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jié)
“還有這個金算盤,老爺說這是給孩子的入學禮?!?/br> 梁楨:“……” 鐘聿:“……” 鐘壽成咳了聲:“孩子從出生到現(xiàn)在我也沒盡到一個當爺爺?shù)呢熑?,今天先把之前缺的幾個禮都補上,后續(xù)房產(chǎn)地契等他把姓改過來,入了我們鐘家的戶籍,鐘管家會一并去辦理。” 所以??? 梁楨轉(zhuǎn)過去看鐘聿,心下你們鐘家給見面禮都是這么給的嗎? 鐘聿笑著過去把幾只盒子里的金器全部兜到一只盒子里,蓋上蓋往梁楨懷里一塞,撈過豆豆的腦袋,“來,兒子,給你財神爺爺磕個頭!”他一嘴貧,氣得老爺子手都抖。 “孩子都五歲了,還沒個正形,討打是不是?”說完習慣性就舉起拐杖就要朝鐘聿掄過來。 梁楨當時沒來得及反應,倒是鐘聿,他大概從小都被老爺子掄慣了,條件反射似地一下就彈開,老爺子舉著拐杖又過來追,旁邊蔣玉茭象征性地拉了他一下,嘴里叨叨:“行了行了,從小打到大,也沒見你打著一回,今天這么多人呢……” 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火上澆油,老爺子好像還真有點生氣了,梁楨想幫也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就這時,突然“哇”地一聲,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原本站旁邊一直沒吭聲的豆豆開始哭。 老頭兒愣了下,還舉在半空中的拐杖都忘了落下來,就擱那吼:“怎么回事,啊,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其實他大部分時候跟誰說話都是這副趾高氣昂的語氣,可孩子不懂啊。 豆豆被他吼得停了兩秒鐘,睜眼看了他一下,然后哇————的又是一聲,這次音量整個往上提了幾個分貝,直接就是嚎啕大哭,邊哭還邊沖老爺子吼:“你這個爺爺怎么這么兇?。堪?,你為什么要這么兇?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你還打人……你還打人……mama,他打人……” 豆豆嚷完轉(zhuǎn)過來一下?lián)涞搅簶E身上,梁楨把人接住,揉著他的后腦勺哄,可是絲毫哄不住啊。 豆豆的腦回路有時候跟鐘聿一樣,邏輯奇怪得要命,而且要是戳到他某個敏感點上,他的情緒會來得又快又猛。 這下可把老頭兒嚇傻了。 “這這這…”他轉(zhuǎn)過去朝旁邊的鐘泉求助,可鐘泉在鐘家服侍了大半輩子,連老婆都沒娶,更別說是對付小孩兒了。 他也是無能為力。 “怎么辦,這孩子……”他又轉(zhuǎn)過去問蔣玉茭,蔣玉茭也好多年沒弄過孩子了,哪知道怎么哄。 三位老人急得團團轉(zhuǎn),全場就數(shù)鐘聿和梁楨最淡定。 “沒事,一會兒就好了?!绷簶E把豆豆抱了起來,抱到外面的走廊里,輕拍孩子的背安撫情緒,慢慢的哭聲小了,梁楨好像柔聲在跟他說著什么,只是外面有風,屋子這邊也聽不清具體內(nèi)容。 隔了大概幾分鐘,豆豆徹底不哭了。 “好了?!辩娙f。 “好了好了?!笔Y玉茭也像是落了一口氣。 梁楨抱著豆豆回來,“沒事了。” 蔣玉茭:“沒事就好,可能孩子就是嚇著了?!?/br> 鐘壽成卻寒著一副面孔,“五歲的男孩,一嚇就哭還……”他聲音洪亮,一開口又是一副惡聲惡氣的樣子,原本趴梁楨背上一抽一抽的豆豆猛地轉(zhuǎn)過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鐘壽成看。 鐘壽成到嘴邊的話猛地吞了下去,別過頭,到底還是沒有再往下說。 