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真的?!”閩鈺兒太高興了,一高興就撒了手,她是趴在桌子上的,桌子下墊著幾寸深的隔板,一撒開手,身子就往后倒,男人也不管,看著她“噗通”一聲,直挺挺栽在地上。 “這點還是沒長進(jìn)?!彼麚u頭,低頭兀自喝了口水,下了椅子去拉她一把,他說:“我答應(yīng)也行,但是你也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閩鈺兒在地上問他。 男人說:“說服你爹爹,出兵,隨我一起南下?!?/br> 閩鈺兒愣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男人提的這是什么絕好條件,怎么就能那么巧? 她捂住了胸口,平復(fù)心情,公冶善以為是她不愿了,輕“哼”一聲,“不愿也行,事情不成,你可以再耽擱幾年,最后挑個不嫌棄你的山野村夫嫁了省事?!?/br> “別別別,我愿意還不行嗎?”她趕緊拉著男人的手起來,“我去說,馬上就去說?!?/br> 公冶善松開了手,閩鈺兒便站了起來,男人掃她一眼,從她身邊不疾不徐地走過去,語聲輕飄飄的:“天黑了,雪大路滑,公主還是先行回去。” “路上小心?!?/br> 閩鈺兒當(dāng)然也不愿意多留,她提著裙邊,一路小跑回去。身后提燈的丫鬟跟著跑,追都追不上。 閩鈺兒回去興致勃勃地同閩撻常講,講自己又和公冶善定親了,直講的最后閩撻常臉色黑了又青,青了又紫。 他忍了半晌,才說:“鈺兒,你是在胡鬧么?” “我當(dāng)然沒有,而且公冶善也同意了,爹不信的話可以去問他?!?/br> 閩鈺兒極近解釋的后果是,又在自個兒的營帳里跪了一宿。閩撻常不愿這么隨便就把自己女兒交待了,他讓閩鈺兒好好反省,“這件事情,不是你說可以,就可以的。” “我去同公冶善商量。” 他踏著夜里的風(fēng)雪出去,公冶善營帳里的燈本是滅了,后來閩撻常來,又搖晃著點上。 閩鈺兒等了一宿,直等的東方既白,閩撻常才回來,男人眼眶下泛著黑翳,掀起簾子,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又轉(zhuǎn)身回去。 “爹爹?!遍}鈺兒喚了他一聲 男人就道:“別跪了,起來罷。待會兒來殿上找我,有事情商議?!?/br> 閩鈺兒被攙扶著起來,她去了殿上,去了才發(fā)現(xiàn)閩撻常召集了一眾大臣,屋子里焚著檀香,大家都閉口不言,有著莫名的肅穆。 公冶善回去了,他們自然是知道的??礃幼?,閩撻常也沒有答應(yīng)公冶善出兵的請求,不知道這個時候把他們召集過來,又是為什么。 閩撻常招手,讓閩鈺兒過來,她坐在男人旁邊,閩撻常就握住她的手,而后轉(zhuǎn)頭對著大家說:“鈺兒,昨夜和公冶善定親了?!?/br> “我和公冶善商量后,決定三個月后完婚?!?/br> 他說得沉沉,底下的人便一愣,鴉雀無聲,都直勾勾地看著閩鈺兒。 閩鈺兒攥著手心,手心已經(jīng)出了汗,她強(qiáng)忍著不適,點了頭。 于是大家慢慢明白過來。閩撻常這個時候把他們召集過來,無非是想借閩鈺兒定親的事情,隱晦地說出自己要援兵公冶善的事。 畢竟自己準(zhǔn)女婿要出兵,閩撻常沒有理由不去幫一把。 寂靜了幾息后,眾人幾乎是齊刷刷地朝著閩撻常和閩鈺兒跪下來: “恭喜公主。賀喜主公。” 閩撻常繼而點頭,他說:“赫俞佳,軍中五萬精兵,就由你帶著,明日抵達(dá)春海,援助公冶善?!?/br> 赫俞佳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將軍,北豫極少有戰(zhàn)事,對外幾乎是沒有的,這次挑中赫俞佳,想來他也是有過人之處。 