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曾湖庭一邊嚼著燒餅一邊默念,可惜撞到了他。 曾氏商業(yè)的巨艦,即將在這個小縣城起航! “湖庭!”遠處興高采烈的聲音,曾濟庭一路噔噔噔跑過來,“太巧了,你也來買燒餅?” “站在燒餅鋪門口不買燒餅還干嘛?”曾湖庭三兩口塞完,“你不趕著去上學嗎?” “嗨,都要年底了,年考也考了,咱們還能上幾天學???”曾濟庭說完眉毛一慫拉,“你就好了,課業(yè)成績一直那么好,我每次都是十來名,回家跑不掉一頓好打?!彼挠杏嗉碌拿ü?,似模似樣的感嘆,“年關難過啊?!?/br> “我的筆記你也看了,照著學啊,想要學好,唯有......” “唯有勤學苦練不是?”曾濟庭接上,“這話湯先生說完你說,我耳朵都起繭子?!?/br> “可這是實話啊?!痹ヌ_往學堂走,“我又不是過目不忘的天才,只能后天彌補?!?/br> “可是學起來真的很辛苦啊,密密麻麻的字,我背了又背,還是會忘。我爹就是拿著鞭子站我旁邊,我該忘還是會忘。還是你好,能記住”曾濟庭攤手。 曾濟庭雖然比曾湖庭還大兩歲,性子卻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曾湖庭嘆道,“我也沒辦法啊,家里不會給支持,我又沒一把子力氣,”他揮舞自己瘦弱的手腕,“除了讀書還能干什么?”況且古代哪有人權這種東西?平民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秀才還能寫稟帖,且見官不跪。 一想到種種權利,再咸魚的人也要上進啊。 曾濟庭若有所思,“難怪我爹爹咬緊牙都要讓我上進讀書。”原來有這么多好處。 “還不止啊,秀才能有十五畝的免稅田,能夠免除兩個男丁的徭役,考中舉人后,更有百畝的免稅田,能夠免除數(shù)十人的徭役?!倍F(xiàn)在徭役都要靠交銀子,是很大一筆花銷,“二十成丁,咱們還有好幾年的時間來努力?!?/br> “讀書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自己啊?!?/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特寫:秀才和舉人的免稅田和免徭役說明來自百度資料。 成丁時間是依據(jù)宋朝。 在古代,還真的只有讀書是好出路啊。 第7章 曾濟庭似乎聽明白了,聽課的時候認真多了。他家里還算富裕,種著幾十畝良田,大哥一看書本就腦殼疼,學了幾年只學了皮毛,這才換了他來上學。 畢竟族學需要的束脩比外頭少了一半。 時近寒冬,再上個三五天的課,族學就要閉館了,一直休息到正月二十才會上課,先生們抓緊時間講著書里的內(nèi)容,剩下的都靠著他們自覺。 收拾好課本,曾湖庭準備下學,被饅頭鋪的老板娘主動攔住,“曾小哥,我考慮清楚了,這契約咱們不如簽下來?”芳姐被相公催了一晚上,生怕被別人提前拿下,干脆主動出擊。 “確定好了嗎?” “我確定!”芳姐不停點頭,生怕曾湖庭跑了。 他們轉到鋪子里,芳姐不會寫字,按了手印才放心下來,一式兩份的契約,各收一份。他看著天色好早,于是開始一點點講解做rou夾饃的方法。 “揉面,和面,放在鍋子上略略放油,煎到七八成熟,再放在爐子側面烤干,這樣餅子中間才會分開,再放進去提前做好的餡料,就成功了?!