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節(jié)
梁楨已經(jīng)從剛才的情緒中平復過來,她不冷不熱地開口:“這次過來還是拿畫?” 鐘聿:“畫?什么畫?” 梁楨:“噢,那就不是了…” 鐘聿這時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緣因上次半夜回來被她撞見,只能找了個“拿畫”的事兒當借口,至今那副畫還躺在酒店套房的客廳,但這會兒梁楨說這話顯然帶著嘲諷的意思。 鐘聿剛被“污蔑”當了一次賊,還進了趟小區(qū)的安保室,那邊強行搜了身,說怕他身上藏有什么作案工具或者殺傷性武器,最后要不是聯(lián)系了物業(yè)那邊查證業(yè)主資料,或許今天還得進趟局子。 堂堂鐘少爺豈受過這等奇恥大辱。 鐘聿心里本來就窩著氣,梁楨還要冷嘲熱諷。 他一下就更不爽了。 “不是,你剛才為什么要騙那傻逼保安說你不認識我?”鐘聿剛一路從安保室那邊走回來的時候心里始終在思考這個問題。 梁楨聳了下肩,“難道我說錯了?” “你不認識我嗎?” “我該認識你嗎?” “……” 鐘聿算是聽明白了,“你是在跟我慪氣?” 梁楨朝他瞄了一眼,真佩服他能問出這種問題,她都懶得接茬,扔了毛巾從購物袋里拿出一盒剛買的勾線筆,坐到沙發(fā)上拿起剛畫了一半的圖繼續(xù)下去。 鐘聿被徹底晾在一邊,他逼自己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在忍耐度到達極限的時候走到梁楨面前。 “你是不是氣我最近一直沒有回來?” 沙發(fā)上的梁楨低頭作畫,沒搭理。 鐘聿咬了咬牙槽,“還是氣我在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梁楨還是沒吱聲。 鐘聿深呼吸,“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怨氣,這也正常,但只要最近這段時間能夠順利過去,我保證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 最后五個字在梁楨心口重重敲了一下,以至于她手里的筆都沒握穩(wěn),筆尖劃了下,劃出了應該勾勒的區(qū)域。 所以他果然事出有因?卻獨獨把她排除在外! 梁楨抿著嘴唇,握緊筆,沒抬頭。 鐘聿見她無動于衷,想著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更何況都已經(jīng)到這一步了,前面大半年時間都熬了下來,沒必要在這最關鍵的時候跟她表明真相。 知道越多就越危險,鐘聿不想把她牽扯其中。 “再給我一點時間,最多到今年年底,噢不,應該不需要年底,十月份就可以,到時候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說到這定了下。 沙發(fā)上的人依舊埋頭在忙著自己的事。 鐘聿不動聲色地壓了口氣,“你照顧好豆豆和自己,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其實心里有千言萬語,但這一刻好像全都是空談。 “算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等以后再跟你解釋吧,我還有事,先走了?!?/br> 鐘聿轉身出了門,其動作之快好像屋里有什么他無法面對的東西。 沈阿姨大概是聽到了關門的動靜,出來一看,哎呀似地叫了聲,“鐘先生怎么回來一會兒又走了?” 原本坐在沙發(fā)上的梁楨一言不發(fā),突然拿了畫筆和畫稿起身,扭頭就上了樓。 沈阿姨見狀拍了下自己的腿,“哎,這是好不了嘍,好不了嘍…”遂扭頭也進了自己的臥室。 ………… 鐘聿頂著烈日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小區(qū)外面走。 發(fā)型亂了,襯衣皺了,褲頭上還有剛才鉆灌木叢沾到的塵土。 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也從來沒像此時般無力孤獨。 梁楨站在二樓陽臺,看著那給穿白襯衫的男人垂頭喪氣地穿過花園,荷塘,最后沒入林蔭大道的盡頭…… ………… 蔣玉伯出院了,中午的時候回了宅子,飯顧不上吃,藥也顧不上吃,一進屋就急吼吼地把蔣燁叫去了二樓書房。 