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林佩接口說道，“她一個月不止寄回去三十?！?/br>
    “啥樣心疼閨女的爹娘，每個月能沒有負(fù)擔(dān)地拿走閨女這么多錢？再說聽他們的意思，她娘家還有個弟弟，我猜啊，她恐怕不止養(yǎng)爹娘，連弟弟都一起養(yǎng)了?！标惣t蓮說完還忍不住刺沈文麗一句，“你是命太好，投生到了好人家，爹娘都疼你，不知道農(nóng)村姑娘都過的什么日子?！?/br>
    沈文麗又不傻，聽她這長篇大論一通，當(dāng)然知道陳秀芳爹娘的狠心。只是聽不慣陳紅蓮這話，說道：“什么日子？你現(xiàn)在不也好好的？”

    “那是我拎得清，不然早被我爹娘賣了換我弟的彩禮?！标惣t蓮不耐煩跟沈文麗多說，起身走了。

    沈文麗氣道：“你看看她，什么狗脾氣?！?/br>
    “她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绷峙鍑@氣說。

    “可再怎么樣，也不至于鬧到離婚的地步，”沈文麗嘆了口氣，“她一個女人家離了婚，以后怎么辦？”

    “也沒什么不能過的。”林佩語氣淡淡。

    沈文麗聞言看了林佩一眼：“可……”這時候離婚是非常稀奇的事，就算是城市里長大的她，也從未見過離婚夫妻。所以她覺得陳秀芳雖然有不對，但再怎么樣也不至于鬧到離婚的程度。

    但林佩卻覺得這一切的都是陳秀芳自己作出來的，她把娘家看得比自己家更重，就要自己承受苦果。

    沈文麗嘆了口氣：“好吧。”

    過后沈文麗說起林佩的反應(yīng)，覺得她太冷淡甚至冷酷了，丁亞明輕哼說：“你才知道，旭東這媳婦，心硬著呢?！?/br>
    外人只說林佩心軟，但他卻覺得她外軟內(nèi)硬，旭東可降不住她。

    想到這里丁亞明抱住自家媳婦，親香兩口說：“還是媳婦你好?！?/br>
    沈文麗覺得他說林佩太過，但被這么一打斷也顧不上了，嗤笑說：“你現(xiàn)在知道我好了？”

    兩人親近起來。

    ……

    隔壁卻很安靜，林佩和鄭旭東沒有多討論周家的事。

    對陳秀芳，林佩實(shí)在生不出來同情，她是真心覺得落到這地步是她自己作的。她和周連長結(jié)婚五六年，周連長也不是沒給過她機(jī)會，可她從沒有過反省，只是一味索取貼補(bǔ)娘家人。

    林佩實(shí)在不想為陳秀芳浪費(fèi)太多情緒，便拿出一本童話書讓鄭旭東念。

    鄭旭東拿過童話書翻了翻，挑眉問：“這是？”

    “安徒生童話?！绷峙逯钢饷嫔系淖终f。

    “我知道，你想聽童話？”鄭旭東不確定問。

    “這是胎教，現(xiàn)在城里人都是很注重胎教的，從懷孕就開始給孩子講故事，還有人專門去報(bào)胎教班呢?！绷峙逭f的其實(shí)是她前世的同事，懷孕后報(bào)了個胎教班，不但自己上課，還帶著老公去。

    八十年代雖然有胎教，但還沒有形成規(guī)模，更別提他們這偏僻城鎮(zhèn)，也就醫(yī)生知道點(diǎn)。上不成胎教班也看不了胎教片，林佩退而求其次，心想那就讀讀童話吧。

    這段時間她晚上都會讀完一篇童話再睡，只是昨天她太困，一時間忘記了。今天鄭旭東在家住，任務(wù)自然交到了他手上。

    林佩解釋一通什么是胎教后，總結(jié)說：“這叫贏在起跑線上?！?/br>
    林佩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但鄭旭東總疑心她是不是自己想聽童話故事了，所以找個理由忽悠他，挑眉問：“真的？”

    “當(dāng)然，我這都是為了咱們孩子啊?！绷峙謇^鄭旭東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臉語重心長說。

    鄭旭東心想，成吧。

    不管是為了孩子，還是為了媳婦，念吧。

    他靠坐在床頭，翻開童話書問：“你讀到哪一篇了？”

    林佩在鄭旭東懷里找了個位置，瞇著眼睛說：“《美人魚》?！?/br>
    鄭旭東翻開童話書，再一次挑了挑眉，沒看幾篇啊。林佩沒聽見聲音，推了推他的手臂催促：“快點(diǎn)呀?！?/br>
    鄭旭東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聲音念：“遙遠(yuǎn)的海面上，海水像美麗的矢車菊一樣藍(lán)……”

