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紅蓮面露驚訝：“你認(rèn)識我？”

    “旭東和我說過?！币惨驗殛惣t蓮就坐在自家門口，而屋門都是敞開的，能看見客廳里有兩個小孩在玩耍，林佩自然猜測她是趙國慶的媳婦。

    “我說呢。”陳紅蓮恍然大悟，“你們趕緊回去吧，看鄭副營長這大包小包的?！?/br>
    “那待會見?！绷峙鍛?yīng)了一聲，和鄭旭東一起回去。

    等他們一進屋，陳紅蓮捏著嗓子跟王春英說：“那待會見，拿腔拿調(diào)的，做作！那么多東西，自個兩手空空，全讓鄭副營長一個人拿?！?/br>
    “你是沒看見上午她剛來的時候，兩蛇皮袋東西，鄭副營長一個人提著，她就空手拿個包?！痹缟狭峙逅麄冞M來的時候陳紅蓮正在客廳里給孩子喂奶，雖然沒開門，卻從窗戶看見他們進來。想到這里王春英里眼中流露出羨慕嫉妒，“她洗衣裳的時候，鄭副營長就在旁邊守著，寶貝得跟啥似的?！?/br>
    陳紅蓮冷哼一聲：“我看她妖妖嬈嬈，也沒啥出挑的。”

    王春英沒接話，憑心而論，林佩雖然瘦了點，但眉目生得真不差。再看她穿的，同樣是的確良襯衫配黑褲子，她穿就像是剛從地里回來，林佩穿著卻很顯身條，倒像是畫報里走出來的人。

    林佩可不知道兩位鄰居嘀咕她的壞話，進屋后她直接進了廚房，把柴米油鹽放在灶臺上。廚房并不大，進門靠墻這一面放著架木頭打的櫥柜，看著像是用了好些年，雖然清洗過，但表面還是有一層油垢。

    另外三面打了齊腰高的臺面，靠窗那邊臺面上放著個鑄鐵灶，煤氣壇放在臺下。左邊臺面下放著個小爐子，靠近櫥柜那一側(cè)壘著整整齊齊的蜂窩煤。

    林佩見過老式的鑄鐵灶，但從來沒用過，只好求助鄭旭東。其實鄭旭東也沒用過這灶，但他提前找人打聽過，拿起櫥柜頂上放著的一盒火柴，先打開煤氣壇，把灶扭開，再用劃開的火柴點燃。

    火焰騰地升起，表面沒有任何遮擋，看著怪嚇人的，林佩正想著聽見鄭旭東說：“要試試嗎？”

    林佩搖頭：“我用爐子就行了。”有點不敢試。

    “怕？”鄭旭東側(cè)過頭彎腰，在林佩耳邊輕聲問。

    林佩轉(zhuǎn)頭看他，唇角微微翹起，帶著不算隱秘的笑意。不想被他小瞧，一手拿過火柴盒說：“試試就試試?！?/br>
    鄭旭東悶聲笑，關(guān)掉鑄鐵灶往旁邊讓了讓。林佩大步走過去，拿出火柴的動作很慢，偏偏鄭旭東還在旁邊提醒“要先把灶打開”，林佩扭頭瞪他：“我不知道嗎？”她又不傻。

    林佩扭開灶的開關(guān)，然后化開火柴點燃?；鹧骝v起的瞬間她的手微微一抖，將火柴直接扔進去，火焰更大了點，將火柴然滅。但火好歹是打著了，林佩斜眼看鄭旭東，輕哼兩聲：讓他小瞧她。

    “是是，我媳婦真厲害?！编嵭駯|笑道，伸手關(guān)掉煤氣灶。

    “那是。”林佩得意洋洋。

    廚房門口傳來陳紅蓮的聲音：“我說找不見你們，原來在這兒啊，說啥呢這么高興？”

    鄭旭東輕咳一聲，斂了笑容說：“試一下煤氣灶，嫂子過來是？”

    “我早上買了個西瓜，用水浸過的，特別甜，這不是想著你們住進來了，給你們送一塊?！标惣t蓮邊說邊四處打量，“家里收拾好了啊？”

