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裸女
勖勉執(zhí)意要回市府宿舍睡,莊德清只得派一名隨從開車送他回去,免得不周到。他望著汽車駛?cè)サ谋秤?,搖頭嘆道:“不近女色的也麻煩?!?/br> 有個說法,說是:溫柔鄉(xiāng),英雄冢。想要干大事的人,不留戀女色,原是情有可原。可是對于求情辦事的人來說,這種人就太難說話了。酒色財氣,常是試金石。勖勉雖一派隨和,莊德清隱隱知道,勖勉和他們這些人是兩種人。 市府宿舍里住著不少年輕人,多數(shù)是家里條件不好或者離家遠的,少數(shù)是像勖勉這樣,出于隨時待命的需要。關(guān)萍屬于前者。她家境一般,回家住還得在黃包車上支出,不如在宿舍住著方便,還可省一些口糧。 她今年二十叁歲,中學(xué)畢業(yè)就來市府,四年了。農(nóng)家出身,家里有田,雖有點重男輕女,因見著她爭氣,也就一直供著她上學(xué)。她皮膚有點糙,但長的蠻漂亮,不愁嫁不出去。父母指望她多掙兩年錢,還不急著婚配。 月光灑在院子里,幾個姑娘小伙子蹲在井邊,一邊低頭洗衣服,一邊說說笑笑。關(guān)萍一抬頭,就看見勖勉扶著墻,跌跌撞撞地回宿舍。 一時間沒人聲兒了。 一時間幾聲笑冒出來。 笑聲與安靜,都是帶有打趣意味的。因為在場有一個勖勉的愛慕者。 關(guān)萍初來時,滿腔少女心事,又呆頭呆腦的。她還未摸清宿舍樓里的情況,見有一個俊俏的年輕人,就向女伴打聽他,挨人家叁言兩語套出了喜歡的話。 勖勉,大帥的女婿人選,哪里是她們這樣的能夠肖想的?她自那時起成為這群男男女女的消遣了。 只要她在場時勖勉出現(xiàn),他們就擠眉弄眼地偷笑。因為她和勖勉沾點邊,擠她似乎等于擠兌勖勉,令這些人愉快。憑什么一樣年紀,你比人家強?勖勉從來不知。 關(guān)萍也習(xí)慣被笑了,她嘴笨又單純,只打算裝聾作啞。誰知勖勉走了幾步,竟然“撲通”一聲跌到了地上。她像是自己摔了似的輕呼了一聲,顧不得身后的嘲笑聲就跑了過去。 “勖秘書、勖秘書,”她輕拍那人的臉,“您在哪里喝這么多?我送您回去吧?”說著,將勖勉的胳膊繞在自己脖頸上將他扶了起來。 勖勉比關(guān)萍高了那么多,關(guān)萍扶著他走的很吃力。好在他的宿舍就在一層,不用爬樓。沒同伴的幫忙,她也不敢隨便叫一層的人。她只知道一層住的都是機要秘書,不敢隨便打擾。 一步步挪到勖勉的房門前時,關(guān)萍已經(jīng)出汗了。她讓勖勉靠在墻上,輕聲問他:“您鑰匙在哪?” 勖勉嘟囔了一句:“褲袋里?!?/br> 關(guān)萍雖是個黃花閨女,對男女的身體構(gòu)造也略有耳聞。勖勉說到大腿,她由不得有些臉紅——腦海里忽然冒出某位文豪諷刺中國人的劣根性的句子,自己竟然也這樣。 她忍不住一笑。笑完,就心無芥蒂地拿了鑰匙。 門一開,勖勉就跌跌撞撞地往床上撲。她小心地將他的睡姿扶正,把他的外套和皮鞋脫掉。 他面上潮紅,皺著眉頭,很難過的樣子,嘴里也冒出難聞的酒氣。 可依然是俊逸的。 她該走了,但她沒有,反而磨磨蹭蹭地坐到了床邊。 兒時聽說書,大圣有事沒事就說:“俺老孫不走了。”她多么希望也能耍賴說不走了?;蛘?,時間靜止該多好。她要是他的女友,就可以幫他解開扣子,擦洗一番,讓他睡得好受一點。怎么辦得到呢? 月亮投下清冷的一瞥,關(guān)萍顫抖著將一只手伸向勖勉的臉頰——是取暖的手勢。 手落在他臉上了。 摸了摸他的鬢角。 