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著梁楨看,看了足有小半分鐘,梁楨咬住下唇往肚子里狠狠吞了一口氣。 既然已經(jīng)正面撞上,想來逃也逃不掉。 梁楨努力也扯出一抹笑,“鐘小姐,沒想到這么巧。” 鐘盈抱著手臂擺了下身,“什么鐘小姐啊,幾年不見怎么連稱呼都忘了!” 梁楨用指甲在底下重重摳了下手心,重新開口:“唐太太,好久不見。” 鐘盈這才滿意,“是啊,好久不見!” 旁邊芬姐愣了下神,問:“太太,你們認識???” 鐘盈笑著回:“認識,怎么會不認識,小梁以前在我們家當(dāng)過鐘點工,活兒干得特別好!”最后一句語氣分明,含沙射影。 梁楨低頭,看著自己和豆豆投在地毯上的兩枚影子,突然覺得人生真是狗血得很。 從鐘盈別墅出來,梁楨直接在路邊打了輛車回去。 路上又接到琴行打來的電話,口氣聽著挺興奮。 “梁小姐,主家那邊給了答復(fù),說之前跟你認識,現(xiàn)在愿意把價格往下調(diào),調(diào)到你能接受的范圍,所以你看我們打個對折成不成?” 梁楨回復(fù),“不用了。” 那邊還不依不饒,“這臺鋼琴原價要三十多萬,現(xiàn)在三萬賣給你,幾乎等于白送了,真的很劃算的,你要是錯過了很難再碰到這么便宜的鋼琴?!?/br> 是吧,原價三十多萬,七成新,現(xiàn)在愿意三萬賣給她,這真的已經(jīng)跟白送沒有區(qū)別。 “真的不用了,雖然東西很好,但我可能還是偏向于買新的?!彼龗鞌嚯娫挘瑔蕷獾匾幌驴吭谝巫由?。 第082章 噩夢 鐘盈回到臥室,一臂將梳妝臺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掃到了地上。 芬姐聽到動靜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扔下手里的活兒就急吼吼地往樓上跑。 “太太,怎么了,怎么了…” 推門只見滿地玻璃渣,乳液香水濺得鏡子和地板上都是,各種濃郁的香味全部混雜在一起。 鐘盈披頭散發(fā),寒著一張面孔光腳站在梳妝臺前面。 芬姐在這當(dāng)了三年差,大部分時間鐘盈都不在家里,但這位太太可以上一秒笑盈盈,下一秒就突然爆發(fā)并歇斯底里,喜怒無常的性情上上下下都知道。 芬姐也不是頭一次見她在家摔東西,只是不知道今天又受了什么刺激,站門口等了等,見鐘盈似乎沒有要趕她出去的意思,于是開口:“太太,您站那別動,我給您收拾一下,當(dāng)心別扎著腳。”作勢就要過來清理。 鐘盈側(cè)了下身,“滾!” “可您這地上…” “滾,聽不懂嗎?我叫你滾!”吼聲尖利,震得人耳膜疼。 芬姐一步三后退。 行行行,她滾! “那您有事再……” “滾??!滾!” 芬姐最終被罵了出去,留下滿地的玻璃渣,鐘盈往前挪了一小步,抬起一只腳直接踩了上去,腳底的疼痛逐漸加深,直至貫穿全身神經(jīng),她被迫抽了一口涼氣,從一場噩夢里痛醒,抬頭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面色灰白,神情陰狠。 …… 深夜,梁楨獨自走在路上,周圍迷霧沉沉,完全看不清方向,她幾乎是抓瞎往前走,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回過頭,人影憧憧,還沒看清模樣,一把利刀已經(jīng)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窒息感在一瞬間彌漫全身,她都無法發(fā)出聲音喊救命,但求生的本能讓她捂住心口往前跑。 她跑,身后有人追。 迷霧未散,她拼勁最后一點力氣,就在以為自己要逃脫的時候腳下突然踩空,身體急墜。 是懸崖,她整個人直直往下落,失重之際最后看了眼,看到崖上站了一個人,此時霧氣突然退散,周圍一切終于看得清清楚楚。 她胸口插了一把刀,正極速往下落,而崖上的鐘盈正笑瞇瞇地看著她,看著她墜落谷底最后能摔個粉身碎骨。 極致的恐懼終于讓梁楨從噩夢中驚醒,她從急墜中睜開眼,之前所有的昏天暗地全部消失,沒有刀也沒有懸崖,自己好好躺在床上,手死死揪住毯子,一身涼汗。 梁楨連續(xù)好幾天晚上都沒睡好,胃病又開始發(fā)作,吃了好幾天藥也不見好。 