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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后出軌時代在線閱讀 - 第120章向前看

第120章向前看

    卷十二:“嫂子,好久不見!”

    十叁妖|后出軌時代

    第120章  向前看

    中午的飯桌上,阿楨姐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受歡迎??梢篮吞苹芏汲缘脻M嘴流油,反倒是岳寒斯斯文文,像個端莊識禮的大家閨秀。

    姐妹叁個格外默契的避開蕭桐的真實來歷,針對合作項目的部分具體內容進行了初步討論。如何在接下來的劇本中不露痕跡的加入廣告,需要岳寒好好的費一番心思了。

    祁婧看著岳主筆一聲不響的往嘴里扒飯,似乎已經(jīng)開始了構思,不失時機的加了塊紅燒rou直接送到他碗里。秦爺犀利的小眼神兒及時趕到,被她鳳眸一掃,登時色瞇瞇的偃旗息鼓。

    岳寒的求生本能足夠敏銳,趕緊又夾了一塊兒肥瘦比例極佳的,陪著笑臉兒遞到未婚妻碗里,接著埋頭干飯。

    以前,婧主子的臉皮兒可沒這么厚,至少也要顧左右而言他,稍作遮掩,今兒個事易時移,到底是怎么了,明白人自然心中有數(shù)。

    這塊小鮮rou是不是太可憐了?說實話,婧主子可沒這份圣母范兒的同情心。

    按可依的說法,他才是那個贏家。究竟贏了什么,這小子自己還意識不到罷了。而究竟是怎么贏的,恐怕就更不是旁觀者能說得清楚的咯!

    世間的情侶本就是千姿百態(tài)的,各有各的悲愁喜樂。

    許太太跟許先生認識的時候,已經(jīng)老大不小了,很不幸,居然都還是對方的初戀。

    這確實讓她無法設身處地的去體會把人生最初純的情愫永遠深埋的那份苦楚,更沒有機會領悟慧劍斷情絲的抉擇才能催發(fā)的成熟。

    如果不是跌過一個大跟頭,恐怕現(xiàn)在還不懂得什么叫珍惜呢!愛人之間,心的應許當然要比身體的忠貞可貴一萬倍。

    許博沒怎么交代昨晚跟可依在一起的細節(jié)。祁婧也沒問過他是否對兄弟懷有愧疚。就目前的狀況來看,雖然誤打誤撞的,他這個便宜姐夫也算用自己的身體攔住了一頭迷途中失控的小母牛,并把她安全送回了牛圈。

    圈里的小公牛一時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有朝一日發(fā)現(xiàn)了,能否于得失之間辨識輕重,也只能由得他自己了。大不了,偷了人家一縷麥草,還回去一口鮮奶罷了。

    滿口肥而不膩的許太太想到這些,臉上又沒羞沒臊的發(fā)起燒來。說來奇怪,rou已經(jīng)到了嘴邊兒,反而不那么著急了呢!

    …………

    為了避免壞事傳千里,一起回公司之后,兩位老板才悄悄開了小差。祁婧又打給許博,確認了具體的病房號,當然也想順便聽聽男人的意見。

    許副總除了夸兩個妹子懂事,倒也沒說別的。不過從他的語氣中,祁婧似乎聽出了些許微妙的玄機。

    到目前為止,整件事都還只是二東的一面之詞。不是信不過他,而是其中原委究竟為何,直接影響到受害者的認定。

    真正的苦主,究竟是二東,還是那個大眼睛的警花meimei呢?

    雖然二東這個接盤俠當?shù)帽锴挚蓱z,但祁婧畢竟是個女人。那個快人快語的大眼睛妹子留給她的印象一直不錯,甚至在許博跟前替二東的好福氣慶幸再叁。

    今兒小警花兒這手移花接木即便玩兒脫了,她在許太太這里也遠遠成不了黑寡婦。應該受到良心譴責的,理所當然是躲在幕后那個暴脾氣的壞老頭兒。

    怎奈,那個壞老頭兒偏偏是唐卉的老爸。

    從小到大的記憶里,這位唐叔叔露面的次數(shù)恐怕十根手指頭都數(shù)的過來,而且從來板著一張又黑又糙的瘦臉。凸凹不平的臉皮下橫rou凜凜。深不見底的眼神,簡直兇到生人勿進的境地。

