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又開始恍惚，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為情所困出不來，心理問題嚴重到誘發(fā)精神問題，所以幻想出了那些不算完整的記憶片段。

    對于洛暖說的話，他接不上來，于是再次默了聲。

    而洛暖也沒再說什么，垂下目光，默默坐著，給他消化的時間。

    這樣沉默片刻，姜印白起了身，低眉看著洛暖，輕聲說了句：“打擾了?！?/br>
    洛暖仰起頭來看他，語氣很是溫和，“我看你狀態(tài)好像不是很好，要不要我送你？”

    姜印白簡單拒絕，“不用?！?/br>
    他轉(zhuǎn)身往門上去，額頭帶傷的模樣仍然狼狽。

    走到門邊伸手握上門把手，稍微頓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最后還是轉(zhuǎn)動門把手開了門。

    洛暖靜靜站在玄關(guān)里看著他出門，沒再說出話來。

    不知道要用什么樣的立場說話，說多了總覺得有種假惺惺的感覺。

    ***

    出了小區(qū)，姜印白坐進車里，卻沒有發(fā)車走人。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一時間也分辨不清，那些記憶到底是真實發(fā)生過的，還是他自己的大腦憑空編造出來的。

    心里很難受，隨時都有可能再發(fā)病的感覺。

    集中不起注意力再開車，怕再精神恍惚出事，他也便沒再走，就坐在車里沐著夜間的冷風。

    而洛暖坐在開滿暖氣的客廳里，也集中不起注意力干別的。

    目光落在電視上，卻不知道屏幕里演了什么劇情。

    懷里抱著軟軟的雪團，盡在發(fā)呆。

    一直等到韓喬回來，洛暖才被迫回過神，放下雪團去洗漱。

    洗漱好了又等韓喬去洗漱，之后坐著和她隨意聊聊天，還是總有一些心不在焉。

    之后這樣心不在焉回房間睡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又發(fā)了很久的呆。

    實在是眼皮重到不行了，才拽好被子睡覺。

    睡著之后也不能安寧，仿佛沒有深入睡眠階段，一直在半睡半醒間做夢。

    夢里當然都是沈問，他或笑又頹傷，偶爾又和姜印白的臉重合。

    這樣的夢凌亂做了一氣，到夜里醒過來。

    洛暖伸手開了床頭燈，迷糊著起床去洗手間。

    去完洗手間回來，困意消了大半。

    想看看幾點了，便伸手摸過了床上柜上的手機。

    結(jié)果點開手機電源鍵，注意力沒落在時間上，而是被許多信息通知吸引了。

    心里下意識緊一下，她解鎖屏幕。

    點進微信，只見那么多條信息，全是姜印白發(fā)的。

    點開和他的會話頁面，白色氣泡滑了兩三頁，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

    洛暖微微屏著呼吸，認真從第一條看起。

    而剛剛看完開頭第一行，整個人就完全僵住了，連手指都不自覺有些打顫。

    【你小學就讀于樹才小學，離你家很近，五年級在四班。你們班主任是個短頭發(fā)戴眼鏡的女老師，封建思想嚴重，重男輕女，更喜歡班級里的男同學。六年級的數(shù)學老師是年級主任，為人很嚴肅，發(fā)脾氣的時候喜歡打?qū)W生】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穿著你們學校的校服，紅白色，在小公園里喂貓】

    【那時候你留著很短的頭發(fā)，你說你媽沒時間給你扎辮子，留短發(fā)才方便】

    【五年級第二學期的期中考試，你拿了班級第二名，不開心了很長時間。我陪你去游樂場玩了半天，你才高興起來】

    ……

    如果說前面的信息，還能讓洛暖懷疑姜印白說的話的真實性，因為那可以調(diào)查，可后來的那些，便讓她怎么也懷疑不起來了。

    除了沈問和她，那些小事沒有別人會記得。

    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jīng)流了滿臉。

    洛暖沒有抽紙去擦眼淚，壓著心跳抿緊嘴唇回信息：【你現(xiàn)在在哪里？】

    姜印白秒回信息：【小區(qū)門口】

    洛暖幾乎是從床上跳下去的，穿上拖鞋套一件長款羽絨服，拿著手機便沖出了門。

    下樓一路小跑到小區(qū)門口，在冰冷的夜色里著急張望，找了一圈姜印白的車。

    看到姜印白的車時，洛暖急著呼吸，停步在了原地。

    姜印白也在車里看到了她，隨后開門下車，把車門輕輕關(guān)上。

    洛暖沒有等他再有什么動作，在眼淚奔出眼眶的瞬間，她邁開步子幾步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這回輪到她抱得緊，抱著不愿意松手。