蔣燁剛進去,蔣玉伯指了指門口。 “把門關上!” 蔣燁愣了下,又走回去闔了門。 “爺爺,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蔣玉伯捏住拐杖往上提了口氣。 “那個小雜種知道了,他現(xiàn)在應該知道了所有事,手里也肯定握有證據(jù),不然不會這么囂張,不會這么囂張……” 第355章 繼承遺產(chǎn) 在此之前蔣玉伯跟蔣縉做的很多事都瞞著蔣燁,目的是不想讓他牽扯進來,但現(xiàn)在蔣縉身陷囫圇,蔣玉伯身邊也沒個可以完全值得相信的人,他只能把之前瞞著的一些事都跟蔣燁兜了底。 蔣燁聽老爺子說完,全程都很冷靜,相反,蔣玉伯倒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整個人的狀態(tài)不是很好。 “爺爺,如果情況真如您所說,現(xiàn)在擔心也沒用了?!笔Y燁過去替他順了順氣,勉強把人穩(wěn)住了,又說:“從目前局勢來看,小叔應該是有備而來?!?/br> 蔣燁冷靜地分析當前情況,“正常人根基不深的時候上位,最初階段只會力求安穩(wěn),不會有任何大動作,可他又是裁員又是重啟項目,每一步都聲勢浩大?!?/br> 蔣玉伯:“那是他行事沖動,不看大局!” 蔣燁:“您到現(xiàn)在還這么認為嗎?” 蔣玉伯靠在椅子上吐著氣。 蔣燁一下下捋著他的后背,“可能外面不清楚情況的確實會覺得他這些動作過于魯莽?!?/br> 鐘氏最近半年發(fā)生了太多事,用“局勢動蕩”來形容也不為過,這個時候上位的老板且應該先求穩(wěn),可鐘聿卻一上去就重啟b市項目,又大規(guī)模裁員,反而把浪攪得更大了,令一些保守派很是不滿。 “但是您不妨仔細想想,他這么做有什么好處!” “什么好處?” 蔣燁嘴角扯了下,“我們先說裁員,他一下裁掉了百來號人,名單您也應該都看過了,其中大半是您和父親之前提拔重用的下屬,還有一小部分是姑姑那邊的人,這些人被裁掉之后公司里反對他的就沒了大半,但您還不能說什么,因為被裁名單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問題,他有足夠的理由用最少的賠償把這些人弄出公司,可見他在此之前應該準備了很久,起碼在抓這些人把柄這件事上下了大功夫?!?/br> “再說他裁員的理由,先匿名舉報父親內(nèi)幕交易,揪出公司內(nèi)部有人配合挪用資金,等事情鬧大了他再以‘自查自檢’為由,從財務部,投資部到法務那邊,一下就能揪出很多跟案子有關聯(lián)的人,對外還能宣稱公司收購了富強光能,所有資產(chǎn)重組都會涉及到人事變動,這也給他提供了裁員的借口,所以即便有人反對,但他理由充分,也不能多說什么?!?/br> “再者說他裁員的契機,從頭到尾,您是不是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蔣玉伯點頭,“對,要是提前收到風聲也不可能讓他進行得這么順利!” 蔣燁:“所以這也是他的策略之一。當時董事會改選剛剛結束,他也才剛剛當選,二十四個小時之內(nèi)就發(fā)了裁員通知,隨后律師團進駐,這說明什么?說明所有一切他都已經(jīng)提前安排好了,包括裁員名單、裁員理由、遣散合同,甚至崗位空缺之后后續(xù)補上的新進人員他都一并提前物色完畢,可見準備工作做得很充分,更重要的是整個裁員過程他都沒有經(jīng)過公司人事部門,而是直接外聘了律所cao刀,因為他當時還不能確定人事主管是否可以信任,以防走漏風聲,他干脆直接繞開了人事部門,所以您跟我在此之前都沒收到任何裁員的風聲,以至于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 還真是措手不及啊,等蔣玉伯知道裁員這事的時候律師已經(jīng)在約當事人談,且高效率高速度,畢竟律師的邏輯和手段要比人事部門強,他們手里握了你的把柄,要你走人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所以一天之內(nèi)遣散合同基本已經(jīng)簽完大半。 