    “等等，念童話的時候你得帶點(diǎn)感情，”林佩挑剔說，然后自己念了一句做示范，“這樣念才行，加油哦！”

    她握住拳頭，非常矯揉造作地給鄭旭東打氣。

    鄭旭東：“……”

    第61章 首都來

    第二天林佩聽陳紅蓮又說起周家的事：“昨天周連長不是把閨女抱走了嗎？陳秀芳一家一家去問, 全家屬房都沒找到妞妞, 就上周連長營里問去了?！?/br>
    林佩看她想賣關(guān)子, 非常捧場問：“然后呢？”

    “周連長就在營里，可閨女不在，你說她把閨女放哪了？”陳紅蓮壓低嗓音, 說話有點(diǎn)神神秘秘的。

    “說不定是朋友家?！?/br>
    “啥朋友家啊, 周連長老家又不是這里的, 朋友全是部隊(duì)認(rèn)識的，不是光棍住營里就是住家屬房，”陳紅蓮嗤笑, “全家屬房沒找見，還能放哪個朋友家？”

    “那他最后把閨女放哪了？”

    “不知道啊, ”陳紅蓮攤手說，“他今早上才把閨女送回來，陳秀芳問了半天, 也沒從閨女嘴巴里問出她昨晚住誰家了, 在家發(fā)了好大一頓脾氣呢?！?/br>
    林佩皺眉：“對妞妞發(fā)脾氣？”

    “那倒沒有，她現(xiàn)在也怕了, 想挽回周連長，就在家里罵了一通, 完了還給妞妞做吃的?！闭f到這里陳紅蓮又感嘆, “早知道今天，她先前何必鬧到這個程度，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br>
    “這世上要是有早知道, 也不會有那么多后悔事?！绷峙宓f道。

    陳紅蓮嘆了口氣：“是啊，要是真離婚，她以后可咋過？回老家肯定要被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她雖然看不上陳秀芳的作為，可看她走到這一步也覺得她可憐。

    林佩沒有接話，在她看來，就算離婚也沒什么可怕的。像李三妹，沒了丈夫在老家不也受盡欺負(fù)，可她也帶著閨女走出來了，靠著自己雙手也過得好好的，能供閨女讀書。說到底還要看自己立不立得住，只嘆息說：“孩子可憐?！?/br>
    陳紅蓮說道：“誰說不是呢?！?/br>
    周家的事鬧到開學(xué)也沒個定論，周連長依舊回來，但只看閨女，并不跟陳秀芳說話。而陳秀芳也沉默了許多，不再往別人家串門，只守著閨女過活。

    ……

    九月份是何升親自來鄭家對賬。

    市里分店生意紅火，何升現(xiàn)在可以說是鳥槍換炮，頭發(fā)長長了些，燙成中分發(fā)型，發(fā)蠟打得光亮，只是他年紀(jì)大了撐不住發(fā)型，看著有點(diǎn)像手撕鬼子抗戰(zhàn)劇里的漢jian。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挺闊西裝，但這時候的西裝都偏寬松，他個子不夠高，人不夠壯，穿著就有點(diǎn)撐不起來。

    他臉上還架著□□鏡，腰上別著bb機(jī)，精神抖擻，一看就是發(fā)達(dá)了。不過對林佩的態(tài)度沒變，依然客客氣氣的，就是在林佩看賬本的時候，他拿出bb機(jī)在手心里轉(zhuǎn)著，側(cè)過身子去問鄭旭東：“鄭營長你知道這是啥不？”

    鄭旭東陪著坐著，臉色不變說：“bb機(jī)?！?/br>
    “沒錯，現(xiàn)在城里那些大老板，人手一個這玩意。”何升嘿笑說，“鄭營長要不也整一個？我認(rèn)識人，能最低價拿。”

    “不用了，我平時用不到。”

    何升低頭一想，也是，鄭旭東平時都在部隊(duì)，的確用不到這玩意。抬頭又問林佩：“林老師呢？不整一個？以后咱們聯(lián)系也方便。”

    林佩從賬本中抬起頭說：“行啊，你幫我拿一個，多少錢我待會給你?！?/br>
    “咱倆是老伙伴了，不用錢?！焙紊龢泛呛钦f。

    “那可不行，我家這位向來正直，可不會讓我收?！绷峙逍χf。

    何升看鄭旭東板著臉，讓人心里打怵，說：“那成吧，我買回來您再給我錢就行?！闭f完又抬頭四處望著，說道，“你們家里還沒裝電話吧？”

