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

    “當(dāng)然是啊。不說別的，就是救下幾個人，不用我爹爹，我也能派人去救的?！?/br>
    男人聽著，眸底漸漸深起來?？吹贸鰜恚}鈺兒確實是被嚇到了，她尚在喋喋不休，埋怨公冶衡這家伙慣會瞞著人，男人接過她遞的茶水，在她還沒抽手回去的時候，措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子。

    緊緊握住。

    “公冶衡？！”閩鈺兒怔住，往回抽手，男人微笑，手下用力，不讓她退，反而徑直將人拉到了懷里。

    他湊在她耳邊，細嗅她頸間的香，“嫂嫂，這個木偶娃娃好看么？”

    閩鈺兒回頭，“公冶衡你瘋了嗎？”

    他置若未聞，“若是好看，不如讓嫂嫂給我生一個孩子，比那個更好看，嗯？”

    “你閉嘴，公冶衡！”

    這話像是從一個陌生人嘴里吐出來的，閩鈺兒簡直不信，公冶衡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會當(dāng)著她的面說出這些話。

    “不然呢，嫂嫂想要給那個姓齊的，生一個孩子么？”

    男人沒有笑了，眉間俱是厲色，“你就那么喜歡他？”

    “連衣上都是濕的?！彼氖钟巫叩窖g，拿捏了力度捏住，不重不輕，小姑娘恍如雷擊，霎時戰(zhàn)栗起來。

    公冶衡這樣的面目，閩鈺兒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她只覺害怕，想要喊人，男人就覆上了她的嘴，“噓，安靜點?！?/br>
    他松開了腰間的手，轉(zhuǎn)而擒上閩鈺兒的肩，別過她的臉，與她視線相接，直直看著。

    這一看，他就看到女人嘴角的血，他凝眉，隨即饒有興味地替她擦拭，“齊叔晏在你房里？”

    閩鈺兒不說話，看著他，眼神不言而喻。

    “真是個小傻子?！彼f，終是平復(fù)了下心緒，“齊叔晏沒你想的那么好，你把眼睛擦亮一些。”

    閩鈺兒眼睛一瞪，就開始咬他的手，公冶衡只得松手，讓她說話。她紅著眼睛，劈頭就是：“公冶衡你就是個混蛋！”

    “是么，多謝抬舉。齊叔晏他也不遑多讓?！?/br>
    “你……”小姑娘被噎住，“你就是一派胡言。”

    “哼。”公冶衡笑了一聲，他倏地低下頭來，眼神里漫著輕慢的意味：“齊叔晏是不是還沒告訴你，他禍害過多少人？”

    “你胡說?！遍}鈺兒別開了眼。

    “我胡說？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七歲那年的生辰，齊國和春海失蹤的一百個人去哪兒了，嗯？”

    瞧著閩鈺兒懵懂的神色，公冶衡替她挽了鬢邊發(fā)，說：“不要緊?！?/br>
    “這等丑事，都被齊國里面的人瞞著了。就是你熟識的那一群人，江憺，孟辭，還有他們的父輩，都是功臣?！?/br>
    “你在說些什么？”閩鈺兒聽不懂。

    “獻祭你懂么。”

    “不懂也沒關(guān)系?！惫焙庑?，“都是些不入流的邪術(shù)罷了。在我看來，這些都是劊子手的遮羞布，哪有什么天意命道，死活都是自己爭取的，是以我最厭惡齊國的欽天監(jiān)了?！?/br>
    也最是厭惡孟辭一干人。

    “所以你想說什么？”閩鈺兒要掙脫他的手。

    “沒什么，就是告訴你，齊叔晏也是一個兇手罷了?！?/br>
    公冶衡撫著她的嘴角，漸漸擦出一片紅粉，“因為你是我公冶家的人，一直都是?！?/br>
    “要是你真的看上了齊叔晏，看上了他的皮囊，那我就撕了他偽善的殼子。要是你執(zhí)迷要嫁給他，那我就只有先殺了他?！?/br>
    “還有一件事。我的好嫂嫂。”公冶衡不疾不徐，“齊叔晏也在這里待不了多久了。他過幾日就要回去，立那九卿為皇貴妃，納入后宮，為他開枝散葉?！?/br>
    “嫂嫂不會是最后一個知道這消息的罷？”

    閩鈺兒霎時怔住，連原本要說的話也忘了。九卿要當(dāng)皇貴妃了？

    什么時候的事？

    “噓?！惫焙赓慷痤^，視線越過珠簾，看著外間蒙蒙夜色，“嫂嫂，齊叔晏都在外面來了，你怎么不直接問一下他呢？”

    第58章 信我么

    月色底下,齊叔晏默然立著，他離屋子不遠，里面的人說了些什么,他都聽的一清二楚。

    公冶衡拉過閩鈺兒的胳膊，半推著她來到齊叔晏的面前,隔著幾道石階與他對峙,朝他露了笑。

    “齊王殿下來的可真湊巧?！?/br>
    小姑娘不愿三人這樣對著,一直在甩公冶衡的手,在看到齊叔晏的剎那,她在男人眼里看到了悲戚的沉重,那是之前,她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是以她心底有些發(fā)慌。公冶衡說的那些事情,真真假假她都分不清。

    “公冶衡，你放開！你再這樣，我叫人進來了?！?/br>
    “叫人？”公冶衡轉(zhuǎn)身，“叫更多的人來，看這等陳年秘辛么？”

    “我的傻嫂嫂,你這樣,別人是要殺人滅口的。那個時候死的人，可就不止一百個人了。”