    唐卉打小就生活在姥姥家,跟自己父母哪個都不親。來了,不見她多高興,走了,連招呼都懶得應付。

    起初,小祁婧還曾鼓勵她去要個抱抱,就像祁爸爸每次下班回家都要做的那樣。小唐卉卻偷偷告訴她,其實,她也怕,根本不敢去。

    后來長大了些,一次偶然的機會,祁婧跟她去了另外那個家。

    當看到那些摞在一起數(shù)不過來的紅本本,一抽屜閃閃發(fā)亮的勛章,生平第一次,她感到自己的心靈遭受了某種強烈的震撼。

    相框里,穿著警服戴著大檐帽的唐叔叔比姥姥家柜子上的老了許多。依然不茍言笑,目光炯炯讓人害怕。

    然而,那種害怕跟之前相比,卻有著說不出的不一樣。

    記不得有多久沒見過這位唐叔叔了,恐怕最近的一次,還是自己的婚禮上。這些年來,也只能從唐卉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他升了官,也更忙了,老出差。

    那口吻淡淡的,似冷漠也似溫柔,聽來像一個保平安的口信兒,簡短卻安心。

    世間的父女應該也是千奇百怪的,祁婧每每這樣想。

    只是,怎么也不會想到,這個一直未能混熟的長輩會以如此別扭的姿勢豐滿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那天二東劈頭蓋臉的一頓罵,讓祁婧第一次看到了唐卉眼中難以置信的憤怒和痛心。她跟自己一樣難以面對這樣的罪狀,然而,事情沒弄明白之前,那團悶氣也只能先憋著。

    眼下孩子沒了,可以說是危機驟緩。男人們或許可以松口氣,嫂子和女兒卻不行。相信躺在病床上身心皆陷磨難的那個糊涂丫頭也不行。

    想到這些,祁婧心頭追根究底的沖動就再也壓不住了。

    “合適不合適的,總得有個說法。難道,就這么稀里糊涂的過去了?你先別那么緊張,都已經(jīng)住院了,咱們去探望一下也是應該的。”

    婧主子越來越有娘娘范兒,既拿住了里子又顧全了面子。

    一路上,唐卉幾乎完全保持著沉默,可心中忐忑還是偶爾流露在了臉上。無論如何,當女兒的去刺探老爸的風流業(yè)債,心情必定是復雜的。

    “你究竟是怎么跟老爺子提的,不會是開……開門見山吧?”這個最考驗審訊技巧的問題,祁婧光在腦子里過一過都打怵。

    “我哪兒有那么大膽兒啊?我就跟閑聊天似的問他……我說你那個女徒弟怎么樣了?”

    “女徒弟?”

    之前一直就知道,于曉晴跟老唐同志在一個局里共事,怎么就突然成了師徒了?

    吃驚之余,祁婧打量著唐卉的臉色,再聯(lián)系疏離的父女關系,很快也就釋然了。這不是她愿意主動關注的事。

    “他怎么說的?”

    “他說沒怎么樣,調崗了。我說調了好,老覺得那女的有點兒怪怪的?!?/br>
    除了稱呼有些生硬,祁婧對姐們兒的迂回戰(zhàn)術還是心生景仰的。與此同時,神經(jīng)也跟著高度緊張起來:“他就發(fā)火啦?”

    “沒有。他說哪里怪了,表現(xiàn)一直挺好的。我說,她好像對您有點兒意思。話沒說完,他就拍桌子了?!?/br>
    典型的恐懼導致憤怒。

    祁婧暗自念叨著,不由想到了即將面對的另一個同案犯,心里打起了鼓。

    怎樣才能既探知底細又能避免令人難堪的情況發(fā)生,萬一被趕出來可怎么辦?人家可是師徒……不對,現(xiàn)在不只是師徒,還是jian夫yin婦,必須先做好應付突發(fā)的心理準備。

    被唬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婧主子卻沒想到,等到了醫(yī)院,這些功夫都被堵在電梯口的二東給宣布作廢了。

    身材高大的富二代頭發(fā)有點兒亂,紅著眼睛,一看就是沒怎么休息好,不過心情并未如想象中那么糟糕,電梯門一開就端起笑臉迎了上來:

    “二位美女,過來了!”

    “怎么還迎出來了?不用這么畢恭畢敬的。曉晴怎么樣了?”