隔了一會兒,豆豆抽完了,梁楨把孩子放到地上。 小家伙說也清奇,哭的時候死活不撒手,跟受了全世界委屈似的,但一旦哭完,眸子晶晶亮,冷冷清清,氣定神閑,又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鐘壽成見孩子好像緩過來了,暗松一口氣,這才重新開口,“還有一件事。”他看向鐘聿,又恢復了一點平日的氣勢,“既然領了證,你也對外公布了,婚禮打算什么時候辦?” 鐘聿撓了下頭皮,“問我媳婦兒吧?!?/br> 鐘壽成又不得不看向梁楨,梁楨愣了下,她之前并沒想過還要重新補辦婚禮,短暫考慮,問:“能不能不辦?” “當然不行!”老爺子說甩臉就甩臉,跺著拐杖說,“我鐘壽成的兒子結(jié)婚怎么能夠沒有婚禮?必須辦!” 梁楨:“……” 鐘聿眼看這事也推脫不過去,再說他其實也想給梁楨補辦一場婚禮,只是之前事情接二連三發(fā)生,他暫時還沒騰出空跟她商量這事。 “年前恐怕來不及了,要不等過完年吧。”鐘聿說。 老爺子想了想,終于點頭:“那年前你們可以先準備起來,婚紗照,衣服,場地,你們年前人現(xiàn)在不都流行去國外辦嘛,什么草坪婚禮,沙灘婚禮,不行的話就干脆直接去穆奈島辦吧,自家地方,吃住都方便?!?/br> 鐘聿笑著一把攬過梁楨,嘴唇貼到她耳邊說:“好主意,我爸是不是還挺懂年輕人的時尚?” 梁楨尷尬笑了笑,想從鐘聿懷里出來,可他手臂箍著就是不松,像是故意為之。 這么當著長輩的面親熱還是第一次。 鐘泉反正橫豎永遠都一個表情,蔣玉茭神色不明,就鐘壽成朝旁邊咳了一聲,梁楨以為他不高興了,畢竟高門大院的,應該不喜歡這么大庭廣眾的親熱,顯得有些過于輕浮沒規(guī)矩。 “你松開?!绷簶E扭著往旁邊站了站,臉都有些紅了,鐘聿挑著眉發(fā)笑,旁邊豆豆也在笑,橘色燈光下眼睛都是閃亮亮的。 鐘壽成心里突然有些感慨,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情緒。 走的時候他親自把人送到院子里,外面起風了,十一月的晚上氣溫已經(jīng)降到十度以內(nèi),來的時候穿的都不多,鐘聿抱著豆豆走在前面,梁楨跟在身后,肩上披著鐘聿脫下來給她的外套。 一直走到外面停車的地方。 “走了,豆豆,跟爺爺說再見!”鐘聿拍了下豆豆的屁股,豆豆轉(zhuǎn)過來揮了下手,“爺爺再見!” 鐘壽成總算笑了笑。 梁楨把孩子抱進車里,轉(zhuǎn)過來,風吹亂了她一點鬢角,她把頭發(fā)壓住,嘴皮子抿了半天才張口,“爸,走了。” 鐘壽成看不出喜怒,只點點頭,“后天帶孩子早點到!” 后天即是老爺子的壽辰,梁楨明白過來一是,心口被小錐子錐了下似的,點頭:“好?!?/br> 此后鐘壽成沒再跟她說下去,朝她旁邊的鐘聿掃了眼,“這丫頭太瘦了,你回去給養(yǎng)胖一點,晚上加點勁,爭取明年辦婚禮的時候能再懷一個?!?/br> 梁楨:“……” 她真的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只是感覺這老爺子講話也是一道一彎兒的,完全get不到他的邏輯。 她尷尬低頭假裝當沒聽懂。 鐘聿倒是嬉皮笑臉地應承了下來,“知道了,我努力?!?/br> 真是尷尬到死的對話,但總算是熬完了,直至車子彎彎繞繞開出大門梁楨才舒了一口氣。 “老爺,都走遠了?!鄙砗箸娙砩吓思路?/br> 鐘壽成盯著車尾燈消失的方向轉(zhuǎn)過身,身后是偌大的鐘氏大院,他拉了下肩上的外套,拄著拐杖。 “走走吧?!?/br> 鐘泉頓了下,“好!” 于是年齡相仿的主仆倆一前一后,慢慢往車道那邊走。 老爺子自上回中風之后腿腳就沒那么靈光了,拄著拐杖走路也快不起來。 夜里風更大,車道兩邊種了許多梧桐樹,秋風一起地上就落滿了葉子,盡管每天都有人清掃,但依舊掃不干凈。 