    他說著，看起來有理有據(jù)。

    “你在說些什么？”閩鈺兒又急又氣，男人卻緊緊抓著她的手腕子,更加不愿放。

    “你鬧夠了么？”齊叔晏終于是沉沉開了口。

    “齊叔晏……”閩鈺兒不由得叫了一聲,男人提步子過來，生生掰開公冶衡抓著小姑娘的手,“放手，你弄疼她了?！?/br>
    他奇力過人,便是公冶衡這般功力了得的人，也敗下陣來。兩人不過膠著數(shù)息，短短的時間內(nèi)，閩鈺兒已經(jīng)被腰間越發(fā)逼人的力度勒到呼吸困難，公冶衡手松的一瞬間，她眼前一花，身子軟到幾乎要倒在地上。

    齊叔晏打橫抱起了她，他清清涼涼的眸子掃過公冶衡，“你到底想要什么？”

    “齊王殿下真是折煞我了。這話聽起來，仿佛我說要什么，齊王殿下就會給我什么一樣?！?/br>
    他頓了頓，看著閩鈺兒，聲音沉邃而冷靜：“我想要她，你給么？”

    齊叔晏沒說話，抱著人，徑直走了出去。

    閩鈺兒頭昏眼花的，外面又是寒冬臘月，經(jīng)風(fēng)一吹，越發(fā)難受起來，就著齊叔晏的袖子，把臉低低地埋了下去。

    齊叔晏屋子里尚有熱汽，暖得很，他把人放在塌上，看著小姑娘星眼朦朧，兩頰冷的發(fā)白，轉(zhuǎn)身便去了柜子旁，不知道在翻找些什么。

    “齊叔晏，你在找什么？”

    “手爐?！彼f完，便尋了一個過來，遞給她，“勿要受凍了?！?/br>
    閩鈺兒脫掉鞋襪，縮進齊叔晏的被子里，已經(jīng)很晚了，公冶衡這一遭鬧的，她著實頭疼。

    齊叔晏吹滅了燭火，他卻沒有立即上榻，說：“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來?！?/br>
    “你去找公冶衡么？”

    男人點頭，“嗯。”

    “我……”閩鈺兒抓緊了被子，“我有點不舒服，你能早點回來陪我嗎？”

    她低頭，看著本要出去的男人忽然轉(zhuǎn)了頭，腳步聲靠近了榻，男人覆手在她額上，感受她額間發(fā)燙了沒有。

    閩鈺兒忙攔下他的手，“我沒事，只是，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想讓殿下早點回來，我有話想跟殿下說。”

    看不清男人的臉，閩鈺兒卻精確地感受到齊叔晏怔住。齊叔晏收回手，聲音有些低沉：“好。”

    閩鈺兒倚著躺在床上，看著男人推門出去，不一會兒就發(fā)起困來。

    睡到半夜，腳底忽然涼了，她睡的不安穩(wěn)，一個勁地踢被子。男人不知何時回來的，已經(jīng)坐在了床頭，看著她胡亂地蹬，也沒說什么，抬手替她掖好被角。

    閩鈺兒朦朦朧朧睜開了眼，月色底下看到了齊叔晏，兩人的眸子登時對上，都清清亮亮的。

    “齊叔晏。”小姑娘像是在夢里喚他。

    “嗯，我在。”

    “你什么時候迎娶九卿呀？”她換了一只手墊著下巴，很是認真地看著他。

    齊叔晏背對了月光，臉上的神色霎時隱下去。他一時沒答話。

    閩鈺兒卻想，公冶衡這人，除了喜歡嚇她外，其他的事情還是值得信任的。他既然說齊叔晏要娶九卿為皇貴妃，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見齊叔晏不說話，閩鈺兒倒是輕嘆了一聲。

    這種事情，都要她主動來說，她不知道，齊叔晏到底是問心有愧呢，還是就是單純的不懂呢。

    “殿下不必瞞著鈺兒，鈺兒都知道的。身不由己罷了，鈺兒從來沒有怪過殿下。”

    “殿下既是要娶，那便娶，不必想著鈺兒的。鈺兒雖然學(xué)不來端莊嫻熟，但還是不鬧事的?！?/br>
    “我還是，有那么一點點的聽話?！?/br>
    她說完，看著許久不做聲的齊叔晏，“殿下在聽么？”

    男人只是點點頭。

    “只是以后?！遍}鈺兒抬手，勾了勾男人的手指，“我不能再跟你回去啦?！?/br>
    齊叔晏抬起覆著黑影的臉，盯著她看，眸子蘊了摸不清的心緒。小姑娘便點點頭，“殿下有選擇，鈺兒也有選擇?！?/br>
    “鈺兒和殿下的婚事，就作廢了罷?！彼πΓ皺M豎還沒有正式拜堂成親，你的叔叔也不會為難你的?！?/br>
    “至于我爹這邊，殿下更不用擔(dān)心。我會好好和他說的，到時候肯定不會怪罪殿下?！?/br>
    “鈺兒?！饼R叔晏冰冰冷冷開口。

    “殿下?！?/br>
    閩鈺兒收了玩笑的神色，凝神看著他：“殿下，我們都做了各自的選擇，那就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男人現(xiàn)在，哪怕只是短暫的猶豫一下，對閩鈺兒而言，都是折磨。

    細細想來，她和齊叔晏認識，也不過半年的時間。從第一次他伸手為她擋劍開始，到現(xiàn)在的相對而坐，兩人仿佛跨越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那些日子里，他教閩鈺兒畫畫，教她下棋，教她如何從容有度，甚至教她晚上掖好被角，要把肚臍蓋上，免得受涼了肚子疼。

    他教了她那么多，卻始終沒有教會她，怎么才能心如磐石，在離開的時候斬斷牽念，一點不剩。

    齊叔晏凝著望她，又叫了一聲：“鈺兒?！甭曇羰窃桨l(fā)的低沉，伴著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