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第二天，他們有了一個正式的約會。

    讓她奇異的，他并非安排那些讓她陌生的活動，反而是吃飯、看電影、壓馬路——她以前跟陳知遇做過的，他先帶她做了一個遍。

    “我不想你還記著他?！?/br>
    路上，他牽著她的手，說，“我希望以后，你想起這些的時候，全都是跟我?！?/br>
    他握著她的手，微微用了力道。強(qiáng)調(diào)似的。

    她看著他認(rèn)真的側(cè)臉，心中有些想笑，很少見呢，他這樣有點(diǎn)幼稚的時候。

    但并不令人討厭。

    “刷新”了她的記憶，他似是得到了小小的滿足，之后與她一起去了她常常去的書店。

    她的周末很多時候是在看書中度過的，不看書的時候常常去的便是書店，大的書城，小的書店，還有城西的舊書市場，都是她常踏足的地方。

    做這些的時候，她常常是一個人，一個人的時候她也并沒有覺得孤單，但兩個人的感覺，也不壞。

    “你每周都會來嗎？”

    在她常去的一家書店，林繼陽忍不住低聲問。

    他對她的一切都充滿好奇和感興趣。

    “嗯。”她也低聲答。

    “每次都買許多？”他意有所指她手中的書。

    書店不大，位置在一處略偏的巷子里，老板是本地人，個性閑散，開書店似乎是為了打發(fā)時間，是以客流不多，來逛的基本都是些熟臉?？?，此時除了他們，還有三五個客人，二人說話時不由壓低了聲音。

    沈青遲站在書架前，身后，林繼陽抬手，自然的替她拿下高處的一本書，這樣的距離從前也是有過，但現(xiàn)在，沈青遲能感覺到他們之間隱隱變化了的東西。

    就像她察覺這個稍縱即逝的姿勢像他將她圈在懷里時，她第一反應(yīng)不是躲閃，而是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晚——

    他抱她，年輕的充滿荷爾蒙的身體，心跳也是這樣快而有力。

    思緒片刻的閃神，他的問題似乎才進(jìn)入她的腦中，略停頓了下，她搖搖頭，“也不是，看到想看的才會買?！?/br>
    手指點(diǎn)了下其中幾本，“這幾個是給小白的?！?/br>
    “家里的書架放得下嗎？”他又問。

    “也不是都放在書架的，”她說，“我會定期整理，一些看過了的，或者不需收藏的會送出去。”

    “送？”

    “嗯，”她點(diǎn)點(diǎn)頭，因?yàn)椴涣?xí)慣將自己的事跟人這樣說，似斟酌了一下才道，“有個認(rèn)識的學(xué)姐在山區(qū)做支教，一般會寄到她那邊。”

    他眼神微動，“這樣寄很久了嗎？”

    “也沒有，”這樣白天里，她還是有些不習(xí)慣他眼神的溫度，“讀研后才開始的?！?/br>
    讀研，他心底微動，算到現(xiàn)在也有五年了。

    能把一件事做到五年，就算是小事也不易，何況……

    他眸色越發(fā)深，看著她，身子微低，壓了聲音，“怎么辦jiejie，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br>
    她一愣，反應(yīng)過來身子一僵，正想回頭瞪他，卻見始作俑者已經(jīng)退離了回去，只一雙眸子含笑又似有異樣情愫的看著她。

    她只瞪他一眼，到底做不出大庭廣眾下與他理論的事來。

    ——他好像，越來越知道怎樣讓她無可奈何。

    從書店出來，她不禁問他，“那你呢？”

    “嗯？”

    “你沒事的時候會做什么？”她問。

    “想你?！?/br>
    他連半點(diǎn)遲疑都沒有。

    轉(zhuǎn)頭，見她呆呆的，他眼底笑意加深，但那正色也讓人無法忽視，他說，“這是我最緊要的一件事了，如果你問除這件事之外的，嗯……我會喜歡出去走走?！?/br>
    她盡量忽視由他前一句帶來的悸動感，“旅行嗎？”

    “嗯，”他點(diǎn)點(diǎn)頭，一手拿著今天買的書，一手牽著她的手，“也可以這么說，不過我一般不怎么講究地方，比較隨心所欲吧，有時候是往景點(diǎn)跑，更多的時候會往老城區(qū)逛逛?！?/br>
    時值五月，氣溫已經(jīng)高了許多，路邊的樹都長出了綠色的葉子，沈青遲微抬頭，看到陽光從樹葉里灑落，在他臉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時候，覺得那光影不是陽光，而是他發(fā)出的。

    “在老城區(qū)逛什么呢？”

    不由，她繼續(xù)問。

    不由的，想了解他更多一些。

    而他此刻，也讓她感覺似乎離他更近了似的。

    他手指微動，將牽著她手的動作自然的變換成十指緊扣的姿勢，好像這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似的，他口中答她，“看人?！?/br>
    “人？”

    “嗯，”他笑笑，“不覺得人很奇妙嗎？”

    “都是一樣的構(gòu)造，每個身體和每個意識的排列組合，卻組成獨(dú)一無二的個體，而不同的人，卻又有能歸納的相同點(diǎn)?！?/br>
    “古話不是說么，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不過我有時會思考，到底是困于其中的他們更困擾痛苦，還是似乎窺得了一絲‘真理’的人更煩惱?！?/br>
    與其說是看，不如說是觀察。

    觀察他們，也觀察自己。

    他缺乏某些代入他們的同理心，但同時這種人和人微妙的不同和共通，又讓他沉迷。

    他目光略過街上來往穿梭的行人，高矮胖瘦，老老小小，沈青遲覺得他的眼神里有一種超脫了此刻的游離感——

    就好像，他看這些人，看待這個世界，但是用的并非自己的眼睛，而是一種更為客觀的，脫離了自己的冷靜的眼光。

    這讓他看起來非常的理性。

    一種冷靜的，甚至帶一點(diǎn)冷漠的理性感。

    沈青遲看著他的側(cè)臉，忽而覺得這樣的他，很……性感。

    “是不是挺枯燥的？”察覺到她的目光，他側(cè)過頭，看向她的時候，他眼神里的漠然已經(jīng)不見，像剛才只是她的一個錯覺。

    她搖搖頭，“我有時候也會想?！?/br>
    他眉微動。

    “很多哲學(xué)的范疇，”她略推了下眼鏡，很難告訴他自己被他方才的樣子所吸引，于是快速轉(zhuǎn)回話題，“我一個老師曾經(jīng)說過，哲學(xué)不能深想。大概是說如果思維不能到一定程度，反而可能庸人自擾?！?/br>
    “不過，”她轉(zhuǎn)過頭，“我反而覺得這種‘庸人自擾’才能人的獨(dú)特之一。”

    “所以，”她頓了頓，“或許你愿意的話，下次我們可以一起擾一擾?！?/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