遲遲沒有拿開。 就在關(guān)萍自欺時間為她停了剎那的時候,躺在床上的勖勉抓住了她的手。 關(guān)萍心跳如擂鼓。 他對她笑了笑,拿開她的手,轉(zhuǎn)身睡去了。 自己竟然如此不矜持?關(guān)萍窘迫萬分,逃一般地離開了勖勉的房間。 回去洗衣服的地方,那幾個人洗完了,卻仍舊在一處說話。見她回來,紛紛笑道:“我還以為不回來了呢!” 關(guān)萍笑道:“怎么可能。” 幾人分明看出她的神情有幾分寥落,他們便開始陰陽怪氣了。 “勖秘書真是潔身自好,相輝樓里那位,當年與叁少鬧得沸沸揚揚……凈出幺蛾子。你猜怎么著?這周把一份賬單送到二少這里了。勖秘書因為大帥的緣故常在帥府見到她,竟然也不動心?!?/br> “勖秘書能有今天的地位,全賴他一向小心謹慎,那種女人,他怎么會碰?” “要是我……” 這些指桑罵槐的話,關(guān)萍一句也沒聽進去。她不再窘迫,而是快樂。到生命的盡頭,她也會記得,自己曾真心愛過一個人,曾滿腔柔情地撫摸他的面頰。她人生的自由是有限的,自由地愛一個人已經(jīng)足夠。 關(guān)萍是個可愛的姑娘,其實,不是她配不上勖勉,而是勖勉配不上她。 勖勉果真對方湄毫不動心嗎?是,也不是。 勖勉一直不否認方湄的誘惑,她不但是個美女,還是個風(fēng)sao的美女。可是他從不為女人掛心,從不為女人冒險。他心中不存在對女子的柔情,只覺得世間女子一樣地麻煩。 關(guān)萍走后,夜色濃重,勖勉沒開燈。一縷月光照進來,只見被褥上一塊不停地起伏。他獨自一人,顛簸在漆黑的欲望波濤里。 閉上眼,方湄的形象就會出現(xiàn)他眼前。他撈過兩條又細又直的長腿,緊緊環(huán)住自己的腰…… 下午去圣索菲亞大教堂望了彌撒后,他轉(zhuǎn)去方湄去過的那家畫室。小張笑著招呼他進店。勖勉問道:“方湄小姐今天上午在這里做了什么?打聽了什么?” 來店里的多是平民,哪里有過這么妖嬈的小姐?方湄上一次的到來引起了懷疑,勖勉當晚就獲悉她來過的事。 小張說:“就是畫畫。但她畫的……唉,很色情。” 勖勉還想問些別的話,卻見小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勖勉示意他有話直說。 小張道:“不知當講不當講——要不要換地點?上次她來,司機沒跟著。這次馮大帥派給她的司機也來了,以后恐怕也會一直跟來。久了,遲早出紕漏?!?/br> 勖勉笑道:“我理解你。但依我看,她并不是大帥派過來刺探消息。先看看,只是個女人而已?!?/br> 小張知道自己人微言輕,苦笑道:“我其實不愿意小題大做,你去看她的畫吧,如果你不吃驚,不妨把我的話當作放屁?!?/br> 勖勉點點頭,道:“我明白。不要輕舉妄動,自亂陣腳。”說完,去看畫了。 55×46的畫幅,才打上底稿,只有亂糟糟的素描,還未上色。乍一看形體,還以為是青蛙。細看之下,原來是雙腿大張著蹲踞的女體。 她的全裸自畫像。 …… 半晌,勖勉發(fā)泄完了。 欲望退潮,酒精蒸發(fā),理智漸漸回籠。他有些驚訝:自己想著方湄時,心里竟然藏著那么多粗俗的幻想! 他一直在努力抗拒著她的誘惑。女人的身子,是龍?zhí)痘ue。 總有一天,勖勉會發(fā)現(xiàn),他以為是虎xue的地方,原來是個溫暖的房間,一汪泉水冒著熱氣,一波又一波的水流溫柔地舔舐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