泵婧椭鴕ou,rou外有面,各自的香氣碰撞,混出屬于rou夾饃的味道。 “至于餡料,不用純rou,去買些豬皮剁碎了,拿著菜干和豆腐干一絆,味道跟rou差不了多少。喜歡吃rou的就吃rou,喜歡吃素餡的就吃素,各取所需。”曾湖庭說完,想起來一件事,“去訂做一個模子,所有的餅都蓋上老板娘你們家的字號?!边@一點是為了預防仿冒。 暫時他就想到這么多,以后想到再補充吧、 芳姐一邊記憶一邊豎起大拇指,“曾小哥不愧是讀書人。”腦子就是活,像她賣了十年饅頭,就只會賣饅頭。 “年關將至,族學快關門了,老板娘不妨把攤子擺到鬧市,或者小鎮(zhèn)門口去,趕集或者買年貨的人都樂意買點新鮮吃食。”人們都有過年祈求好運的習慣,過年吃的好,祈求明年整年都過得好。 “好,好?!狈冀阒挥X得太有道理,只會不停點頭。往年這個時候她們也會把攤子搬到城門口,現(xiàn)在無非就是多加一些餡料。 “小月啊,這次過年辛苦你了,如果東西賣的好,我給你另外發(fā)工錢!”芳姐美滋滋的盤算著,進入臘月,鎮(zhèn)口的人流量就會猛增,說不準她還真的能猛賺一筆。 她收拾收拾準備去先行采購食材,一直沒說話的小姑娘小月靠近曾湖庭,偏著頭悄聲問,“你不會覺得自己吃虧了嗎?”賣的秘方不收錢,只拿增長部分的收益,怎么看都很虧。 曾湖庭微微一笑,“誰說我吃虧了?我也許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小月笑了笑,“那就好?!彼呀?jīng)提醒過了。 接下來的三天,芳姐買好食材就在后廚忙著炒餡料,香味引的來買饅頭的人食指大動,芳姐卻神神秘秘的吊起胃口,只說是新品,還在試驗中,一旦做好,第一個給老顧客試吃。 試吃這個概念也是曾湖庭說的,根據(jù)眾人的口味,綜合出一個最適宜的味道。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炒出五六鍋餡料后,芳姐終于試驗出最合適的配比,今天也是最后一天上學。 經(jīng)過曾湖庭驗收合格后,芳姐終于放下?lián)模雷套痰臏蕚潢P了族學這邊的鋪子,明天起早在鎮(zhèn)路口叫賣。 曾湖庭回去了,帶著幾本沒看完的書,他找湯先生借了他的藏書,準備趁著放假看完。 豆大的燈火晃晃悠悠,他看了一小時就要站起來轉悠兩圈活動,休息眼睛,畢竟現(xiàn)在可以沒有近視矯正手術,一旦近視就是一輩子的事。 其實不少的讀書人都有這個問題,畢竟挑燈夜讀,及其的耗費眼力,看不清了人自己會再靠近一點書,循環(huán)之后越發(fā)的看不清。 他推開窗戶看著外頭,外院面積不大,一左一右兩間屋子,一間屋子大概十多平,另外一間背陰,他自然選了光線好的一間。外院本來是修給客人偶爾過夜用的,現(xiàn)在差不多是他一個人獨享,等二叔家的孩子長大,應該也不會搬過來,畢竟誰會舍得遠離自己的孩子?這對他來說倒是好事,至少不用跟別人分享住處。 自從三歲后,他就一個人居住在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九年。每逢節(jié)假,大房跟二房會聚在一起吃飯,曾湖庭就會全程沉默,力保他隱形人的人設不崩。 當初他能去讀書,大大得罪了嫡母,為了避免矛盾激化,他裝隱形人裝了很久。 咯吱咯吱的聲音傳來,守在門口的石頭冒頭,“少爺,孫姨娘來了?!彼吲d的眉飛色舞,聲音帶著興奮。 總歸是少爺?shù)挠H娘,還是擔心自己的孩子。 