蔣玉伯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被一個個拔干凈,然后鐘聿再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這些崗位上。 這口氣蔣玉伯自此一直堵在心上,可迫于被他捏了把柄,除了找?guī)讉€老股東發(fā)發(fā)牢sao之外也不能做什么。 “小雜種,這么看來倒還有些手段!” 蔣燁冷哼一聲,心想何止有些手段!別人可能未必知道,只覺得這位鐘家二少爺嬉皮笑臉又插科打諢,要說腦子的話也不笨,但頂多有些哄人練嘴的小聰明,成不了大器,但只有蔣燁知道。 他從小跟鐘聿混在一起,有一階段幾乎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所以很多東西看得比較真切,也知道鐘聿絕對不像表面看得那么簡單。 他很小就會演戲,也懂識人眼色,更能時時刻刻認清自己的處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他七八歲就能干的事。 要說他魯莽沖動更不準確。 蔣燁記得鐘聿很小的時候就能拼出很復雜的樂高模型,且經(jīng)常獨自趴地上一拼就能拼三四個小時,也能把自己關在房間七八個鐘頭,搭一個很復雜的多米諾骨牌造型,而只為享受最后骨牌被推倒塌陷的那幾秒鐘快感,所以他根本不是什么沖動莽撞的人。 相反,蔣燁一直覺得鐘聿內(nèi)心深沉,難以捉摸,又極具攻擊性。 如果要用一種動物來形容他,應該就是草原上的豹子,外形漂亮,顏色艷麗,可是一旦他認準目標,能為了捕食獵物而蟄伏數(shù)小時甚至數(shù)天,直到對方對其喪失防御的時候一舉出擊,殺得你措手不及,具有超強的耐力和耐心,也極具欺騙和迷惑性。 “我查過了,他身邊那個女dj應該是顧衛(wèi)東的人?!笔Y燁繼續(xù)說。 老爺子愣了下,“顧家老大?” 蔣燁:“對,他之前在米國讀書的時候跟顧家老二關系很好,回國后兩人也一直有聯(lián)系。” 蔣玉伯:“這我知道,之前你姑姑還一直撮合顧家老二跟他的婚事?!?/br> 蔣燁:“但兩人從沒發(fā)展過情侶關系。顧秋池有個固定交往的男朋友,是個不入流的藝術家,顧家一直不同意他們兩在一起,所以為了掩人耳目,兩人之前是互相配合著演戲。另外我找人試探過那個女dj的身手,身手不錯,肯定受過專業(yè)訓練,這段時間小叔一直把她帶在身邊,我猜一是為了掩人耳目,二是為了確保自己的安全。” 言下之意就是貼身保鏢的作用。 蔣玉伯眸光越發(fā)深冷,“所以從最早第一次股東大會的時候他就開始演戲,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蔣燁:“不,可能要更早一些。” 蔣玉伯:“更早…什么意思?” 蔣燁查出鐘壽成去世后鐘聿飛了趟米國,在那邊呆了一星期左右,雖然不清楚那一星期中他在米國到底做了什么,但直覺告訴他鐘聿突然去米國肯定不是為了度假或者散心。 只是這些事蔣燁暫時還不想讓蔣玉伯知道。 “您還記得姑父的出殯禮上他半道離開,此后消失了小半個月沒露面嗎?” 蔣玉伯哼了聲,“記得,當時很多人還在場,他鬧脾氣說走就走,老爺子入土他都沒在旁邊,這事當時很多長輩和股東都不滿?!?/br> 父親葬禮,入土為安,公司高層和家眷都在,他卻突然鬧脾氣撂攤子走人了。 姑且可以理解他親人離世,一時情難自控承受不了悲痛,但他與常人不同啊,他是鐘聿,是鐘壽成唯一的兒子,那種場合之下即便真的痛不欲生也必須咬牙撐到頭吧,可他說走一走,當時確實也導致眾人對此不滿,甚至覺得他沖動脆弱,難當大任。 “所以你的意思是……”蔣玉伯猛地驚覺,“你的意思是,他從那時候就開始布局?” 蔣燁點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包括后來他在外面跟人同居,亂搞男女關系,甚至不惜在股東大會上自毀形象,其實都是偽裝,其目的不過是想要給人造成一種假象,好讓我們對他放松警惕!” 蔣玉伯捏住拐杖在地上狠狠敲了一記。 “是我太過于掉以輕心了,以為一個小雜種成不了器!” 但也不可否認,他掉以輕心的另一個原因是過于自負和自信,竊以為鐘壽成一死,蔣玉茭重病纏身已經(jīng)成不了氣候,鐘聿這個紈绔子弟更是翻不出浪,故急于逼宮,直接曝光了鐘盈的抑郁病史。 一切都cao之過急了。 蔣玉伯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