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瞳雪亮的小屁孩。

    她感受到輪椅走向一頓，其實(shí)自己心里也一頓，心打招呼說狼崽子，又見你了。

    “無天，你怎么又跑過來！這里不是你能來的地方！”黃警官趕忙過去快速對她低聲道。

    “爸爸在的時(shí)候我就能來，你沒有趕我?！彼龕瀽炚f，眼睛卻只盯著輪椅上沉和默然的罪犯。

    “這……這是特殊時(shí)期……你，”黃警官說了一會，嘆口氣:“你來干什么？”

    “她。”黎無天定定看著她伸一指:“我要和她單獨(dú)待一會?！?/br>
    “不行?！秉S警官怎么可能讓小孩和一個(gè)罪大惡極的犯人單獨(dú)在一起？就算封尋云傷重未愈——到時(shí)候無論是罪犯殺了他侄女還是她瘋侄女把沒有反抗力氣的罪犯揍個(gè)半死……他通通不想看到！

    黎無天聽完，心里一嘖，沉默一會。

    她打算用點(diǎn)苦rou計(jì)，于是露出脆弱可憐相，低下頭張嘴輕聲說:“我有點(diǎn)話想問她，只有她知道的事情……我爸爸最后的事情。我不動她——”小孩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祈求的意味:“我爸爸知道了也覺不愿意我因?yàn)橐粋€(gè)賊做了錯(cuò)事……我不會動她，一根指頭也不碰……我用爸爸發(fā)誓！

    我只是想知道一點(diǎn)事……”

    從黎泉去世，黎無天撕裂了古怪精靈和活潑乖巧，只剩下受傷小狼一般蜷縮，齜牙咧嘴，臭屁兮兮——再沒暴露過脆弱。

    霎時(shí)一聽這女孩一樣輕緩受傷的嗓音，纖弱的影子投下來那么孤獨(dú)可憐……黃警官心里一痛，也想起自己的兄弟，遲疑片刻，不由得放緩聲音道:“好，我和你一起去?！?/br>
    黎無天卻拒絕:“爸爸最后的事情，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分享，就算是黃叔叔……”她定睛仰頭:“叔叔……拜托你?！?/br>
    ————

    黎無天本早該去學(xué)報(bào)道，卻因?yàn)楦赣H去世她又被綁架一陣子的事心情不適合上學(xué)，就在家里放大假——黃叔叔正在辦收養(yǎng)續(xù)，但她死活不離開原來的家，也不要他過來陪，黃叔叔也只好先讓她一個(gè)人準(zhǔn)備準(zhǔn)備。

    距離她被救兩周。

    距離黎泉去世十八天。

    ……

    不到二十天翻天覆地。

    她站在落地鏡前打量自己，里面灰色棉布家居裙的瘦小女孩散發(fā)著淡淡的陽光照射過的麥子氣息，有神的丹鳳眼雪亮，干凈清爽。

    卻正因?yàn)檫@干干凈凈，顯露出纖細(xì)的小腿腕和露出的臉上的紅色傷痕，昭示她經(jīng)歷的一切。

    ……

    一天前。

    紙條是黎無天拿走的。封尋云清楚地知道這一點(diǎn)，只是想不明白。

    狼崽子裝腔作勢地和她沖突，趁著混亂把東西捏到自己里——救了她一命！

    “為什么？”封尋云扭頭看身后推輪椅的小屁孩。

    “沒有為什么?！崩锜o天板著臉，眼神掃過房間的四角，再次確定沒有監(jiān)控，但為了安全說話仍然含糊:“我總有一天要親把你送進(jìn)監(jiān)獄。”

    但要是你直接揭穿我，我不是早沒戲唱了？封尋云疑惑，卻聽她繼續(xù)道:“你說……我爸爸是撞到你逆行突圍的車想要把你停下，然后倒出車道沖擊過大壓迫心臟死掉的，是嗎？”

    封尋云便一愣，沉默半晌。

    從來她提到自己爸爸的死亡就是戳傷口的歇斯底里，今天卻不一樣了……壓抑著傷痛悲傷，憤恨再也不見，被霧氣遮掩，不知那黑色巨獸是否還活著……她甚至用自己的傷口來做戲博取同情，鮮血淋漓地露出來給黃警官看——對自己都下得狠。

    為什么呢？

    她暫時(shí)放下這疑惑，深深吸一口氣，想要說什么——要是能夠解釋清楚，這小屁孩應(yīng)該就不會如此恨她？

    其實(shí)黎泉并不是因?yàn)檐嚨湣?/br>
    她張張嘴，說:“你可能不信……但是若是你相信我……”

    他那天的狀態(tài)早不對了……

    “你爸爸他……”他是死于心臟衰竭但誘因并非……

    “他出車禍——”封尋云最后想要努力吐出那些字。

    卻忽然卡住瞬間。

    黎無天就站在她面前，纖弱，沉默，下顎骨旁邊大小的疤痕。云過之下光影變化映在她眼底，年幼女孩的瞳孔寂靜無聲。

    說出來又怎么樣呢？結(jié)果就是結(jié)果。誰的錯(cuò)誤都沒辦法了，死于什么真的是她關(guān)心的嗎？不是車禍她就會開心？可笑……黎泉死了，就不會復(fù)活。痛不會減少半絲。

    “……的地方離我很遠(yuǎn)?！彼由线@幾個(gè)字，然后掩蓋下的真實(shí)情感幾近虛脫。

    她沉默下來，靜靜地觀察那小孩。

    ……

    黎無天似乎有點(diǎn)詫異她會這樣說，皺著眉道:“他是因?yàn)槟闾营z被派去追捕出車禍死的。在哪兒，很重要嗎？”

    “是啊?！狈鈱ぴ菩α?“不重要?！蹦氵€是恨我吧。她想，總要有點(diǎn)什么盼頭人才能有生的活著……恨能讓她活下去，神采奕奕，野火勃勃……為什么不？

    罪行既然存在，便讓她承擔(dān)吧。

    反正她還能背負(fù)。

    再不相見之后，這個(gè)小孩懷著恨意長大，做的一切是為了追尋她抓住她殺死她……但是至少活著，不會那么寂靜……像是行尸走rou。

    “所以為什么？”為什么幫她呢？

    “你救了我?！毙∑ê⑽亲?，露出嫌惡不爽的表情兜里揉亂的紙團(tuán)丟過來:“強(qiáng)塞過來的恩，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