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真？”

    “玉帝親口所言，許七公主自行抉擇。”宣旨的小仙如是說道。

    七公主當(dāng)即就想說不悔，但不知為什么這答案就堵在嗓子眼說不出來，她一路跟著宣旨小仙到了輪回鏡面前。

    “七公主，請。”

    這意思，顯然再明白不過了，是人是仙，你自己說了算，但做出選擇，就再不能位列仙班，沒有法力，沒有悠長的壽命，甚至連做仙人時的記憶也會一并封存。

    “父皇、父皇他不打算認(rèn)我了嗎？”

    宣旨小仙只微笑以待，并沒有說玉帝的另外打算，一切端看七公主的選擇。

    七公主站在輪回鏡面前，等臨到了頭，她反而開始猶豫，剛巧這時其他六位公主也來勸，不知是不是逆反心理，七公主此時反而下定了決心。

    她要去找相公。

    宣旨小仙顯然對此并不意外，拂塵一揮，輪回鏡開，做了個請的動作。

    七公主就在六位jiejie的不舍挽留中堅定地踏入了輪回鏡中。

    仙力剝離的感覺并不好受，她只覺得過了好久好久，雙腳終于落到了實處，七公主，哦不，如今她已不是天庭的七公主了。

    小七覺得身體好笨重，她嘗試著調(diào)動身體里的力量，但……空無一物。

    但能見到董郎的喜悅沖淡了這股不適感，她歡快地像只蝴蝶一般去尋找董郎，而此時此刻的董郎……正在田間勞作，滿身泥漬，旁邊居然還有個小村姑想要給董郎送水。

    小七立刻氣得喊了一聲，心道我為了你放棄了仙人的身份，你居然對她不忠，立刻氣得眼角都含淚了。

    倒是董永非常高興，連手都沒洗就沖了過來，臉上全是欣喜：“娘子，你回來了！”

    “那是誰？”

    董永嘴笨，但他從來不會說謊，小七立刻就眉開眼笑了，兩人相攜回家。

    小七以為，她夢想中的生活即將到來，但……并沒有。

    村中的流言、每日的勞作，她不能再用法術(shù)代勞，每日她都要早起，喂雞、織布，拔草、洗衣服，還要忍受那些村婦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

    她們居然說她是被鎮(zhèn)上的員外郎趕回來的破鞋，氣得她當(dāng)場就哭了，想教訓(xùn)回去，卻苦于沒有法力，回家同相公說，相公卻說已經(jīng)解釋過了，這也不能報官，嘴長在別人身上，不聽就是了。

    這哪能不聽，小七氣得郁結(jié)于心，每天做事也就算了，還要忍受她們！

    她們憑什么！

    然后，小七就氣得流產(chǎn)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

    村里的流言更甚，說她懷了別人的孩子啊，又說她是回鄉(xiāng)下養(yǎng)胎的，小七再也忍受不了，跟董永大吵了一架。

    沒了第一個孩子，董永也非常生氣，思慮再三，他覺得不能委屈自家娘子，于是拿屋子去找里正換了路引，他決定帶著娘子去外地生活。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搬家就能解決的。

    搬家，意味著一切從新開始，小七最初還是很開心的，但她很快就發(fā)現(xiàn)……自己要做的活更多了，相公也越來越忙，夫妻交心的時間越來越少。

    更重要的是，兩人人生地不熟，她又是俏麗的小媳婦，惹來了好色之徒的垂涎。

    小七自然不從，董永是她相中的夫君，其他人算何！

    但她手無縛雞之力，最后為了脫身，下了死手劃花了自己的臉。

    董永氣自己沒用，花了所有的錢給娘子治臉，但傷口太深，即便愈合，也有一道細(xì)長的傷口貫穿全臉。

    小七再不照鏡子，哪個仙女不愛俏。

    不過因此，再也無人來sao擾小兩口，一年之后，兩人安定下來，小七又懷孕了。這回養(yǎng)得好，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女兒。

    生活，柴米油鹽，一地雞毛，細(xì)碎的蒜皮小事。

    多年之后，小七忽然回想起來，她曾經(jīng)是天庭的七公主，玉帝的女兒，生來尊貴，喝的吃的用的，永遠(yuǎn)都是最好的。

    她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

    小七攤開自己的雙手，滿手的老繭，抬頭，低矮的小屋子，生了五個女兒，卻擠在一個小屋子里。因為沒有兒子，肚子里又懷上了。

    站起身，她看到曾經(jīng)年輕的相公已經(jīng)變得蒼老，他扛著農(nóng)具，背脊微彎，一笑還露出一口黃牙，像天底下所有的農(nóng)家子一模一樣。

    小七忽然就后悔了。

    董郎對她好嗎？是好的，已經(jīng)是力所能及中最好的了。

    是她不好啊，小七流淚滿面，將臉埋在雙手之上，眼淚中指縫里流出來，她漸漸哭出了聲，她的夫婿和五個女兒驚詫地望著她，像是一部巨大的荒誕劇一般。

    是她忍受不了做凡人的苦，她不想衰老，不想做活，不想生孩子，她想回天庭。

    而就在此刻，場景瞬息而變，小七臉上尚還掛著淚痕，卻仍站在輪回鏡面前。

    “七妹，你怎么了？”

    六位jiejie圍攏過來，小七抱著jiejie們大哭了一場。

    宣旨小仙看著地上抱作一團(tuán)的仙女，微微而笑，什么都沒說。

    而下一刻，新天條正是生效，曾經(jīng)的舊條廢棄，仙凡相戀正式被廢除，取而代之的是擁有補(bǔ)充條例的新天條。

    只要付出代價，仙凡相戀不是夢。

    小七來到了凡間，她站在云頭，看到在田間勞作的董永，心里思緒復(fù)雜，待她整理完情緒，她才落下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