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桂花一家沒什么值錢的物什需要鎖起來，前主家留下的偌大庫房這會兒全都空蕩蕩的，連鎖也沒上。

    剛打掃過的庫房里地面還有些濕潤，空中是清新如雨后的氣味。顧凌霄指揮著木匠、鐵匠家來送貨的長工一件件地把東西往上擺。等人裝好了灶臺，放好了架子盡數(shù)離開，這才把桃紅買來的藥材分門別類地放到架子上的簸箕里備用。

    柳綠和桃紅都很好奇娘親這是要做什么，一邊幫著忙一邊忍不住朝著顧凌霄看。顧凌霄也不避諱，大大方方地讓柳綠和桃紅看清自己都挑選了那些藥材，將這些藥材如何碾碎混合。

    柳綠，熱鍋。rdquo;

    誒！rdquo;

    顧凌霄讓柳綠熱鍋，柳綠和桃紅還當娘親這是要做吃的。兩人心疼娘親，難免嘀咕說：娘，您要吃什么，讓女兒們來做就成。rdquo;哪知顧凌霄笑著搖了搖頭，讓兩人好好燒火便是。

    鐵鍋漸漸熱了，顧凌霄的手往鍋上探了幾回，等溫度夠了這才把碾碎的藥材悉數(shù)倒了進去。

    甘草半兩，黃姜四片，桂皮些許，小茴香一把。這些藥材入鍋被烘干了水分，頓時散發(fā)出清香的氣味。顧凌霄在些微的煙霧中瞇著眼睛，慢慢地翻炒著這些藥材，手法之溫柔猶如在撫摸孩子的頭頂。

    田桂花是個釀酒的奇才，否則她也不會憑著人牙子喝醉后的只言片語就拼湊出百里聞香rdquo;的方子。只是鄉(xiāng)下人日子過得賤，能吃飽就算不錯了，好不好吃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田桂花一個過慣苦日子的童養(yǎng)媳即便天生就擁有極為敏.感的嗅覺和味覺，沒有味道的水她能嘗出不同來，聞聞一個人身上的氣味就知道這人昨天吃了什么，她也沒把自己的這種能力當成是有用的東西。

    百里聞香rdquo;其實沒有方子mdash;mdash;田桂花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婦，她哪里能寫什么方子？百里聞香rdquo;的秘密全都在她的腦子里。

    大房三房幫著二房，早就悄悄摸清了百里聞香rdquo;究竟用了多少種糧食來發(fā)酵，他們仿制百里聞香rdquo;時用的是同樣的糧食。只可惜大房三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成就百里聞香rdquo;的遠遠不止是發(fā)酵的糧食要用哪些，各自的比例是多少。成就百里聞香rdquo;的還有水，還有溫度、濕度，氣候的變化以及發(fā)酵的時間。

    田桂花釀百里聞香rdquo;用的水是后山山頂那口泉眼的水。那口泉眼的水清涼甘甜，還透著絲絲寒意。用那口泉眼的水才能釀出飲時如瓊漿玉液般甘冽醇美，過喉后暖如冬陽入腹，飲后吐氣只覺異香連綿不絕的百里聞香rdquo;。

    當然，即便大房三房也用了后山山頂那口泉眼的水，他們也釀不出與百里聞香rdquo;一樣的酒來。田桂花釀酒時除了對裝酒的罐子壇子的大小薄厚有要求，還對什么時候把罐子壇子埋入泥中，埋在哪處泥中，埋多深、埋多久，什么時候起出都有明確的要求。

    天氣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受到天氣天候的影響，泥土中的溫度濕度也會有變化。田桂花日日都在意天氣如何倒不是因為在乎田地里那點收成，而是她在心中計算著百里聞香rdquo;的熟成程度。

    顧凌霄會選擇這個宅子來做落腳的地點除了這個宅子有非常大的庫房之外就是因為這個宅子有很大的院子?；顚W(xué)活用田桂花的經(jīng)驗，顧凌霄可以確定這個宅子的院子適合熟成百里聞香rdquo;。現(xiàn)在，從秋家地里起出，還沒有完全熟成的百里聞香rdquo;就埋在這個宅子的院子里繼續(xù)著熟成。

    田桂花后半生絕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釀酒上，她的記憶里除了百里聞香rdquo;的釀法還有許多酒的釀法。只是二房被大房三房壓榨，田桂花擔(dān)心日后自己一命嗚呼，釀酒的方子全部落到大房三房的手里自家的孩子無以為繼，這才絕口不提自己還研發(fā)了其余幾十種酒的釀造之法，只等著有一天兒子定了性，她再將自己畢生的心血傳給兒子。

    田桂花沒能等到這個有一天rdquo;，這是她最大的遺憾沒有之一。

    顧凌霄得到了田桂花的記憶，田桂花會釀的酒她自然都掌握了釀法。她現(xiàn)在要展示給柳綠桃紅看的正是其中一種藥酒的釀法。

    藥酒可不是隨便拿瓶白酒來把藥材泡進去就行的?；茝亩葦?shù)到成分都會影響藥效，如果基酒的品質(zhì)達不到要求，藥酒甚至可能變毒酒。

    用蛇膽酒做例子：蛇膽清肝明目，蛇膽酒祛風(fēng)除濕、解毒祛熱，還能延年益壽。是不可多得的佳品。然而蛇膽酒必須用度數(shù)高的烈酒來泡，低度數(shù)的酒難以引出蛇膽的藥性不說，還因為無法殺死蛇膽中的微生物，導(dǎo)致蛇膽腐壞，整瓶酒都變質(zhì)。

    顧凌霄現(xiàn)在要釀的一壇是祛風(fēng)除濕的藥酒，這種藥酒對基酒的要求不算太高，百里聞香rdquo;的半成品完全能夠勝任。

    炒好了幾味藥材，顧凌霄就讓柳綠和桃紅起了一壇還沒發(fā)酵好的百里聞香rdquo;出來。她當著柳綠和桃紅的面將藥材放入新的壇子里。

    丁公藤、桂枝、麻黃、川穹、當歸、黃精hellip;hellip;其他的柳綠和桃紅就看不出來了。顧凌霄這才開口解釋說這個是這個是羌活，那個是防風(fēng)。

    柳綠桃紅認真地記著，直到看見顧凌霄將半成的百里聞香rdquo;倒入新壇，再將新壇密封起來，這才猛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