男人單獨(dú)走上前,對著閩撻常又叩首:“臣領(lǐng)命。” 閩鈺兒仔細(xì)地盯著赫俞佳,她怎么覺得這個人像是忽然冒出來的,在此之前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閩撻常應(yīng)下來,讓眾人先下去,獨(dú)獨(dú)留下來赫俞佳。他說:“鈺兒,去外間等我,我有事要和單獨(dú)赫將軍講?!?/br> “好?!遍}鈺兒松了手,她一個人去了外間,里面閩撻常說話的聲音壓得極低,她幾乎是什么都聽不見。 對了,她忽然想起公冶善。不知道公冶善現(xiàn)在走了沒有,她問底下的侍衛(wèi),侍衛(wèi)都回:“大公子一清早就走了,走的時候天都還是黑的。” “大概丑時剛過,就走了?!?/br> 回去那么早做甚?她又問:“公冶善是回春海了么?” “回公主,是的?!?/br> 她沒再問了,不一會兒閩撻常話講完了,赫俞佳從里面出來,他身形很高,和一貫的北豫人一樣,膚色白皙,看著精壯有力,他對閩鈺兒躬腰:“公主,主上讓您進(jìn)去?!?/br> 男人有一點口音,說起話來似是有點笨拙,閩鈺兒問他:“你不是北豫人?” “回公主,我是北豫人,只是從小說慣了蠻語,所以有點口音?!?/br> 說蠻語,那就是還在北豫往北的地方,這個赫俞佳,應(yīng)該是這幾年才從底下提拔上來的。 她點頭,問他:“你們明日何時出發(fā)?” “主上說,中午出發(fā),大概后天的上午就能到春海了?!?/br> 她本來想問,閩撻常有沒有說什么別的事情,例如誰跟著他隨行一起去的,后來怕引起赫俞佳的懷疑,只好止住了。 她說:“嗯,你先下去罷?!?/br> 閩鈺兒去找閩撻常,閩撻常面色竟沒有昨夜那般難看了,不知是錯覺還是什么,閩鈺兒從她爹爹臉上,看到了稍縱即逝的痛色。 “爹爹?!彼?。 “赫俞佳身手極好,他又是自小沒了爹娘的,為人忠厚老實。不像別人有復(fù)雜的利益關(guān)系網(wǎng),也是最好支配的人?!?/br> 他說這些,不知道言外之意是什么,閩鈺兒呆呆聽著,就又聽到他爹頓了一晌,“五萬精兵,是派出去給公冶善看的。我知道你還是想救齊叔晏,估計是想趁這次機(jī)會,援兵公冶善是假,去救齊叔晏才是真。” “所以,我又派了十萬精兵,跟在你們隊伍后面。到時候事情敗露,你和公冶善倒戈相向的時候,他們就可以護(hù)著你回來?!?/br> 用十萬精兵,只護(hù)她一個人。剩下的五萬人,才是閩撻常為齊叔晏準(zhǔn)備的援兵。 他本是不打算摻和的,可是閩鈺兒為了齊叔晏,連結(jié)親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實在是不知道,要是這次因為他不肯出手,齊叔晏死了,閩鈺兒會成何副模樣。 沒想到閩撻常什么都知道了,閩鈺兒鼻尖一酸,一時說不出話來。 閩撻常嘆氣,“我知道你定是要跟著去,所以也提前跟赫俞佳打了招呼,到時候你不必去春海和公冶善交涉,他去就可以了?!?/br> “而且,無論什么時候,他都必須服從你的命令?!遍}撻常從袖子里拿出一塊明黃色的鑲玉金牌,“我不能離開北豫,這東西交給你,到時候時機(jī)成熟,你就用這個調(diào)動赫俞佳?!?/br> 閩鈺兒接下金牌,一時心里百味交集,她原想,要是閩撻常不讓她跟著去,那她的計劃就行不通了,到時候只有瞞著所有人,偷偷潛入隊伍。 沒想到閩撻常什么都猜到了,也愿意為她鋪路,把選擇的大權(quán)交給了她,讓她來全權(quán)處理。 她說:“爹爹,謝謝你?!?/br> 閩撻常嘆了一聲,“鈺兒,爹只是為了你好?!?