    自打那天別開生面的道歉之后,這還是祁婧第一次跟他打照面兒,似笑非笑的盯了男人一眼,腳下根本不停。不過,沒等走出電梯間,還是被那小子伸胳膊攔住了:

    “嫂子,咱們先等會兒?!?/br>
    “呦!這是不歡迎我們?”祁婧抱臂胸前。

    “沒有沒有沒有……”二東連忙擺手,“嫂子,看您說的。我就是有個小小的請求……”

    “請求?”

    祁婧回頭看了唐卉一眼,嘴上仍帶著辛辣:“兩天不見,學會虛客套了?!?/br>
    二東聽出她話里的刺兒,笑得不能再尷尬了,高大的身軀極不自然的原地踱了兩步:

    “嫂子您就別……我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曉晴她,這回受刺激有點兒大,情緒上還沒緩過來……那事兒吧,我那天也沒過腦子……您二位就當體諒我,幫我一忙,能不能先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說著,用余光瞥了唐卉一眼,懇求之色溢于言表。

    在這兒被二東堵住,祁婧本就覺得意外,聽了這番說辭更加好奇了。

    這小兩口不是已經(jīng)崩了么,怎么還膩歪在一塊兒呢?他不是應該憤懣難平喊打喊殺的么?怎么又開始體貼入微知疼知熱了?

    “本來就是來慰問的?。 ?/br>
    祁婧舉起了手里的一大捧鮮花,面色依舊不善:“要是居委會大媽派我們來的,怎么著也得每人發(fā)個紅胳膊箍吧?”

    這一下連身后的唐卉都給逗樂了,一指頭捅在她腰眼兒上。二東臉上牙疼似的表情徹底崩潰,讓開去路,還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祁婧沒急著邁步,抬頭望著他的眼睛:“怎么感覺你精神不太正常呢?我們倆不會被滅口吧?”

    二東撓了撓后腦勺,苦笑中難掩五味陳雜的目光,什么也沒說,卻讓人覺得身形沉穩(wěn)了許多。

    VIP病房素凈整潔,寬敞明亮,淡藍色的窗簾被微風扶動,空氣中連消毒水的味道都聞不到。

    于曉晴穿著寬松的病號服斜倚在床頭,烏黑的短發(fā)稍顯凌亂。午后的陽光籠罩著她稍顯稚嫩的面龐更顯蒼白,望向窗外的神色還算平和。

    “曉晴!”

    祁婧一進門就輕聲喊出她的名字,快步走到床邊坐下,把手里的花束遞到她懷里。于曉晴靜靜的望著兩人,只無力的回了句:“嫂子,卉卉姐?!?/br>
    既然有人“請求”在先,祁婧干脆把所有的小心思放在一邊,拉住女孩的小手,盡量說些開解的話。唐卉面對病床坐下,也勉力配合著溫言安慰。

    于曉晴一改往日的開朗練達,落寞的情緒遠多于悲傷,一邊眉目疏懶的點著頭,一邊把手里的花遞給二東。

    二東接過鮮花,笨手笨腳的拆開包裝,又去給花瓶灌水。正忙得不亦樂乎,卻聽于曉晴說:“你先出去抽根煙吧!讓我們說會兒話。”

    痛快的答應了一聲,二東拉開了房門。臨出門的時候,特意看了祁婧一眼。

    房間里一下安靜了下來。

    祁婧望向唐卉,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如出一轍的猜測,心里驟然緊張起來。果然,接下來于曉晴說的話直奔主題:

    “卉卉姐!你知道我是學刑偵的。你們一進門,我就猜到了。”

    好么!真TM應了那句話:只要你不覺得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姐兩個此行的目的被直接揭穿,登時愣在當場。

    不過,婧主子的脾氣本來就不擅長拐彎抹角旁敲側擊,尷尬歸尷尬,打開天窗說亮話反而讓她覺得心里一陣輕松。唯一不服氣的是這小警花什么時候變成大偵探了?

    “不是……你是咋看出來的?”

    一句話無形中化解了空氣中的緊張,于曉晴臉上也終于現(xiàn)出一絲笑容:“嫂子,你想想?;芑芙悴还艿侥膬憾际且获R當先,當仁不讓,什么時候跟在你后面唯唯諾諾過?”