    “主要是旭東收拾。”林佩笑道，拿了個盤子將西瓜裝好，又向陳紅蓮道謝。

    “兩塊西瓜有啥啊?！标惣t蓮毫不在意，擺擺手說，“鄭副營長這幾天忙里忙外，我們都說他有心來著。當(dāng)初我來隨軍的時候，我男人可不像他這么上心，住進來啥都沒有，還是我自己添置的?！?/br>
    林佩臉上滿是笑容：“我也說他辛苦了?！闭f著像是剛想起來，讓陳紅蓮等一等，自己去了屋里，把她剛在菜市場買的糖果糕點裝了一盒子給陳紅蓮。

    陳紅蓮連連推辭不肯收，林佩說：“我們逛菜市場的時候順手買的，不費什么錢，您要是不收，這西瓜我也不好意思要了?！?/br>
    “嗐，你說你這人咋這么客氣？”陳紅蓮收了東西又問，“你家還有啥要忙活的不？我下午沒事給你們搭把手?！?/br>
    “不用不用，也沒什么事?！绷峙謇^鄭旭東說，“再不然還有他呢。”

    陳紅蓮看看鄭旭東，哎了聲告辭了。送走陳紅蓮林佩又轉(zhuǎn)回來，那刀把那兩塊西瓜切成得更窄，拿起一片遞給鄭旭東，笑道：“紅蓮嫂子還挺熱心。”

    鄭旭東坐在飯桌前，接過西瓜說：“處得來就好?！彼团铝峙甯従犹幉粊怼?/br>
    “肯定沒問題?！绷峙逵X得自己好歹當(dāng)了一年老師，應(yīng)付那么多家長都沒問題，難道還處理不好跟鄰居的關(guān)系？說著吃一口西瓜，長嗯一聲說：“這西瓜紅好吃，沙沙的，甜，我剛才好像沒看見？”

    “可能是早集上買的?！编嵭駯|也覺得這西瓜好吃。

    “那我明早去看看，”說著又想起鄭旭東明早就要走，改口說，“下次你回來買一個吃。”

    鄭旭東吃完西瓜，握住林佩的手，目光中帶著歉意。林佩還在吃西瓜了，看他這樣沒忍住笑了：“你看著我干嘛？桌上還有呢?！?/br>
    “辛苦你了?！编嵭駯|嘆息說。

    “怎么辛苦了？”林佩反問，“在家是過日子，在這里也是過日子，要我說這里生活比家里還要方便，也算不上辛苦?！?/br>
    她沒有那么臉頰，不像原主離了自小信賴的父母就活不下去，更何況這世界本也沒有她的家。

    雖然林二柱夫妻對她很好，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上次她回家去，家里已經(jīng)沒有她住的地方，前屋已經(jīng)堆滿了林杏花的東西。至于鄭家更不必說，鄭旭東才是紐帶，他不在家那只是一棟房子而已。

    所以林佩對隨軍這事沒有絲毫猶豫，她想或許現(xiàn)在太早，等他們感情更穩(wěn)定，又或者有了孩子，她也就有家了。

    或許到那時候，她才會對這世界有歸屬感。

    ……

    吃過西瓜，鄭旭東拿著繩子出去。

    家屬房每一排門口都有種樹，基本上每戶門前一棵樹，這些樹大概就胳膊那么粗，高度就兩三米，鄭家所在這一排院子同樣如此，這晾衣服的繩子就系在樹干上。

    鄭家旁邊就是轉(zhuǎn)頭砌成的月亮門，月亮門兩側(cè)墻面都有一截做的豎磚，能看到外面的馬路，鄭家窗戶上架著的竹竿另一頭就放在豎磚孔洞處。繩子也是這樣，一邊系在豎磚上，另一邊系在樹干上，他怕繩子長度不夠，正三角拉了兩根繩子。

    系好繩子，看見林佩從屋里出來問道：“夠不夠？”

    “夠了，我只是偶爾洗被子，哪要那么長繩子。”林佩覺得有點好笑，問鄭旭東煤氣去哪里灌，蜂窩煤去哪里買，價格怎么樣。

    鄭旭東一一告訴林佩，又說：“煤氣和蜂窩煤混著用的話，應(yīng)該夠用一個月，到時候我回來再去灌?；鸩裎屹I了一大盒，剩下的都在主屋柜子里。廁所在外面，出門往左走，一直到盡頭就能看見。”

