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石頭目睹他從書房出來,緊張問,“少爺,沒事了吧?”怎么會好端端要過繼呢。 “沒事了?!彼膔ou身父親一直這個樣子,他就不該抱有任何期望,來問一聲,不過是個最后的了斷,再有下次見面,就是親戚。 “那我就放心了?!笔^撫摸心口,殊不知他的沒事和曾湖庭的沒事,完全是兩個意思。 曾湖庭一步步離開了居住了九年的院子,一步都沒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過度好難寫啊!撓頭。 等處理完孫姨娘的反應(yīng),湖湖就徹底脫離這個原生家庭啦! 第19章 曾湖庭回了草廬,抽了一張白紙?jiān)谏厦驵оо懥耸裁?,又按了個手印,把那張紙放在了曾豐年的書房。 那是一張借條,上面寫明他借了二百四十兩銀子,一分利,在五年內(nèi)還清。 他不想拖欠任何人。 正月二十,好日子,諸事皆宜。 生怕遲則生變的曾宣榮,拉著族長主持過繼適宜,開了祠堂,取出族譜,在原本他那一支的名下劃掉了曾湖庭的名字,重復(fù)寫到了曾豐年名下,自此,全部事宜已經(jīng)完成。 從那之后,曾宣榮和曾湖庭的父子關(guān)系,徹底宣布解除。 曾宣榮美滋滋的回去,正巧遇到石頭來問,之前曾湖庭用過的生活用品怎么處理,他大手一揮,讓送到新住處去。 石頭一個人扛不動,找了個同伴搬動?xùn)|西,正巧碰到了孫姨娘過來。 孫姨娘也是想到孩子剛上學(xué)了,準(zhǔn)備過來安慰幾句,意外碰到這件事,手里拿著的糕點(diǎn)登時摔給粉碎。 她急急的跑了出去,在祠堂門口正好碰到還沒走的曾湖庭,拼命扯住他的袖子,“孩子,告訴我,你爹沒有把你過繼出去,對不對?”她還懷著一點(diǎn)隱隱的期望,希望自己聽到的是假消息。 曾宣光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干的這事老缺德了,轉(zhuǎn)念一想,缺德的不是親爹嗎?他尷尬個什么勁?于是對著曾湖庭點(diǎn)頭,示意有話隨意說,然后自己走開了。 黑沉沉的祠堂,只剩下母子二人。 “娘,你聽我說。”曾湖庭頭一次沒叫姨娘,“我的確被過繼了,但這是好事。” “什么,什么好事!留在家里好歹以后還能混到一份家業(yè),難道在外頭吃糠咽菜就是好事嗎?你是他曾家的種,他總不能不管你,就是夫人再過分,也大不過禮法去!” “走,跟我去求求老爺,老爺一定會心軟的!”孫姨娘拼命扯著他的袖子,企圖讓他跟著去求情,曾湖庭穩(wěn)穩(wěn)地站在原地,“可是我不想再待下去了?!?/br> “我想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家。” 孫姨娘的手瑟縮著,“你,你是嫌棄我了不是?嫌棄我是個姨娘?嫌棄自個不是夫人生的?”她不自覺的眼淚滾了滿面,聲音也低了下來。 曾湖庭心像泡在酸水里,孫姨娘雖然更看重寵愛,總歸還是生下他,他只當(dāng)盡到贍養(yǎng)義務(wù)。從袖口取了手絹,同時拿出一兩碎銀子出來,“娘,我分出去是好事,至少想做點(diǎn)什么都能做,是不是?” “老爺?shù)募耶a(chǎn)我不稀罕,夫人的就更別提了,您放心,以后我會負(fù)責(zé)養(yǎng)活您。” “養(yǎng)活?”孫姨娘摸著那帶著體溫的銀子,緊張的問,“你哪來的錢?莫不是走了歪路?” “我自己賺的,以后還有?!痹ブ挥X得在身上的枷鎖從名字在族譜被劃掉那一刻也跟著去掉,他的面前只有無限寬廣的未來,在他面前緩緩展開。 孫姨娘手里的那兩銀子變得guntang,她不由自主的,居然有點(diǎn)相信面前少年的話。 從此天高海闊,任憑飛翔。 ....... 陽春三月,柳樹吐出了新葉,綠幽幽的醉人,鎮(zhèn)子口上挨著官道的那條路,大大小小的茶鋪都擠滿了人,人人翹首盼望,只等著從官道來的差人。 今天是縣試放榜的日子,但不是人人都能趕去縣城,所以幾個大戶人家湊了錢,請差人抄一份縣試的名單,在鎮(zhèn)子口公布。 族學(xué)一共有五十來個學(xué)生,近三十個參加了這次縣試,又不知道通過幾人呢? 