    這TM才叫神光犀利一針見血呀!姐兩個面面相覷,忽然感到一陣脊背發(fā)涼。唐卉更是心中有鬼,臉都跟著紅了起來。

    “卉卉姐!我知道,我挺讓你為難的,但是你也別怪老……唐局長。他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么個孩子……”說到后來,于曉晴的聲音有些哽咽,眼圈兒也紅了。

    怪不得。祁婧跟唐卉再次對望一眼。

    “那他都知道什么?”這一次,唐卉發(fā)問的口吻終于恢復了一些“總理”該有的底氣。

    “他知道什么?”

    于曉晴重復著問題,目光轉向窗外:“他知道,我喜歡他……也知道,他不能接受我的愛?!?/br>
    那個輕飄飄又沉甸甸的字眼被女孩無所顧忌的吐露,輕而易舉的壓住了沖到祁婧嘴邊的問題。她沒再多話,就那樣靜靜的等著,聽著。

    直覺告訴她,一個與愛相關的故事,已經(jīng)無關對錯。

    “畢業(yè)第二年,我就調到了刑警隊。當時,他還是個副隊長,被組織上派給我當師父。剛開始,我挺看不起他的。四十多的老刑警,才混了個副隊長,隊長比他整整小十歲。這樣的人,肯定是個老混子。”

    如此不客氣的稱謂,再一次勾起了于曉晴嘴角的笑意,聲音也變得輕柔:

    “可是,跟他混了些日子我才明白什么叫社會很單純復雜的是人。能當官的人,當然都有本事,但是他們有的不是讓我佩服的那種本事。我?guī)煾鸽m然只是個副隊長,卻在隊里說一不二,人人信服。那時候,他有個外號,叫唐閣老,你們沒聽說過吧?”

    唐卉手足無措的愣怔被于曉晴的目光籠罩,好像正在討論的那個人是別人老爸。

    “這個外號聽上去倒很像個當大官兒的。”祁婧接過話茬兒,忽然眼睛一亮:“不會是從狄閣老那兒借來的吧?”

    “就是!”

    于曉晴淡淡一笑,“論破案,他連續(xù)十幾年都是全市的標兵,外省的同事也都熟悉他的名號,當之無愧的神探。大伙兒最開始都叫他唐任杰,后來因為在隊里年齡最大資歷最老,就改叫唐閣老了?!?/br>
    “那為什么,要找個比他年輕十歲的人來當隊長呢?”

    話一出口,祁婧就覺得自己有點兒跑偏了。在行政單位工作好幾年,沒經(jīng)歷過也算見識過的。作者某訊地址霧氣拔起劉叁無藥器。官場上的事,不僅僅是復雜兩個字能說得清的。

    于曉晴似乎也不想在這些事上解釋什么,接下來的話,卻出人意料的給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答案。

    “跟了他兩年,我已經(jīng)覺得自己離不開他了。有一次開完慶功會,實在忍不住,我就找他挑明了。他不但不吃驚,連一絲為難的表面功夫都沒做就把我給打發(fā)了。我實在氣不過,就問他說你想當隊長嗎?他說當然想。我說如果我能讓你當上隊長,你就得答應我!”

    “他怎么說的?”提問的是唐卉。

    “他同樣沒二話,說行!”

    “后來呢?”

    “后來我就找了我舅舅……”

    于曉晴脫口而出,說到一半才下意識的躲開了唐卉的目光。祁婧至此才意識到,這個小警花原來這么有背景,居然一句話就能影響刑警隊的人事任免。

    “再后來呢?”唐卉繼續(xù)追問。

    “再后來,他隊長是當了,卻不認賬了,說什么那不是我的功勞,是組織上對他的信任。”于曉晴的嘴角再現(xiàn)大不敬的笑容,顯然早就不為這個生氣了。

    “那你就放棄了?”不怕事兒大的從來都是婧主子。

    “怎么可能呢?”

    于曉晴回答著祁婧,目光卻打量著唐卉的反應,“我說……我說功勞不功勞的誰也說不清,我們干脆打個賭。叁年之內,如果你當上副局長,就算我贏。我也不要求你立馬娶我,先辦個離婚,就當給我一次公平的競爭機會。如果當不上,我認輸,再也不提這事?!?/br>
    “結果呢?”

