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鄭玉華看她的眼神，出去時林佩打起了精神，跟在鄭旭東身后喊jiejie姐夫。

    鄭玉華看見她也不驚訝，她弟弟今晚就要出發(fā)回部隊，這一走就是幾個月甚至半年，林佩來送人也合情理，便點頭說：“過來了。”

    陳桂花聽見聲也從屋里出來了，看見只女兒夫妻倆回來，問道：“咋就你們兩個回來，海生妞妞呢？”

    “海生他姑今天回來，他奶就把他們兄妹接走了。”鄭玉華說道，方建國meimei嫁到了縣里，一年到頭也就回來三四次次，要不是鄭旭東今天就要走，他們夫妻也要也要回婆家去。

    陳桂花聞言心里不大高興，外孫姑姑回來得雖然少，可一年總能回來幾次。不像她兒子，一年到頭難得回來一次，眼看就要走了，閨女婆婆卻不放孩子回來。但想到自古媳婦難當(dāng)，便沒說什么，只是點頭說：“這樣。”

    陳桂花招呼閨女一家進(jìn)屋，林佩問鄭旭東茶杯在哪便準(zhǔn)備去倒茶。陳桂花看見連忙將她攔住，對剛從外面回來的小兒子說：“趕緊給你jiejie夫倒茶?！?/br>
    鄭旭北今年剛大三，身形還是少年人一般，皮膚白皙，架著副眼睛看起來斯斯文文。聽到陳桂花攔著林佩讓他倒茶，說道：“我來吧?！?/br>
    林佩看他走過去，只好坐下來，聽陳桂花問：“你們廠啥時候上班？”

    “后天就要開工了。”方建國回答說，接過小舅子遞過來的茶道了聲謝，“今年開工比較早，往年都要等到十六以后，旭北呢？啥時候回學(xué)校？”

    “十五號就要出發(fā)?！编嵭癖被卮鹫f道。

    鄭玉華皺眉：“那不是元宵節(jié)當(dāng)天出門？”

    “十六號就要點名，得去早點?！编嵭癖钡雇曜詈笠槐柽f給鄭旭東，坐在他旁邊說道。

    陳桂花嘆了口氣：“今年好不容易熱鬧起來，一轉(zhuǎn)眼你們都要出門了。”

    “可不興說這話，徐東旭北要出門那是他們有出息，別個說起他們倆誰心里不羨慕？”鄭玉華安慰說道，“再說旭北明年夏天就畢業(yè)了，以后多得是機會回來?！彼喇?dāng)兵是一直干下去最好，回來發(fā)展未必比得上在部隊里，便沒說鄭旭東。

    但這也夠了，陳桂花只是一時傷感，并不是想把孩子都摟在身邊，笑道：“那倒也是，佩佩也是十六開學(xué)吧？”

    “嗯，小學(xué)開學(xué)比較晚?！绷峙寤卮鹫f。

    鄭玉華往外張望，問道：“二弟妹四弟妹呢？”

    “旭南大隊有事一早就出門了，翠芬剛?cè)サV區(qū)買東西，你四弟也是一早出門，也不知道在忙些啥，”陳桂花說著起身去灶房，問道，“你在灶房干啥呢？”

    李紅慌慌忙忙脫掉圍裙，走出來說道：“我在收拾中午要吃的菜?！?/br>
    “那些不慌，你大jiejie夫來了，你也出來見見?！标惞鸹匆娝南眿D那局促的模樣就覺得糟心，親戚來了都在堂屋說話，就她一個人在灶房里忙活，不知道的還當(dāng)她這婆婆脾氣多大，虧待了兒媳婦！

    進(jìn)堂屋后陳桂花還給李紅描補，夸她勤快，可背過身沒人的時候卻忍不住跟閨女抱怨：“人家新媳婦剛進(jìn)門，做事畏手畏腳就算了，她嫁過來都多少年了？這個毛病半點沒改，一點眼色都不會看！”

