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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該是比死還要難受的折磨。 當(dāng)賀姨提著一食盒的早餐過來的時候,先是敲了敲門,沒有聽見里面?zhèn)鱽斫z毫聲音,她就提著食盒推門走了進去。 將食盒放在桌上,賀姨往雕花的木制隔斷那邊走了幾步,見慕云殊躺在床上,像是仍然睡著。 少爺不是貪睡的人,他的作息一向很規(guī)律。 賀姨察覺到不對勁,就連忙走過去,又叫了幾聲慕云殊,見他始終沒有什么反應(yīng),像是仍在沉沉地睡著,她覺得有些不大好,就連忙去給鄭醫(yī)生打了電話。 當(dāng)所有人都聚集在慕云殊的床前,而那位穿著白大褂,匆匆趕來的鄭醫(yī)生正仔細(xì)查看著慕云殊的狀況時,他們看不見的是,有一個女孩兒,縮在那邊窗欞下的墻角里,正在抹眼淚。 應(yīng)琥。 逐星將這個名字在心底念了許多遍。 她的手指收得緊緊的,指甲蓋兒嵌進手掌里,她眼見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年輕男人因為忽然的頭痛癥而翻來覆去,烏黑的短發(fā)都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 她什么時候見過他這副模樣? 或許是慕云殊在她眼前向來都隱藏得極好,就如同千年前的他一樣,所有的苦痛都由他自己咬牙承受,從不肯在她面前流露出半分脆弱,也從來都不愿讓她替他分擔(dān)些什么。 當(dāng)初的少年,是那般純粹的,想要把他的小畫靈留在身邊。 他也是那般清傲,且極重尊嚴(yán)。 也從不肯借由她,替他做任何事情。 故而那許多年的時光,都是他自己強撐著走過來的,而逐星,至多只是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被人踩在塵埃里,也看著他踩著那許多人的尸骨站起來,看他遍體鱗傷,也看他錦衣華服。 那么多人的陰謀算計,到底沒能折斷一個少年的脊骨。 “你只要,陪著我就足夠了。”少年曾那樣認(rèn)真地捧著她的臉頰,說。 逐星自始至終,什么也沒能為他付出過。 捂住嘴唇,逐星始終不敢發(fā)出一點兒聲音,她縮在墻角里,看著那個穿著白色長褂的醫(yī)生把針管里的液體推進他的身體里。 片刻后,他終于安靜下來,像是徹底陷入了睡夢之中。 陽光的溫度變得越來越灼熱,灼燒著外頭院子里的石板間細(xì)碎的青苔顏色漸漸變深了許多,樹梢壓低,只影闌珊。 這一朝的陽光散漫慢慢地淹沒在了黃昏時,屋檐后的流霞里,光影轉(zhuǎn)啊轉(zhuǎn),從天亮到夜幕。 從陽光到燈盞。 屋子里始終有人進進出出,逐星也一直蹲在墻角里,看著他們來的來,去的去。 直到他,終于醒來。 時值深夜,守在這屋子里的所有人終于都松了一口氣。 “云殊,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慕羨禮問他。 慕云殊起初睜眼一見眼前的他,像是有些恍惚,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一句師父……可,或許是天花板上吊著的水晶燈的光芒有點刺眼,令他回神時,便怔怔然地喚了一聲,“父親……” 即便是這么多年早已見慣慕云殊病發(fā)時的樣子,慕羨禮每每見了,還是會覺得難受至極。 他不知道這個孩子在遇見他之前,到底經(jīng)受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染上這樣罕見的寒癥…… 慕羨禮沒有孩子,他也始終沒有辦法忘記亡妻,所以這十年來,慕云殊早已是他心里,如親生兒子一般的存在。 他想要替慕云殊治好寒癥,可十年來,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慕云殊深受這病癥的折磨,卻始終束手無策。 此時此刻,他看著慕云殊那張蒼白的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見到慕云殊醒過來,慕羨禮也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因為此刻已經(jīng)是深夜,他也沒多打擾他,讓賀姨去端廚房爐子上煨好的粥,自己就跟鄭醫(yī)生他們離開了。 賀姨端了一碗香菇雞rou粥過來,想去把慕云殊扶起來,卻被他拒絕。 “放那兒吧賀姨。”他說話時,聲音還有些啞,也沒有什么力氣,他的目光落在那邊窗欞下,縮在書案后的角落里,身影看得有些不分明的女孩兒身上,他再開口,對賀姨說,“很晚了,您回去休息吧?!?/br> 賀姨清楚他的脾性,也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囑咐了一句,“少爺可千萬記得喝粥?!?/br> 慕云殊沉默應(yīng)下,看著賀姨踏出房門,關(guān)上了門。 屋子里徹底安靜下來,連檐外銅鈴被風(fēng)吹響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也是此刻,他微啞的嗓音忽然響起: “過來?!?/br>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書案后,那一抹蜷縮的身影,神情始終專注深沉。 逐星的腿彎早已酸麻,聽見他的聲音,她乖乖地抓著窗框站起來,在這樣明亮的光線里,她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他的臉龐。 或許是因為沒有戴眼鏡,他只能半瞇著眼睛看她,卻始終看不真切。 直到逐星忍著腿部的酸麻,走到他的面前來,他方才將她看得清晰了一些。 于是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他輕聲問她,“一天都沒有吃東西,餓嗎?” 逐星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她又搖頭。 “把粥喝了?!蹦皆剖馕P下巴,示意道。 逐星搖頭,“你喝。” 她有的時候很倔強,慕云殊很清楚她的性子,于是他垂著眼簾片刻,半晌又抬眼看她,“扶我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