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不太平的早餐
方湄坐下后,廚娘來問了一句。片刻后,給她端上了一碗豆?jié){,一盤點心、包子。 眾人都默不做聲地吃著飯,但聞輕輕的咀嚼聲、偶爾一聲清脆的碗筷勺相碰聲。豆?jié){入口甜滑,點心綿潤,包子餡也好吃——香菇青菜、白菜粉條和純rou。真像一家人的聚餐。 方湄想:人在理智沒完全活躍起來的早上,是會有一些怪念頭。但她并未多愁善感太久,因為一場暴風(fēng)雨正在飯桌上悄悄地醞釀,即將爆發(fā)。 馮國年本來吃著饅頭就鹵牛rou,忽然飯也不吃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道:“靜宜,把你二哥叫下來!”話音未落,精鐵做的筷子叮叮當當滾下了地。 馮靜宜雖被父親的威勢嚇得不敢動,還是細聲替她哥哥辯解道:“二哥著涼了,早上還敲我的門拿退燒藥呢?!币贿呎f著,一邊看了馮敬愷一眼。馮國年罵道:“放屁!”嘩啦一陣脆響,長桌上一半碗碟都被他掃下桌去。一地的碎瓷片。 他站起來,指著樓梯命令馮靜宜:“去把他給我叫下來!發(fā)什么燒,赴陰曹也給我吃過飯之后才準死!”馮靜宜不敢違拗,答應(yīng)著上去了。 馮國年這才坐回原位。 葉妮婭勸了他兩句,讓他暫且坐到倒座上,又喊廚房過來清理碎瓷片。幾個男人也都替馮敬乾說了幾句話。不論真心假意,總得走個過場。 只有方湄一直沉默——倒也不算完全沉默,只是不說話。她吃飯發(fā)出了一點聲音。 悄無聲息的淑女吃法太慢了,她等不及。她真心希望馮國年不要再發(fā)難,他認真鬧起脾氣來,她今天上午就別想走了。 好在馮國年今日的目標倒并不是她。他的眼神從她臉上掠過,又落在了勖勉身上。勖勉本來坐他左手第一個位置,與坐在他右手第一的馮靜宜離他同樣地近。因為他換了個位置,現(xiàn)在就離他最遠。馮國年想:這是不是冥冥中的暗示,勖勉將來或許與我為敵。越是強人,越難免這種迷信。 “昨晚睡得怎么樣?” 他問勖勉。 勖勉道:“托大帥的福,一覺到天亮,連一個夢都沒做?!?/br> 馮國年的眼神有一下子飄得很遠:“說起來,你來我身邊許多年了,是不是?你在我手下那么久,我卻沒有解決你的終身大事,是否嫌我考慮得不周到?” 勖勉微微頷首:“大帥對我的器重,就是最好的獎賞?!?/br> 馮國年微笑道:“你也沒有父母替你張羅,我倚老賣老,替你做媒,你肯不肯?” 勖勉道:“大帥的愛惜,勖勉怎肯推辭?只是……請大帥包容勖勉的輕浮,我留學(xué)西洋,思想不可避免地西化,恐無法與傳統(tǒng)女性琴瑟和鳴。末后拂了大帥的美意,就是勖勉的罪過了?!?/br> 馮國年皮笑rou不笑地說:“思想西化?你是說你喜歡外國女人?”陰陽的語氣暗暗指向葉妮婭。 葉妮婭一定尷尬極了。 方湄的心像被針刺了一下。 四少敬煜道:“六姨和方湄還在這里?!?/br> 葉妮婭笑道:“我吃好了?!狈戒匾驳莱院昧恕?/br> 二女離開了飯桌,并排走向客廳。 方湄低聲道:“我還以為真是為了二少不起床的事。” 葉妮婭笑道:“兩件事都讓他生氣……大帥的心思之所以難猜,就是因為他的心眼太多?!?/br> “我還是太嫩了?!?/br> 方湄的手提包放在客廳沙發(fā)上,葉妮婭見了,道:“你要走了?” 方湄道:“我打算去畫畫……其實我即便無所事事,也不愿意在這里多待,你知道其中的原因。”葉妮婭一路送她出去。 飯桌上。 勖勉似是難以啟齒:“大帥,我說的是……” 馮國年道:“有話直說,你這樣吞吞吐吐,不合我的脾氣?!?/br> 勖勉低下頭:“四少幫我轉(zhuǎn)告吧?!?/br> 除了因為晚起而幸免于難的二少,桌上的叁位少爺都強忍著尷尬。這種事,向來是酒后談的,何時能在早餐桌上談了?父親婉轉(zhuǎn)的逼婚不成,就該到此為止了。只是父親不知哪里來的無名火,也不好從中斡旋。 為了馮靜宜的名譽,昨晚下春藥的事情,馮國年并沒有告訴兒子中的任何一個,所以他們沒能猜到其中氣急敗壞的成分。 他們只當馮靜宜平時對勖勉那樣的態(tài)度,一家老小都以為他也有叁分鐘意,將兩人視作一對。但靜宜漸漸成年,勖勉竟然毫無表示,也難怪父親逼問。 四少沒想到勖勉找到了自己頭上,不由得愣了一下:“我?” 他來不及拒絕,勖勉就對他說了一段英文。他的父兄只見他臉上可疑的紅。 馮大少忽然來了一句:“難道勖秘書有龍陽之癖?” 勖勉道:“不是?!?/br> 馮國年的目光移向四少。 四少還不太善于談?wù)撃信?,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勖秘書說,喜歡野蠻地對待他的女人?!?/br> 西洋人的性癖,留過學(xué)的幾個少爺都有所耳聞,但他們還是沒想到勖秘書居然……真是人不可貌相。 勖勉為了拒絕,將如此隱私的事說了出來,馮國年也無法繼續(xù)說下去。他笑道:“照你這么說,給你介紹女孩子,倒是委屈雙方了。這樣吧,限你一年之內(nèi),帶一個對象到我面前。現(xiàn)在不是講究‘中體西用’?你找自己心儀的對象,我大力贊成;只是中國人還是要先成家后立業(yè),你要抓緊。否則我要給你放長假了,男人工作太忙,是不好討老婆?!?/br> 勖勉道:“敢不從命。” 幾人又說笑一陣才離開餐桌。馮國年上樓,其余幾人一起來到客廳。 馮敬愷見方湄已離開,又不悅。 勖勉看在眼里,笑道:“二少也真是,昨天不過喝了點子酒,又不是修長城去了,今早不起來,連累了我?!?/br> 其余叁人明知父親是特意要發(fā)作,不是因馮敬乾的事遷怒,還是表面上應(yīng)和。勖勉上午還要去辦公,沒說兩句就走了。 四少馮敬煜奇道:“勖秘書從不說這么沒意思的話。” 大少馮敬坤說:“讓他吐露隱私,總是失了面子,只得找補一下?!?/br> 馮敬愷道:“父親這脾氣也發(fā)的怪。” 大少又道:“伴君如伴虎?!憋@然不愿深究。他雖心里還是不甘心,其實已經(jīng)做慣了閑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