    鄭玉華聽后嘆了口氣：“她也難，嫁過來這么多年只生了一個閨女，就算您不說，灣里那些閑言碎語進(jìn)了耳朵，她心里難免多想。”

    陳桂花聽后卻并不覺得寬慰，只覺得李紅擔(dān)不住事。她這當(dāng)婆婆的還沒催著要孫子，李紅倒是把自個逼進(jìn)了塵埃里，不怪她總被林翠芬壓著一頭。她這脾氣要是不該，等林佩入門，旭北再娶了媳婦，對比之下她更要把自己逼死了！

    想到這里陳桂花就覺得憋氣，她一生精明，卻在兒媳婦上栽了跟頭。如今看林佩是個好的，只盼她能長久地靈光下去，別突然糊涂起來，跟李紅一樣把日子過得一團(tuán)糟。

    鄭家這頓飯林佩吃得食不知味，一是顧著形象，吃飯的時候比較注意，二是因為感覺到陳桂花灼灼的目光，那雙眼里熱烈的期盼讓她有點壓力山大呀！

    第22章 等我

    吃過飯, 林翠芬跟李紅收拾飯桌，陳桂花則幫著鄭旭東收拾行李。

    其實鄭旭東行李不多, 一個人就能搞定，但陳桂花堅持她來：“往年你出門, 行李都是我收拾的?！?/br>
    “我來幫您吧?！绷峙逶谂赃呎f道。

    陳桂花抬頭看她, 想到等林佩嫁過來，兒子再要出門行李也該她來收拾，點點頭說：“嗯?！?/br>
    說著陳桂花從柜子里拿出個軍綠色的背包，林佩一眼認(rèn)出這是鄭旭東回來時提的那個。成化將背包鏈子拉開，從柜子里鄭旭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

    鄭旭東的衣服并不多，回來只穿一身帶一身軍裝, 另外有過年家里做的新衣裳, 陳桂花給他織的新毛衣，以及他今天穿的這一身。只是衣裳雖少, 冬裝外套卻都是大件，一個背包不好裝, 陳桂花看著回自己屋又拿了個包來。

    陳桂花一走, 鄭旭東便對坐在床邊疊衣服的林佩說：“我來整理吧。”

    “也沒多少, 我疊就成。”婆婆永遠(yuǎn)都是向著兒子的，要是她坐在一旁什么都不干, 陳桂花嘴巴不說什么心里也難免有想法。相對的，她幫著收拾行李, 也能讓陳桂花記得她的好, 擺在面前刷好感的機會, 她可不會輕易錯過。

    很快，陳桂花拿了個藤箱過來，問鄭旭東：“這些東西你路上好拿不？”

    “還成?！编嵭駯|回答說。

    陳桂花點頭，把藤箱放在地上，又去看林佩疊的衣服。她用的是后世很火的收納法，將衣服卷成一圈，不容易皺也更節(jié)省空間。陳桂花在旁邊看出端倪，眼睛一亮說：“你這個法子好。”

    林佩羞澀一笑說：“這樣能裝的東西比較多，但也比較重?！?/br>
    “沒事，旭東力氣大?！标惞鸹ㄐΦ?，向林佩討教怎么疊，邊學(xué)邊問，“你這法子是你自己想的？”

    “是聽別人說的。”林佩沒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說得比較含糊。

    陳桂花卻想岔了，她猜測八成是那家人教林佩的，所以她才說得這么含糊。但陳桂花也沒想刨根問底，只關(guān)心她做事是否利索。她嘗過林佩的廚藝，放村里都是拔尖的，又因為林佩有工作，婚后不必費心照管大隊里分的那一畝三分地上，只要家務(wù)活能干利索就成。

    這會瞧著，陳桂花對林佩更滿意了。

    按照林佩的法子，最后藤箱還有小半空間沒裝滿，陳桂花想想回屋拿了塊舊布頭，包了兩雙布鞋放進(jìn)藤箱，說道：“這是我在家按你腳的大小做的，穿著輕便好走路，你平時可以穿?！?/br>
    “謝謝娘?！编嵭駯|說。

