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謝曜靈所能看到的世界里，呈現(xiàn)出清清楚楚的靛藍(lán)色，幾乎與具現(xiàn)化出的實體沒有任何區(qū)別。

    她淡淡地一點頭，開口道：

    “那謝老可要小心了，謝家大宅的保護(hù)陣法可扛不住九天玄雷碰瓷一下的?！?/br>
    院落正中央站著個老人，須發(fā)皆白，老頑童一樣將頭發(fā)在腦后束起根小辮子，笑得見牙不見眼。

    此刻他手里正攥著一張符，小臂處的肌rou壯實得跟他年齡幾乎有些不太相符。

    “哈哈哈哈！小謝，一段時間不見，你這跟誰學(xué)的說話方式？”

    謝太極仰聲笑道。

    謝曜靈被他這么一提醒，幾乎是立刻想到了沈棠，面上只是稍動了動，卻并未說出答案。

    她往院子里又走了幾步，同一時間，謝太極轉(zhuǎn)身把手中符箓放進(jìn)身后石桌上的青玉盒子里，‘咔噠’一聲落了鎖，他跨著腿，扶著膝蓋坐在石凳上，笑問來人：

    “今天怎么想起回家看看我這個老頭子了？”

    謝曜靈走到他對面坐下，謝太極拍了兩下手，示意院落里服侍的人上茶。

    盡管謝曜靈還沒開口，謝太極卻已經(jīng)猜到了她的來意，臉上還掛著笑意，耷拉著的眼皮子底下卻露出那雙精光畢現(xiàn)的眼眸，盯著對面的謝曜靈：

    “是因為沈家那個小女娃？”

    謝曜靈聽到他的問題，沉吟半晌，才慢慢道：“我又做了那個夢?！?/br>
    雖是答非所問，好歹也是主動引出了話題，謝太極半點也不急，老神在在地拍著腿，聽她將困惑娓娓道來。

    謝曜靈看了看旁邊，手中白玉杖往走廊某根柱子上揚去，擊中某道結(jié)界陣法，將院落里兩人的交談聲全數(shù)攏去：

    “十多年前跟她在一塊兒的時候，我就經(jīng)常做這個夢，前些日子與她結(jié)婚之后，我又開始做這個夢了?！?/br>
    夢里的恐慌無比真實，讓她只稍一思索便覺得惴惴不安。

    那個讓她永遠(yuǎn)不要醒來的人，是誰？

    “謝老，您曾說過，我不屬于謝家，來這里只是為了找一個人……”

    “當(dāng)初您自作主張要與沈家定下這樁婚事——是因為，我要找的人就是她？”

    哪怕此刻視力有礙，她的目光卻仿有實體，哪怕被白布蒙著，也要與謝太極的視線對上。

    聽了她的話，謝太極用手指撥弄著青玉匣子的鎖，臉上的笑意沒有半點收斂，悠哉悠哉地說道：

    “定婚，是因為你那時太固執(zhí)，要將自己的東西給她?！?/br>
    “如今國內(nèi)玄學(xué)式微，世家大族面上和睦，私下里卻互相傾軋，將她物歸原主，我們謝家才不至于輕易折損一員大將?！?/br>
    “至于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她，那就得問你自己了，當(dāng)初來謝家之前的事，你想起了多少？”

    不記得了。

    謝曜靈想。

    只有心里隱約留著一個模糊的印象：謝家在她最危難的時候救過她，為了報答，她會幫謝家穩(wěn)住如今的地位，直到自己尋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可笑的是，謝曜靈自己都不記得，為什么要找那個人了。

    當(dāng)初之所以要把眼睛給沈棠，也只是看在她陪伴自己許久，又三魂七魄丟了一半，著實可憐的緣故。

    陣法被謝太極無聲息地撤去，端著茶盞的婢女悄然走來，沒發(fā)出半點動靜，給兩人布好了茶，收起盤子，打算靜靜地退下。

    謝曜靈習(xí)慣了都市中的節(jié)奏，每次回到謝家，都會對這遺古的做派不大適應(yīng)，所以后來回來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少。

    她對布茶者略一點頭，算是道謝，而后觸手碰上那稍燙的茶杯，聽見謝老在對面笑道：

    “上回承運說你愛喝’龍團(tuán)風(fēng)餅‘，我前些日子又入了些味道差不離的新茶，你喝喝看?！?/br>
    謝曜靈仿佛感覺不到那燙人的溫度，沿著茶杯摸到蓋子，輕輕掀開之后，一陣撲鼻的濃香襲來——

    比起前些日子喝到的那名貴茶葉，這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盡管謝曜靈好似天生就會品茶，她卻沒有慣喝好茶的奢靡愛好，聞言只是捏著杯蓋，許久都沒什么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