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此刻大街上沒人，謝曜靈也感覺自己仿佛連靈魂都要被加熱了，她耳廓悄然浮起丁點的熱氣，開口答道：“沒關(guān)系，走過去就能找到?！?/br>
    語氣里頗有些不值一提的意味，不覺得沈棠提出的問題有多難的樣子。

    沈棠笑了一下，發(fā)出一聲：“嗯?！?/br>
    然后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動了動自己的下巴，蹭了蹭對方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往前走了，而自己則是打算就這么借著力，被對方拖著往前走。

    下一刻，謝曜靈人沒如她意的往前挪，但肩頭卻忍不住動了動。

    沈棠早看出了自己的動作讓對方不大自在，但是卻一直不肯讓開，故意要賴在她的身上，盯著她的耳朵使勁瞧，就是想看她耳框泛紅又自以為藏得很好的樣子。

    非常的，可愛。

    “你怎么不走？”沈棠故意問了一句。

    謝曜靈聽見了她話語里的笑意，終于明白自己被捉弄了，當(dāng)下有幾分無奈，抿了抿嘴，在沈棠以為自己調(diào)戲?qū)Ψ竭^度，要被甩開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謝曜靈拍了拍她掛在自己腰上的手，然后往前一步步，穩(wěn)妥地邁步走去。

    往常路燈只能照亮清冷的夜，還有這孤寂、空無一人的街道。

    唯有今晚能照亮這對璧人，于是就連光線都柔和了許多。

    “咚、咚”兩聲響，謝曜靈來到了那家店鋪原先的位置前，抬手敲響了店鋪的門，與此同時，她從懷里摸出一張符箓，貼在了門上。

    沈棠聽見她低聲說了一句：“閉眼。”

    然后她乖乖地合上了眼睛。

    謝曜靈不知用了什么勁兒，竟然輕易地將鋪子的卷閘門拉起，然而她卻沒來得及帶沈棠往里走，因為門后已然站了個略顯佝僂的身影。

    那人雙眼里的翳已經(jīng)有些厚了，幾乎要爬進眼瞳中心的黑色部分。

    聽見動靜的時候，她的身形動了動，好像在辨別來人是不是自己要等的那個，發(fā)覺到有些陌生的時候，只能喃喃地說一句：

    “別偷了，里面沒有什么東西了，早點回家去吧……”

    話語里帶了幾分勸誡，像是老人對年少者最和藹的念叨。

    沈棠抬頭的動作頓了頓，眼中劃過幾分不忍：原來她一直守在這里。

    甚至連來店鋪里偷東西的那些不懂事的小賊都見過，只是那些人聽不見她的念叨。

    可是這阿婆等啊等，偏偏沒等來自己要等的人。

    她在謝曜靈的身后站直，開口表明了自己的來意：“阿婆，我跟您說過，阿妹她會回來——”

    說話間，謝曜靈已經(jīng)將之前盛放那女孩兒靈魂的鎖靈符給解開了，手中黃紙上的奇怪紋路上一陣白光閃過，室內(nèi)悄無聲息多出一個身影。

    明明沈棠半點動靜都沒聽到，眼前的老婆婆卻已經(jīng)朝著招喜的方向看了過去，眼睛不像是之前在困頓環(huán)境里招待沈棠她們那般健康，隱約有些看不清了。

    她眼眶的周圍出現(xiàn)幾分濕意，開口喊道：“阿妹……”

    招喜看著自己的奶奶，身形已經(jīng)淡了許多，卻還是堅持往她的方向走過去，每走一步，自己的靈魂顏色就暗淡一些。

    沈棠禁不住地抬手掩了掩自己的眼睛，想去看，又怕去看這一幕。

    謝曜靈好像也察覺到她要被拉扯著去到另一世界的力量，手掌翻了翻，將一股同樣類似于靈魂的淡白色光芒注入她身上。

    于是招喜身上的光芒總算又盛了稍許，然而等她走到了自己奶奶的面前，又再次恢復(fù)成那支離破碎的模樣，好像裝著螢火蟲的布袋子破了幾個口子，光芒從里面外溢的模樣。

    “阿婆，我回來了?！?/br>
    她牽起唇角，握上了自己奶奶的手。

    如今的她，已經(jīng)摸不出那雙手上的皺紋紋路了，她再也感覺不到了，就連奶奶身上的溫度也感覺不到。

    “阿妹回來了，怎么今天回那么晚？”

    招婆反復(fù)摸著孫女的手，仿佛想用力看清自己的孫女在學(xué)校待得這一天，究竟有沒有變瘦。

    她是在招喜沒回家的那天，晚上想摸黑出門去尋她的時候，在門口臺階那里摔了一跤沒的。

    所以記憶也永遠停留在那天，不論外頭時間過了多長，老人家這輩子都停留在等孫女回來的那天。

    招喜的眼睛眨了眨，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落下了淚來，卻什么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