    “我贏了?!?/br>
    祁婧忍住笑,瞥了唐卉一眼。

    愛情故事里沒有花前月下、英雄救美也就算了,居然有人喪心病狂到搞權色交易賣官鬻爵,還層層加碼愈演愈烈,簡直TMD活久見,饒是婧主子也只剩五體投地的份兒了。

    唐卉的表情只能用比較復雜來形容。

    至今也沒聽見唐叔叔離婚的消息,那肯定是又耍賴了。可是,老唐家庭維持了領土完整治安穩(wěn)定,那剛剛搞沒了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或許,叁個人都想到了一處,房間里出現(xiàn)了短暫的沉默。很明顯,小警花能量可觀,雖未求得所謂的公平機會,實質性的進展卻是板上釘釘?shù)摹?/br>
    而這會子,他屏退二東,真正想說的當然不光是師徒之間的交易和賭約。

    觀察兩人神色還算正常,于曉晴繼續(xù)不客氣的說:“他確實是個老混子,賴賬不說,還耍流氓,說什么實在不行認我當干閨女?!?/br>
    祁婧一個沒憋住,“嗤”的一聲差點兒笑噴,看了眼唐卉臉色才死命忍住。

    于曉晴義憤填膺的話語未曾間斷:“我說要認就連干媽一塊兒認,改日一定登門拜訪,端茶磕頭。哼!你們猜,他說啥?”

    祁婧跟唐卉再次面面相覷。

    “他說,他老了,不中用了,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br>
    于曉晴說得咬牙切齒,唇角上勾著冷笑,眼睛里卻是亮晶晶的溫柔。

    祁婧相信唐卉跟自己一樣,越聽越匪夷所思。這個“老混子”,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一臉兇相不茍言笑的唐振山,唐叔叔么?

    “其實,他一點兒都不老?!?/br>
    這句話說出來,于曉晴的臉上現(xiàn)出奇異的血色,轉瞬之間暈染雙頰,雖然還繃著勁兒,女孩子的羞赧是藏不住的。

    在當前的語境下,用這樣的口吻評價一個男人并“不老”,意味著什么?唐卉的臉蛋兒也莫名其妙的跟著紅了。

    于曉晴低下頭,做了個深深的呼吸,寬大的病號服下,飽滿的胸脯明顯的起伏:“兩個多月前,他帶著我們去長春搞學習交流,結束那天東道主請客聚餐?!?/br>
    “那是二月的最后一天,二十八號,我的生日。他喝了不少,但是沒多,我去他房間,跟他要生日禮物。那個無賴,他推說沒準備。我就說……要不……你親我一下也成?!?/br>
    說到這兒,于曉晴的眼睛凝起了望之即可醉人的水霧,臉上也泛起了紅光,笑得像個賣火柴的小女孩兒:

    “他簡直不是個人,就像個……就像個發(fā)了瘋的大牲口……我們……一直折騰到天亮,渾身的骨頭都散了架,一連疼了好幾天?!?/br>
    一句話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完,祁婧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通暢了。

    印象中那個怕人的形象仿佛立時剝去了制服,露出遒勁野蠻的肌rou,熱氣騰騰的被劇烈的喘息包裹……

    一時間,四肢百骸似乎都跟著想象躁動不安起來。發(fā)燒的耳邊繼續(xù)傳來小警花喃喃自語似的訴說:

    “不離就不離唄!我也不在乎公不公平,能做他的女人,也算得償所愿了。只是……只是沒想到……”

    說著說著,脖子漸漸梗了起來,口吻越來越冷:“他回到北京就變了臉,說自己那天喝多了,犯了不該犯的錯誤,還要把我調離刑警隊。我在他辦公室當場就動了手!”

    “?。俊逼铈汉吞苹墚惪谕?。

    于曉晴的惱恨溢于言表,掃了二人一眼之后,卻又無比失落的嘆了口氣:

    “都說了,他一點兒都不老,我……我根本弄不過他……講道理就更……反正,我從來都拿他沒辦法。他就是個認死理兒的無賴。再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br>
    “那不是……”后面的話還沒說,祁婧已經(jīng)意識到了不妥,嘟著嘴小心的瞥著唐卉。

    于曉晴也看了唐卉一眼,繼續(xù)說:“用孩子逼他,我當時也這樣想過,可是,想到他看到檢查報告的樣子,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做不到?!?/br>
    “為什么?”這回發(fā)問的是唐卉。