    陳桂花想想又說：“待會我給你裝兩罐腌菜，外邊沒這個口。”

    “成?！?/br>
    “那……就差不多了？”陳桂花說著看向窗外，日頭已經(jīng)過了最烈的時候，再有幾個小時，鄭旭東就要離家了。

    陳桂花突然紅了眼眶，但她怕鄭旭東發(fā)現(xiàn)，側(cè)過頭用手掌按了下眼睛，笑道：“你這一走就是半年，跟佩佩好好說些話，娘不耽誤你們?！?/br>
    說完陳桂花退了出去，順便給他們帶上了門。

    鄭旭東望著林佩，她坐在床邊，微微低著頭并不看他。鄭旭東輕咳一聲說：“走吧，我送你回去?！?/br>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點半，去林家加起來要一個小時，再耽誤一會就要五六點鐘。輪渡時間不定，早的時候六點多，晚的話可能八點到，但他得提前去江邊等著，不然錯過了輪渡就要拖到明天才能出發(fā)。

    林佩嗯了聲，跟在他身后出門，陳桂花聽說鄭旭東送林佩回家，囑咐說道：“路上小心，早點回來?！?/br>
    鄭旭東應(yīng)了聲，推著自行車跟林佩一起出門。

    ……

    方翠蘭知道鄭旭東晚上就要出發(fā)，以為林佩很晚才回來，不想半下午就看見兩人出現(xiàn)在路口，等人進(jìn)來驚訝問：“你們咋這么早回來？”

    “他送我回來，待會還得去等船?！绷峙褰忉屨f。

    方翠蘭不清楚具體時間，只當(dāng)鄭旭東出門早，抱怨說：“你自己回來就成了，咋還要旭東送你？多耽誤時間吶？”

    鄭旭東笑道：“不耽誤，我也想送她?！?/br>
    李蘭花坐院子里聽到他們這番對話，沖方翠蘭笑道：“哎呦我的好嫂子，你可別再問了，沒看出來兩個孩子是舍不得？你也體諒體諒他們吧?！?/br>
    一番話說得林佩紅了耳朵，看了鄭旭東一眼，跟方翠蘭說了聲便進(jìn)屋去。林杏花并不在屋里，林佩進(jìn)去后直接用鑰匙打開抽屜，里面最深處放著一個信封，打開裝的正是原身在養(yǎng)父母家時拍的證件照。

    照片是黑白色的，只兩根手指寬，林佩將照片遞給鄭旭東：“我只有這么大的照片。”

    “這么大挺好。”鄭旭東將照片捏在手里，看兩眼又看向林佩，問道，“這是什么時候拍的照片？”

    “一年前，為了高考拍的?！绷峙孱D了頓問，“怎么了？”

    照片上林佩臉頰帶點嬰兒肥，看起來十分稚嫩，望著鏡頭的目光有點羞澀，與現(xiàn)在大不相同。林佩剛穿來時原身還病著，短短一個月內(nèi)瘦了十來斤，臉上的嬰兒肥也不見了，屬于原身的天真羞澀眼神自然也消失了。

    鄭旭東心里發(fā)悶，卻因為不想觸及林佩的傷心事?lián)u頭說：“沒什么?！?/br>
    鄭旭東將照片收起來房間內(nèi)口袋，抬頭看了看外面，冬天天黑得早，這會太陽已經(jīng)有落山的趨勢，他聲音沉悶：“我該走了?！?/br>
    “我送你?！绷峙逭酒饋?。

    鄭旭東就站在桌邊，她起身后拉近了兩人的距離，等她抬頭，鼻尖更是擦過鄭旭東的唇。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讓兩人都愣住了，林佩臉頰變紅，鄭旭東卻目光灼灼望著她：“回到部隊我就向領(lǐng)導(dǎo)打結(jié)婚報告，七月初就回來娶你?！?/br>
    他神色鄭重，林佩也跟著嚴(yán)肅起來，鄭重說道：“我等你?！?/br>
    鄭旭東臉上露出笑容，轉(zhuǎn)身往外走去。方翠蘭看他這么快要走，連聲囑咐他路上小心，記得常寫信回來，鄭旭東一一應(yīng)答。