    眼淚流了一臉，把姜印白的大衣胸口蹭濕了一大片。

    姜印白也沒有說話，收起胳膊把她擁在懷里，情緒與她同步。

    眼眶里濕意森森，嘴角卻有一絲溫暖踏實的笑意。

    洛暖就這樣抱了他很久，等情緒發(fā)泄得差不多了，才慢慢放開他。

    眼眶是紅的，她抬起頭看著姜印白，說話鼻音有點重，聲音微微哽咽，“真的……想起來了嗎？”

    姜印白抬手輕輕摸她的頭，聲音難得地溫柔，“只是部分?！?/br>
    洛暖吸吸鼻子，還在糾結(jié)一個點，“腰里的那道疤，為什么沒有了？”

    姜印白搖頭，“全想起來，可能還要費點力氣?！?/br>
    洛暖沒再懷疑他，沖他點點頭。

    隨后兩個人坐去車里，在微弱的路燈淺光里，又默默無聲了很久。

    情緒一點點緩和，心里的感覺也就變得極為復雜起來。

    洛暖說話還是帶著鼻音，有些奶奶的感覺，轉(zhuǎn)頭看著姜印白說：“你變得太多了，我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

    姜印白目光和語氣都和軟，“我讓你失望了？”

    洛暖收回目光，低著頭，說話聲音小，“總之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沈問哥哥非常溫柔非常好，可再看看你，除了臉，真的一點都不像他……”

    看洛暖模樣和說話語氣都可愛，忍不住有點想笑。

    但姜印白確實也很心虛，語氣仍和軟認真，且硬著頭皮厚臉皮道：“那是你還沒有真正了解現(xiàn)在的我，我挺好的，人的本性不會變。不是有句話說么，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洛暖轉(zhuǎn)頭看向他，目光有點氣，“我已經(jīng)很了解了。”

    說完更有點氣，“自從在酒吧重逢后，你自己想想啊，你對我說了多少過分的話，做了多少過分的事情，想想都不想認你了……”

    姜印白一臉理虧，憋到說不出話。

    想想他之前的所作所為，總結(jié)起來就是——無恥、刻薄、混賬、王八蛋！

    他到底為什么會說出那些事做出那些事？？

    如果可以，真想穿回去把過去大半年的自己捶死??！

    就算不捶死，也要死揪著自己的領(lǐng)子告訴自己——清醒一點！不要作死！

    可是該做的不該做的，已經(jīng)都做過了。

    現(xiàn)在怎么辦？

    把自己的膝蓋跪碎？

    說起來更尷尬的是，他之前說的話做的事，不少還是出于吃自己的醋。

    想想自己因為洛暖一直沒忘了自己而無限作死……

    真的是……

    要不他就直接跪下認罪吧！

    總比真的看洛暖狠心不認他好??！

    姜印白默默牽起洛暖的手，看著她道：“暖暖，看在我離開你這么多年都守身如玉，并且努力變得這么優(yōu)秀的份上，不要放棄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你會發(fā)現(xiàn)，我真的還是以前的沈問。人真的沒有變，變的只是身份。”

    聽了這些話，洛暖又想氣又想笑。

    一會，她把手從他手心里抽出來，換了態(tài)度語氣，“那你先說，當初為什么一聲不吭就離開？”

    姜印白表情和語氣都認真，“這些事情我都還沒有想起來，等我想起來再告訴你。”

    既然如此，洛暖也就沒有再逼問他。

    或許他的心理疾病，都跟失去的記憶有關(guān)系。

    讓他慢慢想，總會想起來的。

    感覺到有點冷，洛暖把手往羽絨服的袖子里縮一縮。

    她沒再和姜印白聊過去的事，看向他問：“你是不是在這里坐了一夜？”

    姜印白默認了道：“沒有白坐，想起了很多重要的事情?！?/br>
    洛暖轉(zhuǎn)著頭又看他一會，語氣里帶了點心疼與關(guān)心，“這么冷，快點回家吧?！?/br>
    姜印白看她整個人縮在寬大的羽絨服里，不想讓她陪著挨凍，只道：“我沒事，不用管我，你快回去吧，待會天亮還得上班。”

    洛暖抬頭看一眼仍有繁星散落的烏黑天空。

    看完落下目光看向姜印白，“你先走，我看著你走。”

    說完怕他不聽，立馬又補一句：“想要我認你，想要我原諒你，必須聽我的。”

    姜印白沒再執(zhí)意，慢慢點一下頭，出聲答應(yīng)洛暖：“好?！?/br>
    這樣說好了，洛暖轉(zhuǎn)身下車，繞過車身站到路邊去，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

    為了確保他不是說謊，她得看著他走掉才行。

    姜印白確實也沒有立馬就走人，坐在車上轉(zhuǎn)頭看了洛暖一會，目光流連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