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那人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笑容。

    她慢慢地開口問道：“你要跟我一起跳下去嗎？”

    如果一定要讓沈棠形容的話，她臉上的笑容像是這人下一秒要露出一張極其恐怖的臉，能把沈棠嚇到屁滾尿流的那種。

    加上這句恐怖的話，任誰看到、聽到的第一個反應(yīng)都是松開手。

    謝曜靈在沈棠動作的時候，就站在她的身后，單手環(huán)住了她的腰，動作簡單的很，偏偏如同腳下生樁，力氣沉穩(wěn)得很。

    沈棠咬緊了牙關(guān)才不至于松手，強(qiáng)忍著心底的驚懼，有些費勁地從牙縫里擠出話語：

    “招喜?！?/br>
    她喊了這個學(xué)生的名字。

    彼時對方臉上那些完好無損的皮膚已經(jīng)有了些許的變化，像是紙屑那樣，一點點地脫落，露出里面可怖的傷口，甚至是骨頭。

    然而臉上的笑意卻半點沒落，好像在跟她說：

    既然你要阻止我的話，那你也跟我一起死吧。

    沈棠語速飛快地說道：“你奶奶還在等你！”

    聽見她的話，被她拉住的女生手臂抽搐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幾分茫然，繼而又因為思維的掙扎而顯出幾分空白，好像都快要忘了沈棠所說的人。

    她喃喃道：“奶奶……？”

    招喜的眼睛眨了眨，在清明和混沌間掙扎，一會兒皺眉，一會兒變回面無表情。

    足足過了好幾秒之后，她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的懷念和悲傷，被沈棠提到的人物所驚，就連臉上的變化都慢慢止住了，容顏繼而跟著變了變，終于不再繼續(xù)往猙獰的方向變化。

    沈棠抓緊機(jī)會飛快地說道：“她還在店里做米粉，周圍的鄰居每天中午都去她那里吃，下午的時候她早早就關(guān)了店，一直在等你回去。”

    哪怕成了亡者，也依然惦念著生前自己最親愛的孫女，盤桓在那家店里，始終不愿意離開。

    就這么等啊等，盼著哪天能從道路的盡頭再看到放學(xué)歸來的孫女。

    聽見沈棠的話，招喜眼中又漸漸恢復(fù)了寧靜，睜著那雙清澈的雙眼看著努力想拉住自己的沈棠。

    她又開口問道：“如果我死了，她們會受到懲罰嗎？”

    招喜看著像是依然惦念著這事，又像是想問問自己死后的故事。

    沈棠小幅度地?fù)u了搖頭，明明對方變化過可怖的面目，也曾在她門前駐足給她帶去過驚嚇，卻不知道為什么，這會兒心中竟然半點害怕的情緒都不在。

    只是覺得喟嘆。

    她依稀能感覺到，當(dāng)初這人要從學(xué)校天臺上跳下去之前，一定也有老師恰巧路過，可是那老師卻不僅沒救她，反而在后來警察過來調(diào)查的時候，要么選擇默不作聲，要么……

    當(dāng)了幫兇。

    招喜對這事有如此的執(zhí)著，一定是因為對這世界失望透頂，不論是對老師，還是對她的同學(xué)。

    沈棠感覺自己手臂的力氣在漸漸耗空，因為謝曜靈要承擔(dān)她們兩人的重量，哪怕站的很穩(wěn)，勒在她腰間的力量也迫得她五臟六腑都被擠壓到疼痛。

    但她依然用力到連指節(jié)都在疼痛。

    “你可不可以先上來，我答應(yīng)過你的奶奶，要讓你回去……”她小聲地開口說著話，真像是在請求自己拉住的一位輕生者，想要喚醒她求生的念頭。

    招喜眼中的悲傷慢慢地褪下，靜靜地看了看她和沈棠相牽的手。

    她語氣極淡地慢慢開口說出兩字：

    “……晚了。”

    已經(jīng)很晚了，她沒有機(jī)會再回去了。

    沈棠睜大了眼睛，明明手頭的力氣所剩無幾，卻還是不斷地想增大自己的力氣輸出，然而賴于平時鍛煉不夠，能支撐這么半分鐘就好像聽見渾身肌rou叫囂的放棄。

    招喜又看著沈棠，想通過她的目光，看看她這眼睛里曾見過的世界，曾見到的那個讓她心懷愧疚，幾乎忘了去思念的親人。

    而后，她的拇指彎了彎，推著沈棠的掌心，做出要將她的動作掙脫的姿勢。

    沈棠著急忙慌地喊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