    林佩送鄭旭東到路口，兩人停下腳步，鄭旭東說：“就送到這里吧?！?/br>
    “路上小心?！绷峙逡詾樽约翰粫y過，說出口的聲音卻依然哽咽，寒風(fēng)中她眼眶微紅，水潤的雙眼難舍地望著鄭旭東。

    鄭旭東停好車，雙手張開問道：“我可以抱你嗎？”

    林佩問問一怔，想起她和鄭旭東認(rèn)識以來，雖然不是沒有肢體接觸，但都是克制的手肘相碰，至于擁抱接吻是從沒有過的。想到這里，林佩胸口開始發(fā)脹，沖動之下不管不顧撲進(jìn)鄭旭東懷里，仰頭喊：“旭東。”

    鄭旭東合攏雙手，低下頭：“嗯？”

    林佩踮起腳尖，親了一下他的嘴唇。鄭旭東整個人僵住，瞳孔微縮，喉嚨里發(fā)出聲音：“佩佩?！?/br>
    林佩已經(jīng)從他懷里退出去，揮揮手說：“一路順風(fēng)?！?/br>
    她臉上云淡風(fēng)輕，但鄭旭東一顆心卻像是經(jīng)過狂風(fēng)肆掠而波濤涌動的海面，目光灼灼地望著她。林佩臉頰漸漸泛紅，輕輕咳了一聲：“你……不走嗎？”

    心里有點后悔，她向來穩(wěn)重自持，怎么能在路口做出這種事？幸好沒有人經(jīng)過，不然讓人看見到處說嘴……林佩想起來就覺得臉頰guntang。

    但鄭旭東沒有離開，而是上前一步，再次將她圈入懷中。他將林佩抱得很近，眼神盯著她紅潤的唇，林佩紅著臉掙扎：“別被人看見了?！?/br>
    鄭旭東抬頭四周看了眼，說道：“沒有人。”然后低頭飛快地親了林佩一下將她放開，“是甜的?！?/br>
    林佩臉頰更紅，瞪向鄭旭東，鄭旭東低笑一聲說：“記得給我寫信。”

    林佩想到他馬上就要走，顧不上瞪他，點頭說：“嗯?！?/br>
    “地址你知道吧？”

    “知道?！?/br>
    鄭旭東頓了頓，說：“等我回來?！?/br>
    林佩和他對視著，點頭：“好。”

    鄭旭東放開她，轉(zhuǎn)身握住自行車把手，跨到車上，側(cè)過頭看著她說：“我要走了?！?/br>
    “嗯?！?/br>
    “快回去吧?！?/br>
    林佩搖頭，站在原地望著他：“等你走了我再走。”她想送送他。

    鄭旭東見她堅持，無奈地笑了笑，踩著腳踏騎出去，轉(zhuǎn)眼消失在林佩眼前。人走了林佩卻沒有回去，她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太陽落至地平線，天空被橘色的晚霞熏染才轉(zhuǎn)身離開。

    ……

    方翠蘭張羅晚飯的時候，看見林佩一個人回來，問道：“旭東走了？”

    “嗯?！绷峙鍛?yīng)了聲，沒精打采說，“我回屋躺回?！?/br>
    看她失魂落魄，方翠蘭點點頭說吃飯叫她，回頭卻跟林二柱說：“佩佩送完旭東胡來，整個人跟霜打的茄子一樣，你說她沒事吧？”

    林二柱這兩天走鴻運，出門都是囑咐恭維，今天抹牌也是連贏，整個人都是飄的。聽方翠蘭的話倒是沉靜下來，琢磨說：“畢竟是年輕小夫妻，沒經(jīng)過離別，心里難免不舍，過幾天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