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一頓飯在小青“屢屢受挫”和樓開墨的“連連夸贊”下落下帷幕。

    小青氣得翻窗而出，一去不回。

    樓開墨納悶：“我夸贊得不到位嗎？”

    白廷無言以對，收拾起碗筷。

    別墅的燈明亮璀璨。

    樓開墨幫著白廷一同收拾。

    氣氛溫馨，好像他們就是神州大地萬家燈火里最平凡的一戶人家。

    “我以前很喜歡呆在很亮堂的屋子里?！睒情_墨忽然道。

    白廷將殘羹剩飯倒進廚余處理器，將碗碟擺進洗碗機，沒有接話。

    大老板嘛，屋子總是要富麗堂皇，華光璀璨的。

    樓開墨：“因為我怕黑。”

    白廷有些詫異，怕黑是許多小孩的通病，或許也算不上病，黑暗容易放大人心底的孤獨與恐懼。

    樓開墨：“女管家和我說，開燈睡覺對身體不好，給我買了盞小夜燈放在床頭?！?/br>
    白廷想象了一下年幼版樓開墨抱著小夜燈的模樣，怪萌的。

    樓開墨：“可我依然會半夜爬起，偷偷點亮全屋的燈。后來被女管家發(fā)現(xiàn)了，每晚她會拉一張沙發(fā)床，坐在我的旁邊。我每次睜眼時，都能看到小夜燈下她的影子。自那之后，我就睡得很安心?！?/br>
    白廷想象著那畫面，一時無法將其和樓開墨畫上等號。

    呆萌小娃為何會變冷酷青年？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這完全可以做一期《走近科學(xué)——樓開墨的驚天變化》。

    樓開墨：“只是后來，再也沒有能讓我安心入睡的影子了?！?/br>
    他學(xué)會了一個人，孤獨的長大。

    白廷十分不習(xí)慣樓開墨黯然神傷的模樣，走到樓開墨身旁，關(guān)掉多余的射燈，只留正中一盞，指著墻面。

    “你看，我們的影子是不是很清晰？”

    墻上，兩個影子無比的碩大，仿若巨人。

    白廷伸出手，沒有碰觸到樓開墨，可墻上的影子卻搭在一起。

    “你看，他們是不是很親密，可我們卻保持著距離。影子終究是影子，他本就不真實，帶給你的安全感也是假的。他不能傾聽你的心事，也不能解決你的疑惑。他只是你內(nèi)心的寄托?！?/br>
    白廷重新打開所有燈，紛亂的射燈，來自四面八方的光源，讓墻上的影子瞬間消失。

    白廷道：“與其寄托于虛無縹緲，不如尋找真實去依托。”

    樓開墨側(cè)過臉，看著白廷：“所以，你是真實嗎？”

    白廷抿著唇，沒有回答。

    第142章 難老泉

    山東地圖，孔廟。

    天上落著小雨。

    雨滴落在黃瓦朱檐上, 像在凝固歷史的琥珀。

    詩禮堂的古井旁, 紅衣少年衣擺飛揚，翩然起舞, 絲毫不在意落下的雨水, 高馬尾在空中甩出美麗的弧線。

    “魯壁?！庇心新暫魡镜?。

    紅衣少年應(yīng)聲而停, 頗為驚喜的小跑向前, 卻在看到并肩而行的兩人時停住腳。

    魯壁看著白廷身旁的男人，雙眸深邃，衣冠楚楚，一看就很討厭。

    魯壁：“本人已經(jīng)嚴格實行周末雙休, 朝九晚五制度, 社會主義不講求資本剝削這一套?！?/br>
    白廷哭笑不得：“但社會主義講求積極奉獻?！?/br>
    魯壁傲嬌地“哼”了一聲。

    白廷從包里掏出一摞書籍：“精裝版《聯(lián)邦編年史》, 送給你?！?/br>
    魯壁的驕傲維持了半分鐘, 眼睛瞅著書籍, 終于松口：“下不為例?！?/br>
    白廷將樓開墨想要恢復(fù)缺失記憶的需求告知魯壁。

    魯壁掐指半晌，道：“想要打開塵封的記憶，只需前往晉祠難老泉, 攜手飲下難老泉泉水即可?！?/br>
    白廷：？？？

    去晉祠沒問題, 飲用難老泉泉水也沒問題，問題是攜手是什么情況？

    難道兩個人在奈何橋下飲個孟婆湯, 孟婆湯還要告知 “hi，伙計們，讓我們拉拉小手喝湯湯, 友情會讓孟婆湯更加味美！”

    白廷：“樓開墨自己喝下不行？”

    我又沒需求，沒病喝藥，反作用失憶了怎么辦？

    魯壁搖頭，又說了一堆“傳播介質(zhì)”“靈魂感應(yīng)”“信任之人的心靈媒介”等詞匯，將白廷整得云里霧里?？偠灾褪恰安粌蓚€人手牽手喝泉水就完全沒效果。”