    “沒有。”鄭旭東說道，“門崗?fù)び须娫?。?/br>
    “那多不方便啊，還得去外邊打，”何升搖頭說，“咱們總店和分店都安裝了電話，平時有事就電話聯(lián)系，特別方便，我琢磨著在家也安裝一臺電話，這樣就方便了，你們裝不裝？”

    林佩笑道：“你今天是來給我們推銷的吧？我們家還有什么要買的您一塊說?！?/br>
    何升撓撓頭說：“我沒這意思，您慢慢看?！?/br>
    林佩繼續(xù)看賬本，看到幾處問題，問：“這個月市里生意不太好？”

    “龍蝦快過季了，沒前兩個月好吃，所以生意比不上前兩個月。但下個月氣溫就該降下來了，到時候吃火鍋的人多了，應(yīng)該能在紅火起來。然后就是……”何升看了鄭旭東一眼，有點(diǎn)猶豫。

    林佩說：“你說吧，沒事?！?/br>
    “就是各單位來咱們店吃飯的多，他們來吃飯都不是給現(xiàn)錢，都打條子呢。”何升說著指了指賬本說，“所以你看這幾個月，咱們開銷一直在漲?！?/br>
    這幾個月成本的確呈持續(xù)遞增趨勢，而收入?yún)s在緩慢下降，林佩也不清楚何升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想了想問：“咱們店里現(xiàn)在有多少條子？”

    何升說了個數(shù)，不算很大，但絕對不算小。林佩皺眉說：“這是欠了多久的？”

    “兩個月吧，你也知道那些人，來吃飯的時候都說馬上結(jié)賬，真要錢的時候就躲起來了?！焙紊龂@氣說，“偏偏咱們還要受他們管，只能一天天往后拖?！?/br>
    鄭旭東皺眉說：“以后他們再來吃飯，你讓他們先把掛賬結(jié)了?！?/br>
    “可……”

    “店真被封了再說?！?/br>
    何升還有點(diǎn)猶豫，但看見林佩給他使眼色，想到鄭旭東畢竟是個營長，在漁北多年有點(diǎn)關(guān)系也說不定，就說：“那成，我回去后就交代下去?！?/br>
    看完賬本，林佩點(diǎn)完分紅，卻看何升還像是有話要說，疑惑問：“怎么了？”

    “是這樣的，我這陣子認(rèn)識了一個人，首都來的?！?/br>
    聽到首都兩個字，鄭旭東看了眼林佩，但林佩卻沒什么感覺，首都人多了去了，不見得跟這人跟她能扯上關(guān)系，點(diǎn)頭問：“然后呢？”

    “他計(jì)劃在漁北開一家酒店，酒店有餐飲入駐，看中了咱們好吃鍋，有想法跟咱們合作?！焙紊攘丝谒f。

    “合作？怎么合作？”林佩沒問對方看中好吃鍋什么。

    餐飲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品質(zhì)和味道，好吃鍋也一直很注重這點(diǎn)，這也是他們生意紅火，能開到漁北市的根本原因。能賺錢的事誰都想插一腳，要是好吃鍋入駐，對方酒店開業(yè)他們還能幫對方打一波廣告。

    是她也樂意這么干。

    但問題是，合作后好吃鍋能得到什么。

    “就咱們把好吃鍋開到他們酒店去，他可以給咱們提供場地、資金支持，”何升說道，“他在首都、魔都分別投資了一家酒店，地皮已經(jīng)批下來了，正在修建中，以后他會把酒店開到全國各大省會城市，到時候咱們好吃鍋也能開遍全國了?！?/br>
    林佩懷疑對方是搞傳銷的，但她想了想，這時候應(yīng)該沒有傳銷，問道：“他想要什么？”如果對方真這么有財(cái)力，他們可能沒什么可給對方的。

    “他想入股好吃鍋。”

    何升想起對方給他描繪的藍(lán)圖，心情十分澎湃，但林佩差點(diǎn)沒罵出來：“你答應(yīng)了？”

    “沒，咱們不是合伙嗎？我想著我一個人愿意不成，就想問問你的意見。”何升一臉期待地望著林佩。

    林佩松了口氣，心想何升還沒被人忽悠瘸了。

    這種騙人說自己是大老板，說自己在哪里有房哪里有地，忽悠騙錢的戲碼她見多了，現(xiàn)在通信不發(fā)達(dá)，誰知道是不是真的？退一步說就算對方?jīng)]說謊，他們就是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他們許出這么好的條件入股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干什么？所求的難道僅僅是那百分之多少的股份？

    說不定到最后好吃鍋開遍全國了，她和何升卻被踢走了，這才是資本家啊！

    做慈善？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