    于曉晴凄然一笑,“我跟了他整整五年,太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心里不認的事,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他也絕對不會屈服。我當然可以拿孩子要挾他,量他也不敢不承認,可那不是他的本心,是被逼無奈。他會為難,會自責,會懷疑自己,會因為失去了原則和自尊陷入深深的痛苦?!?/br>
    “我再怎么跟他鬧,糾纏他,算計他,打賭也好,利誘也罷,想要的是他能真正打心里接受我,接納我的愛,而不是被灰溜溜的揪過來,在自己的私生子面前低頭認罪?!?/br>
    這就是真愛的宣言吧!叁個人一起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祁婧安靜的看著病床上的小警花,不可抑制的想起了許博,還有當時瀕臨崩潰的自己。同樣懷著個野種,自己無疑更脆弱,更不堪,更沒臉見人。

    而那時候,許博要面對的選擇,心里的委屈和彷徨,也是為了生命中的真愛。

    于曉晴和許博,他們面對的情勢雖然不同,愛的犧牲卻是同樣可貴的。換成自己,真沒那個自信做到她那樣冷靜的犧牲。

    “那……你為什么……不把孩子……”剩下的疑問,唐卉只能用眼神表達。

    于曉晴卻沒有看她,低著頭愣了很久,眼淚還是“唰”的滾落雙頰。祁婧趕緊拿來紙巾,遞到她手里。

    擦干眼淚,稍稍平復之后,于曉晴的聲音還是有些沙?。骸翱赡苤皇遣桓市陌桑∧钱吘故俏腋摹抑肋@是感情用事,是一廂情愿的任性……我已經(jīng)約好了手術,也去了,可是走到手術室門口,我又……”

    再次抬手沾了沾眼睛,于曉晴急于擺脫痛苦糾纏似的長出了口氣,微微露出一絲苦笑:

    “就是那天,我在醫(yī)院外面的馬路上,遇到了二東。當時心里正窩著火沒處撒,剛好有人來找不自在,我一沖動就把他當成了人rou沙包。”

    兩人的第一次遭遇是怎樣的情形,祁婧當然聽許博添油加醋的講過。當時只覺得這對歡喜冤家別開生面的登對,全沒想到,背后竟有著如此沉重莫名的機緣湊巧。

    “其實,我不是一開始就想害他的,是他叁番兩次的借著摔的那一跤來糾纏我,我才動了歪心思。當然了,無論如何,這件事都是我不對,他是無辜的。”

    “一來二去的交往了一段時間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人不錯,挺知道人情世故的,尤其難得的是待人還特別真誠……”

    說到這,于曉晴嘆了口氣,“唉,他越是真誠,我就越不忍心了??墒?,人就是這樣,撒了一個慌,就會忍不住撒第二個去圓,一個接一個的,直到被徹底揭穿……”

    “其實,被揭穿也挺好的,自己種的果子自己吃,自己的孩子當然自己養(yǎng),只是……沒想到……”

    說到這兒,于曉晴盯了一眼自己的身體,又望向天花板,再也說不下去了。艱難的吞咽著唾液,扭頭望向窗外,不時的用紙巾擦著眼睛。

    這種時候,任何來自旁觀者的寬慰都是蒼白無力的。偏偏那個最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壞老頭兒還被蒙在鼓里,對自己欠下的債還沒有女兒知道的多。

    “曉晴,你別傷心,我會讓他親自過來看你的。”唐卉的聲音冷靜而平和。

    “不要!卉卉姐!堅決不要!”

    于曉晴猛的轉過頭,顫抖著聲音懇求:“卉卉姐,我今天告訴你們這些,就是想讓你們替我保密的!孩子都沒了,一切就已經(jīng)過去了,何必再讓他……真沒這個必要了,算我求你了卉卉姐!卉卉姐!”

    于曉晴一邊大聲央求,一邊欠起身子,拉住了唐卉的手。唐卉雙手反握住她,嘴巴張了又張,終究沒說出下文來。只聽于曉晴又說:

    “我調崗已經(jīng)有些日子了,以后跟他打交道的機會也不多,而且對他,我也……死心了。就讓他安安心心的,當一個好父親,好丈夫,好警察吧!”