周三晚上有課,她提前把豆豆送去了芙蓉苑,九點下課,剛出校門就接到了丁立軍的電話。 “喂,在哪兒。”聽著聲音有些急。 梁楨:“剛上完課,在工學(xué)院門口?!?/br> 丁立軍:“那你趕緊攔輛車,我一工友在天水街那邊看到你父親?!?/br> 梁楨:“什么時候?” 丁立軍:“就剛才,已經(jīng)叫在那邊盯著了,我也正往那邊趕,你到了跟我們會和!” 梁楨掛了電話便跑到馬路邊上攔車,奈何工學(xué)院地處偏僻,這個時間段已經(jīng)沒有學(xué)生出去,梁楨也不敢叫黑車,愣是等了十來分鐘才叫到一輛出租車。 半小時后梁楨到了目的地,天水街上的一家夜總會。 “梁姐。”丁立軍叫了個人在門口等,就上次一起去皮羅巷找梁國財?shù)哪莻€小黃毛。 “人呢?”梁楨問。 “在里面?!?/br> “帶我進去!” 天水街是濘州的燈區(qū),桑拿發(fā)廊和夜總會匯集,但檔次并不高,來這消費的好多都是民工。 所謂的夜總會也并不像市區(qū)那些來得富麗堂皇,更像是老式的歌舞廳。 小黃毛帶梁楨穿過一片亂糟糟暗哄哄的舞池,直接去了二樓包廂,走廊里就聽到了鬼哭狼嚎似的叫聲。 “就這間!” 小黃毛推開門,包廂里燈火通明,一穿著暴露裝扮俗氣的女人顫兮兮地站在角落,兩男的一左一右架住打著赤膊的梁國財,把人正摁在茶幾上,梁國財嗷嗷叫喚,盡管并沒有人對他用什么武力。 “丁哥!”小黃毛喊了聲。 蹲梁國財前邊的丁立軍這才看到站門口的梁楨。 “來啦?” 梁楨沒吱聲,被摁在那不得動彈的梁國財聽到動靜也費勁抬頭看了眼。 “死丫頭我艸你媽…”最后一個臟字還沒來得及罵出口,丁立軍抬腳一下就踩在了他腮幫上。 “給我把嘴巴放干凈一點!” 梁國財嘴被踩得合不攏,吃痛地叫喚。 梁楨懶得看他如此丑陋又齷齪的樣子,直接問:“錢呢,找到多少?” “他身上就這么些?!?/br> 丁立軍從兜里掏出來一沓紙幣,大大小小什么金額都有。 梁楨接過去數(shù)了下,大概三千多一點。 “就剩這么多了?” “他說就剩這么多了?!?/br> 他之前從她包里搶了兩萬,這才一個月左右,只剩其中的七分之一。 “哪里還藏了沒有?”小黃毛過去從后面扣住梁國財?shù)牟弊印?/br> 梁國財?shù)哪樢呀?jīng)被擠壓變形,但嘴巴還是硬,“衣服你們…你們都搜過了了,有沒有……你們不比我…清楚?” 氣得小黃毛撈起桌上的啤酒瓶,沖著茶幾邊角“哐當(dāng)”一聲,握住瓶口就對準(zhǔn)梁國財?shù)难劬Α?/br> “剩下的錢到底藏哪兒了?不說我戳瞎你眼睛!” “?。〈蛉死?,殺人啦!”原本站角落的女人見這架勢,也不知道是膽太肥還是嚇傻了,突然開始鬼嚷嚷。 梁楨嘆口氣回頭,朝她瞪了眼,“閉嘴行不行?” 女人猛地收住氣。 梁楨這才走過去,奪了小黃毛手里握的啤酒瓶。 “干嘛呢,你以為你是黑社會?” 她把瓶子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轉(zhuǎn)過去看向丁立軍。 “應(yīng)該就只剩這些了,你逼死他也沒有用?!?/br> 丁立軍舔著牙槽,把腳放了下來,失去支撐力的梁國財一下滾到地上,嘴里哼哼唧唧,爬半天也沒爬得起來。 梁楨過去撿了沙發(fā)上的衣服,襯衣,西褲,居然還有領(lǐng)帶。 她一咕嚕揉成團扔到梁國財皮包骨一樣的身上。 “穿好,滾出來,我有話跟你講!” 第083章 滑稽 夜總會里烏煙瘴氣,出去了也好不到哪里去,街道兩邊也都是各種舞廳,足浴店和小浴場,名字看上去都是五花八門,但做的營生都是大同小異。 梁楨在夜總會后巷找了個還算空闊的地方,很快梁國財從里頭出來了,不大合身的襯衣穿在身上,扣子還扣錯了幾顆,花色俗氣的領(lǐng)帶沒系好,掛到肚子那,顯得邋遢又滑稽。 梁楨心里其實已經(jīng)沒什么可氣憤的了,這么多年梁國財做了太多齷齪事,搶錢真不算什么了。 她只是覺得有一種無力感,特別是剛才見他被丁立軍幾個踩在腳下,衣服也沒穿,就撅著個屁股穿了條松松垮垮臟兮兮的褲衩。 那模樣就跟…就跟狗一樣。 梁楨嘆口氣,她心里覺得可憐,不是可憐梁國財,是可憐自己。 這世上大概也沒幾對父女做成像他們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