面色蒼白,眉目間帶著憂愁的女子推門進來,她穿著半新舊的棉袍子,被寒風一吹,不自覺打個冷戰(zhàn)。但是風越冷,越是襯托出她眉目間的一絲輕愁,真真叫人恨不得捧在手心里,讓她免受風霜。 又來了,曾湖庭在心頭嘆一口氣,對石頭說,“關好門,我跟姨娘說會兒話?!?/br> “好咧!”石頭響亮的應一聲,又捂緊自己的嘴巴,躡手躡腳的關好門,守在外院門口。少爺跟親娘說幾句體己話,他當然要守好門戶。 孫姨娘進門后坐下,“我的兒,最近的功課怎么樣?難不難?” “挺好,湯先生說我做的不錯,該學的都學的差不多。明年應該能下場一試?!蔽堇餂]有茶葉,他只能端了杯熱水,裊裊的蒸汽熏在孫姨娘臉上,她突然眼淚滾滾而下,一手拿著帕子拭淚,一邊給曾湖庭放雷。 “兒啊,老爺已經(jīng)半個月沒來我房里,他都歇在夫人那里,你跟老爺說的上話,你去勸勸他,讓他來我這里??!” 曾湖庭剛才想說的前程啊財富啊以后讓孫姨娘過好日子都被拋到九霄云外,無力感充斥他的全身。 作者有話要說: 曾湖庭:。。。。。。。(以句號表達心情) 第8章 見過讓孩子去管父親的這種事情嗎? “姨娘,”曾湖庭努力讓自己語氣平靜些,“你覺得這事該我管嗎?我能管嗎?或者說,誰有權利管?誰能管?” 孫姨娘抬起臉,哭的梨花帶雨,“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嗚嗚,老爺已經(jīng)很久沒來看過我了,我想見他都見不到...嗚嗚嗚...”她扯著曾湖庭的袖子,“我找不到人,給管家塞了銀子,他拿了錢也不做事,我沒有辦法了...” “姨娘,有些話我不想說,現(xiàn)在不得不說,你覺得我爹是個靠得住的樣子嗎?當初爺爺還在的時候,他成天在外頭閑逛瞎混,是出了名的浪蕩子,等家里搬到呈州鄉(xiāng)下,他斷過往家里塞人嗎?”有錢的時候逛花樓,沒錢的時候勾搭小姑娘,半年前剛剛又添了一房小妾,要不是呈州鄉(xiāng)下地方限制了他,曾湖庭敢肯定,他爹能搞出羊車望幸的故事。 “不許這么說你爹!他是你爹,就是你的天!你說他的壞話,就是不孝!”軟的像小白兔的孫姨娘跳了起來,用大義凜然的語氣說。 “我說的是事實!還是你覺得那是壞話?”就連嫡母陳氏都比她清醒,至少知道把錢財抓在手里,保證自己吃好喝好,而孫姨娘還在渴望無謂的,壓根不存在的東西。 “我說是壞話就是壞話!不行,我得去告訴你先生,讓他看看到底教了你什么東西?怎么好好的孩子,居然講自己父親的壞話!”孫姨娘站起來推開門就要往外面沖。 “你要去告就去告吧,我的前程也不要了,隨便你吧?!痹ト嗔巳嗝碱^,“要我給你指路嗎?湯先生住在小清巷?!?/br> 孫姨娘心頭突然升起凜然之意,回頭看著她生下的孩子,面目在若隱若現(xiàn)的燈光里,竟然看起來那么陌生。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孩子就長大了,抽條的極快,個頭已經(jīng)接近她,好像昨天的時候還是一尺來長的嬰兒,是不是因為三歲后放在外院,她很少來看的緣故呢? 孫姨娘一跺腳,跟聽到響動的石頭撞個滿懷,她匆匆而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門。 石頭一聲唉喲還沒叫出口,先看到正堂少爺周身氣氛都凝住了,他默默縮頭,不敢去觸這個霉頭。 一看娘兩就談的不高興。 