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春來沒否認。

    “所以呢？且不說，你和我媽，在一部戲里演母子，”肖若飛將煮好的咖啡遞給顧春來，“戲還沒殺青，她就知道，咱倆在一起了?！?/br>
    “我……”顧春來冒出一個字就收了口。

    “咱過去吃晚飯，到時候，你頭發(fā)自己就下來了，著什么急?！?/br>
    確實，誠如肖若飛所言，肖燦星早就認可了他們的關(guān)系。但交往同居是一回事……

    “我想跟你兒子求婚”，是另一碼事。

    他可不想在如此重要的日子出差錯。

    顧春來承認，這段感情對自己的影響超出想象。看到肖若飛衣兜里的小黑盒，他直覺是對方想進一步推進這份感情的信號。雖然猜錯了，但想法一旦生根發(fā)芽，就沒那么容易抹去。

    既然肖若飛沒進一步的打算，那自己來也未嘗不可。

    他沒想太多，自己在網(wǎng)上偷偷看了戒指，目測好尺寸，把錢打給助理，就讓對方私下去買。拿到東西，他才意識到要躲著肖若飛，要秘密行事，一步露餡，步步露餡。

    但很奇怪，從剛開始交往到問對方同居，到現(xiàn)在準備求婚，他們重逢交好不過半年時間，他卻從未覺得一切發(fā)生太快太魯莽，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發(fā)生，很多事情在那個時間點似乎都是合理的，好像一條河，可以流向任何地方。

    現(xiàn)在這河流到盡頭，快看見海了。

    雖是除夕，白天卻也沒發(fā)生太特別的事情。顧春來簡單處理過“黑光名單”的事宜，就窩到肖若飛身邊，繼續(xù)看劇本。

    《雙城》播出后，陸陸續(xù)續(xù)有本子找他，但大部分都是鐵血或聰明冷漠的硬漢形象，他不愿被框住，全推了，最后只留一部話劇，節(jié)后開始排練，五月公演，七城25場，剛好在《說學(xué)逗唱》路演前落下帷幕。劇方這次有意輪換卡，其中一位男主角，是那個迄今為止保持金環(huán)獎最佳男配角最年輕記錄的齊樂天。他聽田一川講過這個人，確實也想有機會和對方切磋，劇方找來時，他沒多想，直接答應(yīng)。

    起初夏芷覺得太冒險。顧春來沒存貨，待播的只剩《雙城（下）》，沒辦法趁熱打鐵推出更多作品鞏固熱度，已是損失。但這種情況下，話劇或許是滿足各方需求的最佳曝光方式。

    對此肖若飛沒太大意見?，F(xiàn)在顧春來不比以往。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而且會堅定地走下去。不管是做演員，還是接手“黑光名單”，每一步都是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由衷選擇。除了支持，肖若飛簡直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肖若飛偶爾覺得，自己繞著地球走了一圈，回到原點，最初認識的那個人還在，該是多美好的一件事。他有點明白當初顧春來心急火燎地想要同居究竟是為什么。

    一旦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就再也不想分開了、。

    中午簡單吃了些茶點，傍晚時分，肖若飛和顧春來一起進了城，前往肖燦星的住處。

    顧春來對這里太輕車熟路。進門右手邊是客廳，左手邊是巨大的餐廳，順著狹長的走廊再往里，大的房間屬于肖燦星，小的那兩間是肖若飛的臥室和書房。

    上學(xué)時，每個寒暑假，每次過節(jié)，肖若飛總會用各種方式拽他來，有時是兩個宿舍八個人一起，有時只有他自己。顧春來第一次造訪時睡書房，可剛到后半夜，他就感覺床上有動靜，睜開眼發(fā)現(xiàn)，另一間臥室的主人懷抱枕頭湊上來，說什么家里有鬼，害怕，要和他一起睡。

    自那以后，除了大四，顧春來每次造訪，都自覺睡在肖若飛屋，靠墻那邊，因為肖若飛總說他睡覺會縮成一團，睡在角落里，稍微不小心就會跌下去。

    這次來，往日空蕩的房子卻熱鬧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到處都是。房子主人難得羞怯，對他們說，最近家里太亂，只能等打包好行李再仔細收拾。

    顧春來知道，肖燦星要走了。

    前些日子她決定卸任，將燦星影業(yè)全權(quán)交給肖若飛，專注演戲。但當時顧春來不清楚，肖燦星的目的地居然隔著半個地球，在海的另一邊。聽到這消息時，他特地看了看肖若飛的反應(yīng)。他記得肖若飛表面上依舊平靜，但他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大事小事互有商量，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這次肖燦星一走，下次見面說不準幾時。

    這也是他想求婚的原因之一。

    和肖若飛一起后，他看過一些情感類的書籍，各種各樣的說法五花八門，難辨對錯。但有一點，那些書都說，離開原生家庭后，和另一半的家庭，才是人生未來的準星。

    他想給肖若飛一個承諾，讓肖若飛知道他永遠不會一個人。

    他想給肖若飛一個家。

    也想給自己一個家。

    所以顧春來想告訴肖燦星，她可以放心離開，放心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有個人愿意付諸一切，讓她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人此生不會寂寞不會孤獨。

    肖若飛對做飯感興趣，而且早就主動請纓調(diào)餃子餡，所以一到家，就直接奔去廚房。顧春來剛好有機會和肖燦星獨處，便到書房里幫她收拾東西。

    整棟房子里，這是顧春來最愛的房間。這里有沙發(fā)，有老舊的膠片放映機，還有兩個巨大的嵌入墻壁的柜子。柜子一邊是各種藏書、劇本和影集，看上去有些年頭；另一邊是各類影片資料，好些甚至絕版了，市面上難以尋得。

    肖燦星在整影片的柜子，各種資料那一側(cè)就由顧春來代勞。

    由于東西太多，年代久遠，擺放并沒有特別的順序。顧春來就按照類別和首字母順序一一排開，整完書籍整劇本，整完了劇本，還有成本的相冊堆在一旁。

    顧春來隨意拿起一本，上面寫著電影的名字。得到肖燦星應(yīng)允后，他翻開看，發(fā)現(xiàn)里面是各種劇照和片場紀實，不止有肖燦星和別的演員鏡頭外幕后的樣子，還有各個年齡不同時期的肖若飛。有生氣的有高興的，還有張哭鼻子的肖若飛。

    他看得眼都直了，收東西的速度也變慢，手機快門響個不停，恨不得把小時候的肖若飛刻到腦子里帶走。眼見半人高的相冊從右邊一點點挪到左邊，挪到最下面的一本，顧春來照舊要順勢打開，可他看到封面那四個剛勁有力的字時，突然愣住。

    龍爭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