曾濟(jì)庭就是其中一員,只見他坐立不安,一直在茶鋪前踱來踱去,直晃的人眼暈。 曾湖庭又倒了一杯茶,“靜靜心,名字又不會變,急也沒用啊?!?/br> 曾濟(jì)庭一口氣全灌了下去,眉心皺著,因?yàn)樯匣疬€多長兩個痘,“我急啊沒辦法,等到消息我就不急了?!?/br> 曾湖庭聳肩,“好吧,我不勸你了?!?/br> “不,你還是勸吧,我不跟人說話我難受?!痹鴿?jì)庭深呼吸幾次,“這次要是再考不中,我爹就真的要逼我成親了?!比ツ晁涂剂艘淮?,遺憾敗北。 這一年里,他可是真的頭懸梁錐刺股,不要命的學(xué)習(xí),只求過關(guān)?,F(xiàn)在能做的都做了,只需要等待命運(yùn)的選擇。 曾湖庭是真的不急,經(jīng)過一年的學(xué)習(xí),他自覺把握很大,這才報了名,又特意鉆研過知縣的出題習(xí)慣,中的可能達(dá)到十之八九。 運(yùn)氣真的這么背的話,大不了明年再考。 正這么想著,身邊的人轟隆隆全站了起來,擋住他的視線,一陣響亮的鑼聲傳來,“縣試放榜啦!” “縣試放榜啦!” 一名身穿紅色皂衣的差人,騎著馬匹一路走到鎮(zhèn)子口櫸木做成的布告欄上,周圍的人想圍上去又不敢,只能眼看著差人撕掉陳舊的碎紙,刷漿糊,把圓圓的團(tuán)案貼在上面,圍繞著中間紅色的“中”字寫下個人名字,以示不分次第。 差人一走,人群哄的圍上,你爭我奪,試圖第一時間看清楚名字。中的人喊一聲我中了!臉上的笑意難以遮掩,瘋癲顛的跑出來。沒中的人當(dāng)場蹲下,顧不得這么多人,哭的面目扭曲,真真是一副人間悲喜圖。 曾濟(jì)庭坐不住,急著就想去看,曾湖庭坳不過他,只能兩人小心翼翼靠近,都是十來歲的少年身板,怎么擠的過別人?反而被擠到圈子外頭去了。 眼看濟(jì)庭要被人擠倒,曾湖庭大喊一聲,“誰的銅板掉了?!”同時扔出五個銅板在地面上。一聽有錢,人群條件反射的退后兩步,想看清腳下是不是踩了人荷包,空了一點(diǎn)空隙,曾湖庭這才拉住濟(jì)庭,讓他站穩(wěn)。 但是兩人已經(jīng)被擠出圈外,只能望團(tuán)案興嘆,一直等了兩炷香,人終于少了點(diǎn),他們才湊近看到布告欄。 這個鎮(zhèn)子上,曾是大姓,曾濟(jì)庭先從外圈看起,看到一個曾字心就提起一陣,看到不是自己心再沉一點(diǎn),掃視了半圈,還沒看到自己名字,他一邊心里大喊完了完了,一邊又安慰不會的還有半圈。 曾湖庭一進(jìn)去,就剛巧看到自己的名字,看完另外半圈,終于在最底下看到曾濟(jì)庭的名字,手一指,“這是你濟(jì)庭,你在這里?!?/br> “恭喜你考中了!” 曾濟(jì)庭心頭放起了煙花,五顏六色什么都有,他順著手指頭看去,傾斜的曾濟(jì)庭三個人,看起來不亞于靈丹妙藥。 “真的是我!真的是我!我中了!”曾濟(jì)庭笑起來,然后又哇哇大哭,“我真的中了,我再也不要三更起床背書了,嗚嗚嗚!”他抱著湖庭又哭又笑,一張臉哭成花貓。 湖庭很想避開鼻涕,在心頭默念好兄弟好兄弟,這一年他是真的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現(xiàn)在激動很正常,就慢慢享受這勝利的果實(shí)吧。 他就不提醒,再過一月還要府試的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曾湖庭:我就看看,我不說話。 原生家庭的戲份結(jié)束了!以后就是湖湖放心飛! 第20章 從最初的喜悅里恢復(fù)過來,濟(jì)庭就想回去報信,他大手一揮,雇了一輛牛車從鎮(zhèn)子口坐車回去。 一路上是花也紅了草也綠了,看什么都順眼,曾濟(jì)庭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心情特別的好。等穿過一片綠油油的農(nóng)田,曾湖庭先跳了下來,“我走這邊,回見?!?/br> “回見?!?/br> 曾湖庭走在田邊的小徑,朝著村子的邊緣走。草廬在山腳下,本來就遠(yuǎn)離人群。 經(jīng)過一年的修整,當(dāng)初簡陋的草廬已經(jīng)變了模樣。