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
周燃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是朝陽初升,昨夜的那場大雨消失了,雨點順著芭蕉葉滴落在石板路上,形成了一個小水洼,一只蜻蜓在芭蕉葉上停留了片刻后又匆忙飛走。 清晨的陽光裹挾著朝氣透過玻璃窗照射進房間,周蘊還在熟睡,周燃揉了揉自己的頭發(fā),將她喚醒“阿蘊,醒一醒。” 周蘊醒來,睜開惺忪的雙眼,神智還一些迷糊,她問周燃“雨停了嗎?”聲音帶著剛睡醒時的沙啞。 周燃脫掉身上的t恤,換上校服襯衫,扣上第二個扣子后回答她“停了。” 再平常不過的一天,他們收拾好著裝,離開家門,呼吸著雨后潮濕的空氣,穿梭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街邊小販的吆喝聲和行人嘈雜的說話聲,還有盛夏獨有燥熱和無處不在的蟬鳴。 依舊那家經常來的早餐店,點的還是他們愛吃的生煎包和雞蛋灌餅,周燃喝著豆?jié){和周蘊走出店門,倏地他拉起周蘊的手趕快跑,大聲對她喊“車來了,快點!” 總算是登上了公交車,還好沒有錯過,周蘊慶幸的想,他們乘坐的是最早的一班,車里的人不算多,大多數(shù)是和他們一樣的學生。 周燃找到靠窗的空位坐下,周蘊坐到他的旁邊,他從書包里拿出MP3戴上耳機聽歌,周蘊把他左耳的耳機取下塞在自己耳朵里。 是周杰倫的歌曲,晴天的旋律縈繞在她耳邊,學校里很多人都把周杰倫當成偶像,幾乎每個人都會哼幾句他唱的歌,午休時的廣播站也常常會點到他的歌。 “哎,是周蘊嗎?”一道清脆的女聲喚她,周蘊抬起頭,把耳機摘下,尋著聲音找到那個扶著扶手的女孩。 楊茜伊朝她揮揮手,欣喜的地說“我剛剛上車時就注意到你了,以為認錯人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哎。” 周蘊對著楊茜伊的臉注視了幾秒,終于想起是她班上的同學,不過她對楊茜伊不太熟,連話都沒跟她說過幾句。 周蘊對她笑了笑,點了下頭,就當做打個招呼了。 楊茜伊眼睛瞥向周燃,八卦地問她“你旁邊那個男生是誰?你們什么關系?。俊?/br> 周蘊剛想說話,周燃就搶先替她回答了“我們是兄妹,親生的?!?/br> 楊茜伊看到周燃的臉,恍然大悟“原來是兄妹,這么一看你們確實有點像,特別是鼻子?!?/br> 之后又問道“你們是龍鳳胎嗎?” 周蘊搖搖頭“不是,他比我大一歲?!?/br> 當年蔣簡寧生下周燃后沒多久又懷上了周蘊,后來為了讓他們兄妹兩互相照拂,就讓周蘊提早一年跟周燃一起上學。 現(xiàn)在他們同樣在上高二,只不過不在同一個班級。 周蘊記得她第一天上學時她哭成個淚人,蔣簡寧和周梁榮被她吵的頭疼,不再搭理她,還是周燃不停地安慰自己,扮丑逗她笑。 從那時起她就把周燃當成她最親近的人,比父母還要重要。 到達班級后,周蘊坐到座位上,她的同桌還沒來,楊茜伊立刻跟著她坐到她同桌的空位上,撐著下巴小聲地對她說“周蘊,你哥哥好帥啊,他有沒有女朋友啊?” 周蘊看了她一眼,冷漠的問“你難道喜歡上了他?” 楊茜伊大方承認“嗯,我對他一見鐘情,他的臉簡直就是我的理想型。” 周蘊突然覺得心里不太舒服,像是有一根繩子把她的心臟給纏繞住,她撒了謊“我哥哥他有喜歡的人,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楊茜伊追問“他喜歡的人是誰???” 周蘊從桌柜里拿出課本,繼續(xù)面無表情地撒謊“他班上的一個女生,其他的我也不了解。” 楊茜伊并沒有為此知難而退“只要他沒有女朋友就行了,你哥他有什么喜好嗎?” “不太清楚?!敝芴N的謊言一個接著一個,越說她心中的裂縫就越深,她好像快要跳下那道裂縫中。 實際上她什么都知道,周燃喜歡吃甜的東西,特別是巧克力,最討厭吃茄子,愛打籃球,刷牙的時候會到處走,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捏紙巾來解壓,還有很多他的事情,她全都了解 楊茜伊也沒再說什么,失望的離開了,這時湯涵從班級門口飛快的跑到周蘊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火急火燎地對她說“快把數(shù)學作業(yè)借我抄一下!” 