧，林小哥前途無量啊，這一位來頭可不小呢，我打聽了，今天來的不少人都是沖他的?！?/br>
    沈青遲側(cè)頭看她，麥秋挑挑眉，“沒明白？估計是在大師面前露露臉什么的吧，藝術(shù)圈也很吃人脈的，尤其做畫廊的，有什么畫，以及有沒有人買畫，兩大要點(diǎn)。林小哥的師父跟這位不相上下，就是聽說有點(diǎn)怪癖，嘛，搞藝術(shù)的有幾個沒怪癖，聽說這一位跟他師父原來不大對付，就是……嗯，大概是藝術(shù)觀念不同，但到了這種級別吧，高處不勝寒，又有點(diǎn)惺惺相惜?！?/br>
    說到這兒，她露出個神秘的笑，“我還打聽了個這位和林小帥哥的淵源……”

    “……什么？”沈青遲與她說著，余光下意識往人群中看去，她們站在人群外，而集中起來的人群，是以他和那老者為中心的，這些賓客的氣度和模樣顯然不是一般人，而人群中的林繼陽，舉止得體，從容適宜，是一種恰到好處的游刃有余，似乎有人說了句打趣的話，一眾笑聲里，他亦笑了，眉眼些微的弧度，目光微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他……

    目光在她這邊停留了下似的。

    她微怔，再看去時，他已與旁人說起了話，大抵……是她看錯了吧……

    耳邊，麥秋著，“……那時他倆搶徒弟來著，據(jù)說都看上了林繼陽，想把他收當(dāng)?shù)茏?，后來林繼陽選擇了他師父，這位沒多久也收了個徒弟，都說是為了賭氣，這脾氣……我怎么覺得有點(diǎn)好玩呢……”

    麥秋說著自己樂起來，沈青遲卻是目光轉(zhuǎn)動，不由去看人群里安靜站在那老者身邊的年輕人，方才的確聽到他喊那老者老師來著，不知他是不是麥秋口中的那個徒弟，不過……

    她側(cè)過頭，對麥秋投以不知是贊嘆還是什么的目光，“……你什么時候打聽到這些的？”

    她們來是一同來的，進(jìn)門是一同進(jìn)的，期間她還帶小白去吃了點(diǎn)心，車上還沒聽她說這些，那么就是來之后曉得了的？不過是她看了一幅畫的時間……

    麥秋微微一笑，笑而不語。

    一直安靜站著的小白，拉了下沈青遲的胳膊，向她指了指門口，沈青遲順著看去，就看到……中山裝小辮子的，“張無量？”她有些驚訝，“你們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剛才?！毙“资栈匾暰€，抬頭對沈青遲下結(jié)論，“倆自來熟?！?/br>
    沈青遲一下抿唇笑起。

    “……說什么呢，”麥秋輕咳一聲，對沈青遲道，“他是，我可不是，可能看林帥哥面子？曉得我倆是你親友團(tuán)，特別熱情啊，我都不用套他什么，自己就巴拉巴拉說了?！?/br>
    三人正說著，忽聽人群內(nèi)，那老者的聲音忽而沉了些，“你說什么?！?/br>
    展廳內(nèi)瞬時安靜，沈青遲和麥秋對視一眼，亦止了話，沈青遲抬手安撫般落在小白肩膀上，目光下意識看向人群中的林繼陽。

    隔著眾人，她也能感覺到此刻的緊張氣氛。

    “繼陽，師父想買畫，你卻說不賣，我想，你需要解釋一下這是什么意思?！闭驹诶险呱砼缘囊恢背聊哪悄贻p人開口，聲音低沉，語氣卻帶一股強(qiáng)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