    …………

    當唐卉的寶馬再次駛入街道,匯進陽光下的車流,一股酸楚卻炙熱的感慨悄悄漫過祁婧的心頭:今天,可真是個慧劍斷情絲的好日子??!

    可依姑娘拒絕了前男友,曉晴meimei放下了壞老頭兒,都是理智又正確的選擇。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那么美好的日子就成了無法留住的過往,為什么明明值得肯定的事,心里卻流淌著憂傷,讓人那么不舍,那么的無可奈何?

    “你覺得我應該怎么辦?”唐卉仍鎖著眉頭。

    祁婧思忖片刻,面色平靜的說:“我建議你保持沉默?!?/br>
    “可是,這個選擇不是應該由他自己來做么?”

    “他不是早就做過了么?就像曉晴說的,再做一次就是被逼無奈了。既然他們倆都選擇過了,我覺得咱們應該做的,是尊重他們的選擇。而且……”

    說到這,祁婧停住了,腦子里浮現(xiàn)的是剛剛等在門口留下一堆煙頭的二東。

    她不得不承認,客觀上,他仍是個值得期待的存在,可不知為什么,就是不愿意把這份期待先說出來。

    “什么?”唐卉在等她的下文。

    祁婧笑了笑,望著遠處的樓宇舒了口氣:“凡事,都應該向前看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樂觀的么?”

    “向前看?”

    “嗯!”

    “我倒是覺得,該向前看的那個人,是我爸?!?/br>
    “啊?”

    唐卉目視前方,輕聲冷哼:“我敢打賭,他們倆在這十年里,zuoai的次數(shù)超不過兩只手。”

    “叔叔跟嬸嬸……不是一直都挺好的么?”

    這話說出口,祁婧自己都覺得言過其實。唐卉那個開旅游公司的mama,更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忙人。即使在淡季,公司也要比家親。

    “我們一家叁口,就像一張桌子上的陀螺,一個比一個轉得快,誰跟誰碰上都會立馬彈開。哼哼,忙??!”

    一時之間,祁婧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按婧主子的脾氣,當然更支持小警花的意愿,希望她能早日走出陰影,開始新的感情生活。可是,那個壞老頭難道就不該享有新生活的機會么?

    雖然,他已經(jīng)浪費了很多次。

    …………

    一整天沒怎么正經(jīng)上班,卻覺得每個小時都過得頗不輕松。

    剛回到辦公室,許博打來電話說晚上有應酬,盡量十一點之前回家。放下電話,又發(fā)現(xiàn)有一條未讀信息,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姐!你今天早上可真漂亮,我的同學們都夸你呢!這個周五晚上有一場辯論賽,我是系隊主力,你能來嗎?”

    “小屁孩兒!”

    婧主子不屑的笑罵一句,關掉了屏幕,還沒等放下,電話就打了過來。大作的鈴聲條件反射般震得她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定睛一看,卻是程歸雁。

    “我記得有人約我逛街來著,今晚有空嗎?”

    程歸雁清脆的嗓音仿佛天生帶著磁性,讓人一聽就神清氣爽。一時間,祁婧覺得自己濕漉漉的心情撥云見日豁然開朗,放下電話就跟充滿電的掃地機器人一樣溜出了辦公室。

    沒車又不想擠地鐵,祁婧打了個車。來到醫(yī)大門口的時候正值華燈初上。車水馬龍的路邊,一襲玫紅色風衣款連衣裙的程仙子比廣告燈箱還耀眼奪目。

    “你的小跑車呢?”

    “別說我,你車呢?怎么一直不見你開車,天天有人接???”祁婧不想多費唇舌。

    程歸雁歪過腦袋嫣然一笑,“我呀!我不會開??!”好像在陳述世界上最理所當然的事。

    “不會開還有理了,學??!”

    祁婧還真沒聽說現(xiàn)如今哪個年輕人不會開車的。沒想到旁邊有人弱弱的來了一句:“學會了,不是還得自己開么?”

    一眼瞪過去,程歸雁竟然縮著脖子抿嘴兒笑望,一副占便宜沒夠還心安理得的模樣。

    祁婧還從未見過化外天仙似的程大主任露出如此嬌憨的小女兒情態(tài),真真愛到了骨頭里,心頭一動,趁其不備一口吻了下去。

    “嗚——誒呀!瘋了吧你!”