周蘊拿出作業(yè)遞給她,湯涵急忙接過,回到座位上快速的抄了起來。 周蘊看到了她臉上顯眼的黑眼圈,疑惑地問“你晚上沒睡覺嗎?黑眼圈那么重,像是熊貓?!?/br> 湯涵邊寫邊解釋道“我昨天看到一本特別精彩的小說,一不小心就看到深夜了?!?/br> 周蘊勸道“還是盡量少看些沒營養(yǎng)的小說吧?!?/br> 湯涵敷衍地說“知道了,知道了?!?/br> 說起湯涵,她應該算是周蘊唯一的朋友,周蘊這個人不太擅長交際,從小到大交過的朋友總共也沒幾個,一只手都數(shù)的過來,湯涵這姑娘長的就是屬于討人喜歡的臉,甜美可愛,沒有任何攻擊性,性格也活潑,幾乎和整個班的人都混熟了。 一次換座位中,班主任讓她們倆坐在一起,最開始是湯涵主動來問周蘊問題,后來慢慢的就熟了,于是她們的話題變成了最近哪部電視劇好看,哪個明星又出了花邊新聞,哪首音樂好聽,這種娛樂話題,不過大部分時間是湯涵在那里自言自語,周蘊偶爾回應她一下。 周蘊其實有點羨慕湯涵,羨慕她什么情緒都表現(xiàn)在臉上,絲毫不隱藏,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她想湯涵一定是生活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里,泡在蜜糖罐里長大,所以才讓她擁有了這種品質。 放學回到家,周蘊打開燈,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的一灘血跡,一直延伸到門口擺放的地毯,空氣中蔓延著濃烈的血腥味,她驚恐的捂住嘴,腿腳發(fā)軟,她還來不及思考,就被周燃用力抱住,把她摁在懷里。 周燃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壞了,但他想周蘊現(xiàn)在肯定比他更害怕,她才多大啊,就要讓她面對這么殘酷的事情,他是哥哥,他要堅強,必須要好好保護自己的meimei,他不能夠讓她受到傷害。 周蘊在他懷里顫抖,無助地問他“哥哥,這灘血是誰的?我們要怎么辦啊...”她心中已經有一個猜測,但她不敢去想,她真希望這只是一場滑稽的烏龍事件,一個不好笑的玩笑。 周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周蘊說“阿蘊,我們現(xiàn)在去電話亭給爸媽打個電話。” 他們來到了廣場,周燃讓周蘊坐在廣場椅上等他,自己走進附近的電話亭。 紅色的電話亭,像是一個沾滿鮮血的怪物正準備蠶食自投羅網的獵物。 周燃拿出一枚硬幣投進槽孔里,打了蔣簡寧的電話,‘嘟嘟嘟’聲持續(xù)了很久,最后一道冰冷的女聲響起“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通,請稍后再試。” 明明是炎炎夏日,為什么他會生出冷意,周燃抱著僥幸的心理,又投了一枚硬幣,再一次撥打了蔣簡寧的電話。 周蘊坐在廣場椅上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座電話亭,她焦躁不安的咬著手指,無名指已經被她咬出了血痕,她嘗到了鐵銹味,和剛才在家中聞到的如出一轍。 一個路過的行人抬頭望了望天,抱怨道“待會兒又要下雨了,我放在陽臺上的衣服還沒收呢?!?/br> 依舊是那道女聲提醒他電話無人接通,周燃又打了幾次,徹底放棄,開始撥打周梁榮的電話。 接??!快接啊!他在內心祈求,時間對于此刻的他來說是如此的漫長難熬。 “喂?!敝芰簶s充滿滄桑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仿佛一個即將垂死于病榻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