    “要走多久？”林佩比較關(guān)心這問題。

    “三四分鐘？”鄭旭東問。

    林佩“嗯……”，她想自己要是肚子痛可怎么辦。鄭旭東就跟有讀心術(shù)的似的：“要不我去買個夜壺回來，就是要自己倒?！?/br>
    陳桂花屋子里就有個夜壺，但鄭旭東不愛用這些，因此之前沒有想到。其實林佩也不愛用，但她想著大晚上烏漆嘛黑的去廁所的確有點害怕，想想點頭說：“行?！?/br>
    鄭旭東去供銷社的時候林佩也沒閑著，她又裝了一袋糖果點心去王春英家里。經(jīng)過陳紅蓮家的時候，林佩看到門又鎖上了，從窗戶往里面看客廳也不見人，不知道是出去玩還是上班去了。

    林佩想著敲開王春英家的門，她出來的時候頭發(fā)有點凌亂，林佩面帶歉意說：“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么得事，俺剛把孩子弄睡下?！蓖醮河⑿呛钦f道，“你過來有啥事？”

    “我買了點點心，說給你們送點?！绷峙褰忉屨f道。

    “那可不用，俺家也有?！蓖醮河⑼凭懿皇?，兩人又是一番你來我往，最后王春英收了東西把林佩領(lǐng)進去。

    家屬房的格局都差不多，只是張家客廳沒放沙發(fā)，放著一張圓桌，一張高柜，柜子上面放著搪瓷杯等。坐下后王春英給林佩倒了涼白開，有點局促說：“家里也沒啥吃的?！?/br>
    “我吃過中飯了，也不餓?！绷峙甯钤拞枺澳愫⒆佣啻罅?？長得真可愛。”

    “一年仨月了?！蓖醮河⑿呛钦f道，“你跟鄭副營長結(jié)婚多久了？有孩子沒？”

    “我們七月份結(jié)的婚，還早呢?！?/br>
    “那可不早了，得抓緊著來，不然跟丁營長媳婦那樣，是要被人戳著脊梁罵的勒?！碧岬蕉I長媳婦，王春英撇了撇嘴，似乎對她十分不喜。

    林佩想到鄭旭東說的，丁營長跟他還是戰(zhàn)友，好奇問：“ 丁營長媳婦怎么了？”

    王春英面露不屑：“還能有啥，生不出來唄?！?/br>
    林佩神色訕訕，坐了會聽見外面有聲音，說道：“我家里還有事該回去了，不打擾您休息?！?/br>
    “不打擾不打擾，”王春英連忙站起來，送林佩出門看見鄭旭東站在外面，一臉打趣說，“俺說你咋突然說要回去，改天來家里玩啊。”

    林佩笑著道謝，走向鄭旭東問：“丁營長媳婦不在家嗎？”

    “她是文工團女兵，在軍營里有宿舍，不一定天天回。”提到鄭旭東介紹起來，“趙副營長媳婦在供銷社后勤上班，哦，他們有兩個孩子，大的叫白楊，小的叫綠丫。”

    林佩想到趙副營長媳婦叫陳紅蓮，笑道：“他們家是按顏色取名字？”

    鄭旭東順著她的話一想還真是，說：“說不定是的，你剛才去張連長家怎么樣？”

    “還行吧?！绷峙宄鲩T前燒了壺水，這會已經(jīng)發(fā)出嗚嗚聲，她進廚房關(guān)了煤氣，把熱水灌進水壺里，然后把買回來的搪瓷杯灌滿熱水。

    “跟她說不來？”鄭旭東問。

    林佩搖頭：“也不是說不來?！敝皇撬惶矚g王春英說沈文麗的語氣，只是林佩也不好因為這一句話去判定人好還是壞。

    ……

    林佩奔波兩天實在是累了，吃完晚飯沒再磨蹭，燒水洗洗就打算睡覺。

    但鄭旭東跟她正相反，剛開葷就連著素了一個多月，哪能讓林佩就這么睡著。林佩剛要睡著就覺得身上壓了個人，她伸手推了他一把，聲音軟綿綿的：“別鬧，我好困。”