    “咯咯咯……”

    半開著的車窗里飄出婧主子得意的笑聲,“干嘛這么急著找我逛街???迫不及待了吧!實在忍不住就不穿咯!沒準兒效果更爆炸呢!”

    逮住機會,婧主子可勁兒的消遣著美麗的秦夫人,沒想到,程歸雁臉不紅心不跳,濃睫一眨初露狡黠:

    “我還是循序漸進的好,萬一真炸成你這樣饑不擇食的,不就人設崩塌了么?”

    “誒呦喂!沒想到你們學醫(yī)的成語也能用這么好呢!失敬失敬!”

    祁婧一邊夸贊一邊想起早上可依的伶牙俐齒,頓感一陣棋逢對手的暢快,“敢問程主任今兒晚上什么人設,是賢妻還是良母???”

    至此,程歸雁終于初露忸怩:“今天陪我逛逛男裝唄!這個禮拜天是老師的生日。我想……送他一件禮物。”

    “那還逛什么街呀?頭上系個蝴蝶結,把你自己送給他不就得了!”

    “誒呀!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

    “我說的就是正經(jīng)的呀!咯咯咯……哎呀哎呀……咯咯咯咯……”

    …………

    夜晚的賣場里燈火輝煌人頭攢動,唯獨高檔男裝區(qū)不那么擁擠。

    一間一間的專賣店里,最多不過叁五顧客,慢悠悠靜悄悄的,多是結伴而行的男女。像祁程這樣手挽手的美女搭配顯得格外醒目。

    瀏覽著設計獨特的貨架上千篇一律的西裝革履,程歸雁忍不住偷偷吐槽:“怪不得男人不愛逛街呢!的確沒什么好逛的。”

    祁婧雖不完全贊同,也深有同感,偌大個賣場,男裝僅僅占了一層。精明的商家們更愿意討好的當然是女人。

    誰能想到,這種境況也會給想要討好男人的女人們出難題呢?

    兩人逛了一陣沒什么收獲,正想找個地方喝杯東西休息一下,祁婧忽然指著前面的一家Ermenegildo  Zegna專賣店說:

    “那個牌子是以私人訂制出名的,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你喜歡的東西呢!”

    “我喜歡不重要,要男人喜歡……”程歸雁嘟噥。

    “男人最喜歡的從來不是衣服,是女人!嘖嘖……可惜啊,北京城最美的女人正在騎驢找驢……”

    “又來,沒完沒了了哈?”

    姐妹倆說說笑笑著走進店里,被柔和的燈光壓低了聲音。一名服務員迎上來點頭致意,保持著足夠禮貌的距離。

    有段時間沒給許博買件禮物了,如果遇到可心的……

    祁婧一邊看一邊打著小算盤,繞過貨架轉角,一個不算陌生的身影進入了視線。

    那個女人留著將將齊肩的頭發(fā),燈光下,每一根都似鍍著幽藍而精致的光。一身深灰暗格的商務款連衣裙把高挑婀娜的背影修飾到了極致。

    若非凝練到高高在上生人勿進的氣場過分符合頂級奢侈品的格調,連同為女人的婧主子都壓不住那股擁攬入懷的沖動。

    旁邊就是沙發(fā),可她卻優(yōu)雅安靜的站在那里,臂彎中還搭著一件男人的西裝外套。

    祁婧愣怔片刻,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試衣間的方向走出來一名陌生男子。

    男人身材不高,偏瘦。燈光下,白皙的面色讓人不好判斷年齡。雖然低頭整理著衣襟,可那細長的眉毛和銳利的目光仍把十米開外的婧主子看得一陣異樣的緊張。

    這時候,女人迎了上去,把外套往沙發(fā)上一搭,無比自然的跪在了地板上,替男人系起了鞋帶。

    渾圓的臀部壓住脫出高跟鞋的腳跟,形成了兩個迷人的凹陷。

    她動作很利落,系得很認真,認真到旁邊的服務員都感到了不自在。這種不自在也在不遠處的祁婧腦子里瘋狂的蔓延著,甚至忘了收斂自己的目光。

    終于,女人站了起來,順著男人略帶欣賞意味的目光轉身回望,露出了一張冰雪芙蓉般冷艷的容顏。只不過,微微吃驚的表情讓那張臉看上去有種一碰就碎的錯覺。

    盡量避開男人的目光,祁婧微笑著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嫂子,好久不見!”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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