石頭不禁有點想念他娘,哎,他娘親也會拿著搟面杖攆得他滿村子亂跑,至少該關心的時候還是關心他的,別的不說,剛剛到十月,就給他到處淘換棉花,說他負責守門吹風冷的很,多續(xù)棉花暖和。而少爺呢?衣裳破了洞都要自己補。 真是貨比貨的扔啊。 “進來吧,外面不冷???”冷不防正堂響起一句,石頭嘿嘿笑著,也不多說,就去火盆邊加新的干柴,火盆里的柴都快燒沒了。 曾湖庭生了半天悶氣,長長吐出一口氣,他不拿曾宣榮當?shù)瑢O姨娘怎么說也十月懷胎生了他一場,他想努力讓孫姨娘果斷一點,每次都不歡而散。 罷了,不想了。 他不想了,孫姨娘去外院找人的事情,卻被人看到了。 西院。 二房的小丫頭看到孫姨娘從外院匆匆而去,報給了二房的夫人趙氏。趙氏如今二十五,還頗有幾分顏色,也能把得住男人,她平時最瞧不上的就是大嫂陳氏把頭朝著天上的樣,房里亂成什么樣子了,而趙氏,雖然生的晚,至少還是生下了嫡子。 只是這項優(yōu)勢最近又被奪了回去,大房剛剛同樣生了嫡子,趙氏的優(yōu)勢沒了。 聽到大房的姨娘和庶子疑似聯(lián)合的消息,她眼珠子一轉,吩咐小丫頭去廚房拿飯,不經(jīng)意透出去,她知道廚房的廚娘是大嫂的人。 一邊是長大的庶子,一邊是年幼的嫡子,撕,撕的再響些! 不管是誰打贏了誰,她都喜聞樂見。 “你聽說的是真的?”陳氏恨的咬碎一口牙,平時看孫姨娘不聲不響的,原來是會咬人的狗不叫!稍微松懈了點,就背著主子去謀劃自己了。 “當然是,我看的真真的,孫姨娘從外院出來,一路回頭看有沒有人跟蹤呢!”廚娘繪聲繪色的學,其實全是二房的小丫頭添油加醋。 “好,好的很!”陳氏恨極了,“看來不盡快動手是不行了!”她最惱恨的還有另外一點,那么多小妾姨娘里,只有孫氏出身清白是個良妾,當初也是京城郊外莊戶家的女兒,沒有賣身契這種把柄,也無形中拔高了外院的身份背景。 送走了廚娘,陳氏附著奶嬤嬤的耳邊,悄聲說了她的計劃,過幾天大年三十要祭祖,正是她的好機會。 大雪下了一夜,外面的臺階凍的嚴嚴實實,石頭一早起床,就把攢下的碳灰和木柴灰倒在必經(jīng)的路上,這樣不會滑人,他一邊倒一邊說,“少爺,濟庭少爺家的門房一早就過來,說是請你出去玩,在村口的小河邊?!?/br> “玩什么?” “神神秘秘的,只說少爺?shù)搅司蜁缘?,八成是新淘換來的?!笔^羨慕的很。 空氣里的寒氣,讓石頭說話都帶著霧氣,他一邊跺腳,一邊哈氣,冷的受不來。 讀書也要注意勞逸結合,曾湖庭點頭答應了,他穿上厚靴子和最厚的棉衣,出門朝著村里的小河邊。 小河肯定凍個結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圍滿了不少的小孩嘰嘰喳喳,曾濟庭嗓門最亮,一路嚷嚷著,“別動別動,弄壞了要你賠??!” 曾湖庭正要趕出來,眼睛的余光瞄到,現(xiàn)任的曾氏族長曾宣光正跟著一個中年男子說話,他注意到那中年人的氣質(zhì)很溫潤,棕色的眼睛里透出溫和的光,注意到曾湖庭的眼神,掃過來微微頷首點頭。 他過去喊了一聲,“光大叔好,這位叔叔好!”才奔向曾濟庭那頭。 曾宣光點頭之后,跟那個中年人找了個不遠不近的樹,站在樹下說,“豐年兄弟,這里就是差不多咱們族里的少年人,快過年了,都在這里玩呢?!?/br> 作者有話要說: 把養(yǎng)父牽出來遛一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