    白廷：“行吧，牽手就牽手吧，沒有啥副作用吧？”

    魯壁：“有?！辈患偎妓?nbsp;，斬釘截鐵。

    白廷：……

    魯壁解釋道：“可能會產(chǎn)生一些不可控的情況，不過該狀況不會持續(xù)太長時間?！?/br>
    樓開墨不想為難白廷：“要不算了。”

    白廷：“攜手喝個泉水罷了，又不是攜手炸碉堡，怕啥?！?/br>
    樓開墨：“可是會出現(xiàn)不可控的狀況？”

    白廷：“華夏盡在我心，能有多不可控?！?/br>
    大祖國還能坑我不成。

    等到樓開墨和白廷走遠，魯壁再次掐指一算，搖頭：“好像有點麻煩啊，白老板，自求多福。”

    ==

    晉祠，位于山西太原，有“不到晉祠，枉到太原”的美稱。

    白廷穿越前第一次去晉祠時，只當(dāng)和曾去過的黃山市大邦伯祠、廣州市陳家祠等類似，就是普通宗祠?？梢惶ど蠒x祠門前三橋，就被其廣闊所震撼。

    晉祠有三絕，圣母殿、齊年柏和難老泉。

    白廷和樓開墨走過漢白玉拱橋，跨過古香古色的亭臺軒榭，很快來到難老泉邊上。

    樓開墨看著汩汩的泉水：“‘難老泉，真是好名字?！?/br>
    白廷點頭贊同：“都說‘馮唐易老，李廣難封’，世間最悲的事情之一就是老去。難老，多好的期待?！?/br>
    難老泉，其名由《詩經(jīng)》中的“永賜難老”而來。難老泉一年四季水量充沛，即便在旱季依舊不斷流。

    傳說當(dāng)?shù)卦幸毁t惠媳婦柳氏，受盡婆婆刁難，每天都需跋山涉水去挑水。有一仙人欣賞又心疼她，便送了一根金絲馬鞭，只要將馬鞭放在水缸中，再提起馬鞭時，水缸就會滿缸，但切莫將馬鞭完全提出。從此，賢惠媳婦再也不用去遠處挑水。

    然而愛找茬的婆婆卻不想讓其這般輕松，想要將馬鞭燒毀，結(jié)果提出馬鞭時，水從缸口源源不斷涌出，全村變成汪洋。

    剛回來的媳婦看到，自己往上一坐，水便從缸下涓涓流出，不再噴涌。而柳氏也坐化成仙。人們?yōu)榱思o念柳氏，便在泉旁建了“水母樓”。

    樓開墨舀了一桶水：“這泉水還真是源源不斷。”

    涌泉一直是難老泉的一大特色，不過因為水位下降等原因，白廷穿越前看到的涌泉，已經(jīng)不是自然泉水，而是水泵打壓出來的，為了安撫遠道而來的游客。

    而這異界他鄉(xiāng)的難老泉，的確是自然力量涌出的。

    白廷聞了聞，泉水甘甜，沒有異味，不需要再次處理。

    “我們一人舀一杯喝下去？”白廷問。

    樓開墨點頭，遞過水杯，而后牽起白廷的手。

    手心溫?zé)幔⑽⒚昂埂?/br>
    白廷豪爽地一飲而盡，清涼甘冽的泉水令人神清氣爽。

    白廷看了一眼身旁的樓開墨，對方閉著眼，似乎在冥想。

    “怎么樣？”白廷求證道。

    對方?jīng)]有回答。

    難道開始恢復(fù)記憶了？白廷思索，沒有打岔，自顧環(huán)視四周。

    古韻的建筑落下了歲月的斑駁，也落下文人雅客的跌宕不羈，穿過漫長歲月，依舊巍然雄渾。

    白廷正看著張郎塔，忽然感覺眼前景色一變。

    ==

    一盞光線微弱的小白燈掛在頭頂，像忘了蓄電的月亮。

    夜風(fēng)從墻隙吹進，世界也變得空虛。

    白廷打量四周。

    這是一間破舊的屋子，墻壁是冰冷的金屬材質(zhì)。屋內(nèi)一片空蕩，沒有任何擺件。唯有墻角縮著一個小男孩，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臉深埋在兩膝間。

    白廷打招呼：“嗨?！?/br>
    沒有反應(yīng)。

    白廷走到其身旁，伸出手，想要拍打一下小男孩，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臂從對方身體里無障礙穿過。

    行吧，不是夢境就是幻覺。白廷接受得坦然。

    或許就是魯壁所說的副作用？

    這小男孩莫非是樓開墨？

    白廷也不打算多做無用功，索性坐在小男孩身旁冥想。

    不知過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