鐘壽成拄著拐杖走在落葉上,步履蹣跚,走了大概有上百米吧,開口:“你覺得那丫頭怎么樣?” 鐘泉停了下,回答:“您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鐘壽成笑笑:“這里就我們兩個人,你說真話吧。” 鐘泉想了下,“挺厲害的。” 鐘壽成:“看出來了?” 鐘泉:“您應該也看不出來了吧?!?/br> 鐘壽成:“早些年就看出來了,阿聿還好說,他畢竟還年輕,一頭栽進去我能理解,可是曜森那邊…”鐘壽成冷笑,“能把曜森迷得五迷三道,還能跟盈盈離了婚,不簡單吶?!?/br> 鐘泉:“是,不簡單,可您到底還是接受她了呀?!?/br> 鐘壽成:“不然怎么辦,阿聿都跟她領證了,法律上她也已經(jīng)是鐘家人,何況還有個孩子,那是我孫子,我不能讓他長在外面,而且阿聿什么德性我也了解,看不上的東西打死他都不會去碰,一旦看上了九條牛都拉不回,怎么勸都沒有用。” 鐘壽成知道這件事上若自己執(zhí)意要犟下去,鐘聿肯定不會低頭,不然這么多年了,鐘聿從美國到濘州,身邊又不是沒有條件好的姑娘,可他一個都看不上。 “阿聿對人對事執(zhí)念都太重,而且感情用事,太容易沖動,這點不好,將來我怕他吃虧。” 鐘泉明白老爺子的意思,想了想,“晚飯前我?guī)土盒〗闳ズ筮?,路上碰到唐先生了?!?/br> “曜森?” “嗯?!?/br> 唐曜森是過來提前給鐘壽成送賀禮的,大概也是為了避嫌,找了個借口后天出差,所以壽宴上他不會露臉。 “怎么樣?” “倒沒怎么樣,梁小姐沒出聲,也沒打招呼,唐先生也表現(xiàn)得挺自然的,就是二少爺有點…” “有點使性子吧?”鐘壽成一下就猜到了,嘆口氣,“所以你看,光從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來,阿聿還不如這丫頭來得能沉住氣,跟曜森就更不好比了,所以兩年前我為什么力排眾議要讓曜森坐這個位置?他能穩(wěn)得住局勢,跟蔣玉伯那邊又不是一路人,將來可以給阿聿撐一下,可現(xiàn)在這情況……”鐘壽成轉(zhuǎn)過去看著鐘泉,“知道下午曜森過來找過為了什么事?” 鐘泉頓了下,“不是給您送壽禮么?” “送壽禮只是其一,他來給我遞辭呈?!?/br> “他要辭職?” “對?!?/br> “就因為跟大小姐離婚了嗎?” 鐘壽成嘆了一口氣,“這也只是原因之一吧,其實當年他就不怎么愿意進鐘氏?!?/br> “這個我知道,您為此還專程去找過他好幾回呢?!?/br> “是啊。”鐘壽成笑笑,“三顧茅廬,這事兒我還真干過,甚至跟他說,你不進鐘氏就甭想娶我女兒了,想想那時候阿聿還小,書還沒讀完,盈盈畢竟是個女娃,性子又急躁,我得培養(yǎng)一個人出來撐著鐘氏。” 所有人都以為唐曜森是娶了鐘盈才能坐上今天的位置,殊不知他本意上并不愿意當一個商人。 那些年他在自己的專業(yè)內(nèi)已經(jīng)小有成就,事務所也搞得有聲有色,其實根本沒必要突然轉(zhuǎn)行。 當然,最后進了鐘氏他也確實投入了百分之百的精力,這些年幫鐘壽成挑了一半擔子。 “曜森性格沉穩(wěn),適合干大事,只可惜最后跟盈盈弄成這樣,知道他今天下午過來跟我說了什么嗎?” “說了什么?” “說…”鐘壽成用掌腹磨蹭著拐杖,表情蒼茫,“說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盈盈離婚了,以后也不再算是鐘家人,沒必要再在鐘氏做下去?!?/br> “那您的意思呢?” 鐘壽成拄著拐杖繼續(xù)往前走,夜色中的林蔭道鋪滿落葉,一片暗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