門口的籬笆上爬滿茂盛的牽?;ㄌ伲S風(fēng)擺動,院子里,新進(jìn)移栽來三兩株李樹,已經(jīng)在枝頭冒出白色花苞。 小四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到曾湖庭高興喊了一聲大哥。 小四就是當(dāng)初送過來的四個孩子之一,按照年齡順序排行老四,是個姑娘。 “嗯,我回來了,父親在里邊?其他人呢?”曾湖庭頷首,一邊上前替小四打水。小姑娘家力氣小,額頭掛著亮晶晶的汗珠。 “先生喜歡看書,常常就待在書房里?!毙∷囊呀?jīng)習(xí)慣了曾豐年的作息,“他們?nèi)齻€沒到旬休,還回不來呢!”況且他們四個早就私下商量好,盡量錯開休息時間,這樣,先生想找他們隨時有人候著。 “那我先進(jìn)去?!痹フ郎?zhǔn)備把消息告訴曾豐年,轉(zhuǎn)身就朝著書房走,小四在后頭喊,“大哥記得喊先生準(zhǔn)時吃飯,今天做了好菜呢!”。 “喔?什么好菜?”竹門吱呀一聲響,曾豐年從里面出來,笑意從眼底透出,“今天是什么值得慶祝的日子嗎?” 小四脆生生的回答,“今天不是縣試放榜嗎?我猜有好消息?!彼Q視曾湖庭的神色,曾湖庭故意板著臉,“看出什么來了?” “看出大哥成績肯定不錯!”小四笑,“臉上就寫著這么幾個大字!” “這么明顯嗎?”曾湖庭摸著自己的臉。 小四煞有介事的說,“對,額頭寫了,眉頭也寫了!” “要是成績不好我才要奇怪呢!是不是湖庭考試前被人換了?連縣試都通不過,還是我親自教出來的嗎?”曾豐年也板著臉,隨機(jī)露出笑容,“第幾名?” “???我沒注意這個。團(tuán)案不是不講究名詞嗎?” “傻孩子,那是唬外人的,你要是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第一名的名字比其他人稍稍高了一點(diǎn)?!?/br> 曾湖庭若有所思,他記得有個叫陶興的名字,的確冒了半個頭,他當(dāng)時還好奇為什么兩字名寫的比三字名還長,原來是這個緣故。 “不過縣試不算什么,要等到府試才算是童生,千里征途邁出第一步?!痹S年感嘆著,“走吧,進(jìn)去?!?/br> 小四已經(jīng)去廚房里幫著王嬸端菜布置,曾豐年開始詢問考試試題內(nèi)容,這個湖庭都忘記的差不多了,此刻只能拼命回憶。 曾豐年一邊聽一邊在心頭打算,他早就看過近五年的試題,對知縣的風(fēng)格有所了解。再有半月就是府試,也需要提前了解知府大人的風(fēng)格。 正說得興起,小四端著瓷碗進(jìn)來,眼睛慫拉著,很不高興的樣子,她一進(jìn)門就憋不住說了,“我去年第一次做的玫瑰蜜露,做壞了?!?/br> “做壞了,今年就重新做吧,沒什么要緊的?!痹ゴ?,“等花開了,我?guī)湍悴?。?/br> “哪用的上大哥幫忙!”小四坐下,手撐著臉蛋,“我放在了柜子頂,就是擔(dān)心老鼠禍害東西, 誰知道哪里漏水,封口的牛皮紙濕透了。”等她今天高興想把玫瑰蜜露端下來泡水喝,好家伙,霉都生了三尺長,哪里還能喝? 又白費(fèi)了蜜糖又白費(fèi)玫瑰,小四自然生氣。 “那你的桂花蜜糖怎么了?”曾豐年插了一句。 小四登時想起,急匆匆的沖進(jìn)廚房,然后傳來一聲慘叫。 桂花蜜糖也犧牲了。 小四捧著巴掌大的小罐子,哭的格外傷心。她辛辛苦苦摘的花瓣??!花了一整天才選了這么一小罐,最后全部犧牲了。 她哭夠了,又氣咻咻去摘應(yīng)季的桃花,曾湖庭勸了好半天,桃花食用過多會拉肚子,她才停手,蹲在角落自閉。 飯后,曾豐年把人叫到書房,一開口就放了大雷,“你說,我們搬家到縣城怎么樣?” “搬家?好端端的為什么搬家?”曾湖庭一愣。 “這間草廬當(dāng)初本來就是為了守孝建的,一開始就就沒打算住多久?!痹S年嘆道,“過了四年,差不多也該搬了。”他這么說也是有原因的,不止是廚房,其他房間都有漏水,畢竟稻草鋪的屋頂?shù)植贿^青磚瓦房,夏天那是屋外下大雨屋內(nèi)下小雨。 窗戶的油紙也早破了,各處都需要修整,又是一筆銀子。曾豐年盤算著,與其花錢修繕,不如干脆換個地方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