/br> “我昨夜去和公冶善交涉,我本以為,他也是對你們定親一事不以為意的,可是言語間,他似是把這事當(dāng)了真,我說服不了他,也說服不了你,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錯下去。” “公冶善會答應(yīng),是因為他想要爹爹助他。”閩鈺兒說。 “這事說不清楚,他現(xiàn)在不是善類,你突如其來提出定親,怎知他沒猜到你的心思?” 閩鈺兒一愣,“爹爹是說,公冶善也什么都知道,但是在故意陪我演戲?” “我懷疑?!遍}撻常這樣說,“所以我不放心,給你排了十萬精兵,到時候能護(hù)你全身而退?!?/br> “至于齊叔晏,只能聽天由命了。” 第78章 便宜你 閩鈺兒隨著大軍離開了北豫,與此同時,南沙王的隊伍也來到了天門峽。 天門峽易守難攻,齊叔晏在這里駐扎了一兩日,已經(jīng)布好了守城的隊伍。 兩軍第一戰(zhàn),以南沙王的落敗告終。許是舟車勞頓的緣故,南沙王吸取了經(jīng)驗教訓(xùn),不再貿(mào)然攻城,轉(zhuǎn)而在離城幾十里地的城外,安營扎寨。 閩鈺兒暗道南沙王這番休息得好,多給她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赫俞佳奉命要去春海,閩鈺兒要他幫忙打聽一下,打聽一下公冶衡的事。 不出意料的話,公冶善率軍過來的時候,公冶衡會混在隊伍里一起過來。 赫俞佳道:“那公主好好留在這里,勿要隨處走動,一切等我回來了再做商議。” 倒是個了解她的,知道她性子乖張,臨走時還要囑咐一番。 閩鈺兒等了一日,第三天一早,公冶善和赫俞佳就回來了。小姑娘本是不打算去迎接的,一想到逢場作戲,好歹還要做戲,末了只得乖乖去迎人。 公冶善捏著韁繩,坐在高高的馬頭上,皮笑rou不笑地掃她一眼:“公主竟也來了?” 閩鈺兒微笑著不答,頷首立著。公冶善看她穿的有些單薄,連披風(fēng)都沒披,冒冒失失地跑出來,就從身后撈出一件衣衫,蓋在她身上。 “進(jìn)去罷,別像那個將軍一樣,說病就病了?!?/br> 將軍? 閩鈺兒這才發(fā)現(xiàn),始終沒見著赫俞佳,她問:“赫俞佳人呢?” “后面?!蹦腥笋{著馬從她面前走過,“在馬車?yán)?,從今天早上就病倒了?!?/br> “怎么回事?”閩鈺兒跑過去,掀開簾子,就見赫俞佳面色蒼白地靠在褥子上,旁邊蹲著幾個侍婢,一邊給他敷帕子,一邊在按摩。 這一男多女的場景,看起來怎么有些…… “還愣著干什么。”閩鈺兒沒胡亂想了,她說:“趕緊把人抬下來,叫大夫?!?/br> 這赫俞佳好歹也是北豫的人,還是閩撻??谥械摹安凰字叀?,這才出來多久就出了岔子,也著實讓人不省心。 公冶善也懶得搭理他。他自己的事情都cao心不完,閩鈺兒忙前忙后地把赫俞佳安置好,就趕著去見了公冶善。 公冶善在屋子里坐著,屋子里置了暖意洋洋的爐火,他身邊站著好幾個侍衛(wèi)。男人簇?fù)碇簧砬嗌孽踅q,潔白的衣領(lǐng)露出來,眼里倒映出了火苗。他一邊暖手,一邊聽著底下人給他匯報事情,閩鈺兒進(jìn)來的時候,聽到什么“暫無動靜”,“北城門以北五十里暫無哨卡?!?/br> 她一進(jìn)來,里面人便都沒講話了。 公冶善頭也不抬,揮了手,那些人就朝著閩鈺兒行禮,退下去了。 閩鈺兒過來,她問:“你們方才在講些什么?” “自然是南邊的戰(zhàn)事。”公冶善直起了身,倚在背后,他抬眼看著閩鈺兒,忽然笑道:“那個大將軍怎么樣了。” “可得找大夫好好瞧一瞧,勿要凍壞了。否則我岳父大人就要怪我,讓北豫損失一員大將了。” 閩鈺兒也覺得訕訕的,她知道公冶善這是不想和她討論戰(zhàn)事,故意挑開話題,便也知趣地不問了。 她說:“那你好生休息,我先走了?!?/br> “用晚膳了么?”公冶善忽然開口問。 閩鈺兒沒好氣:“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