    “你睡你的。”鄭旭東聲音低沉，含住林佩的唇。

    林佩沒想到他竟然這么無賴，氣得都笑了，但人也清醒了點，張嘴就要說話，卻不想鄭旭東將舌頭伸進來，林佩身體頓時一僵。

    說來慚愧，她前世活到二十七八，但連初吻都沒有過。也不是沒談過戀愛，但那時候她年紀(jì)小，還沒來得及偷嘗禁果就被她媽棒打鴛鴦了。讀大學(xué)的時候她媽也是耳提面命，讓她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語，學(xué)業(yè)為重。

    一直到她剛工作那年過年回家，她媽突然問她有沒有男朋友，讓她盡早穩(wěn)定下來早點談婚論嫁。她當(dāng)時都驚呆了，心想她媽從不支持戀愛到催她早點結(jié)婚態(tài)度簡直是無縫銜接，只可惜她沒她媽那么強悍，一時間轉(zhuǎn)換不了心態(tài)。

    就這樣，林佩一直單到被剩下來。

    也不是沒看過限制級電視，理論上也知道接吻上床是什么樣，但理智上從來不覺得唇齒交纏很美好。

    直到那次鄭旭東要回部隊，她去送他還是她主動，鄭旭東的回吻也是蜻蜓點水的。再到結(jié)婚當(dāng)晚，鄭旭東表現(xiàn)得依然保守，接吻都是小心翼翼的，嘴唇貼著嘴唇而已。林佩當(dāng)時還想八十年代的人真單純，還猶豫過要不要教教鄭旭東，但為了她的形象考慮，她還是放棄了。

    總之到現(xiàn)在為止，他們之間的吻仍停留在嘴唇碰嘴唇的階段，當(dāng)鄭旭東真的狂野起來，林佩不免葉公好龍了。

    察覺到林佩的僵硬，鄭旭東退出來，輕聲問：“怎么了？”

    林佩想問他從哪里學(xué)來的，但出口的聲音綿軟無力，好似誘惑。林佩忙閉上嘴巴，鄭旭東低笑一聲又俯身下來。

    鄭旭東的聲音是很好聽的，實際上林佩覺得鄭旭東沒有哪里不好。

    他的個子很高，身材也很好，相貌更不必說，放到三十年后能直接出道的那種。連說話的聲音也是，低沉醇厚，在她耳邊輕笑的時候帶著些許沙啞，電得她全身發(fā)麻。

    林佩很沒有骨氣地軟下來，任由他為所欲為。

    一直折騰到半夜，入睡前林佩還想，要不是鄭旭東顏好……算了，有顏任性。

    ……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鄭旭東已經(jīng)走了，身邊床鋪已經(jīng)冷卻。

    林佩閉著眼睛沉思著，腦海里卻閃過昨晚那些荒唐的畫面，臉頰漸漸燒起來，再也躺不下去。

    昨晚洗澡后她穿的是一套碎花的睡衣，是用土布做的，雖然不是那么親膚但很寬松，穿著睡覺也還行。但今天她身上的睡衣?lián)Q了一套，變成了一件寬大的白色t恤，這是鄭旭東的舊衣服，長度剛過林佩大腿，被她拿來當(dāng)睡衣穿。

    不用說，這衣服肯定是鄭旭東幫她換的，而換下來的衣服也沒有拿出去，就搭在床尾床桿上。林佩掀開被子看床單，痕跡已經(jīng)干了，但心理作用下林佩覺得床單一塌糊涂。

    她臉頰更燙了幾分，邊在心里罵鄭旭東邊拆被子。

    等拆完被子換好衣服，林佩拉開窗簾推開窗戶，感覺到有風(fēng)吹進來就覺得好多了。她拿起放在床頭的手表，看了眼時間也顧不上洗衣服被子，去廚房刷牙洗臉，擦了點雪花膏就匆匆出門。

    出去時剛好碰上王春英，看見她王春英便笑問：“去買菜??？”

    一晚上也足夠林佩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同樣笑著回答：“嗯，旭東說早上有早集，我就想著早點出門去看看?！?/br>
    “正好，俺也去早集，”王春英說，“俺們一塊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