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妍兒看到大哥能跟著一起去，總算放心點，她要是一個人，還真的很害怕。程小妹似乎察覺到她的恐懼，輕輕扯她的衣角，那意思是她在。

    對啊，只有有小妹在，就是天牢她也敢闖一闖！

    這份勇氣在朝著巍峨皇城走的時候逐漸消失，而且她跟小妹單獨一個馬車，根本沒人搭話，令行禁止的軍士更不會跟她說話。

    勇氣消失后，恐慌重新占據(jù)上風(fēng)，她開始思考，會不會接下來她會被殺頭？還是被流放？聽說流放很慘的......

    曾湖庭跟何大人一輛馬車，感激的說：“為了我一點家事，還耽誤何大人這么長時間。”

    “無事。”何大人擺手，“你跟這位姑娘到底什么關(guān)系？”

    “既然是何大人問，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我是庶出，那姑娘本來是親妹子，過繼后，就是我的族妹。聽說她的婆家也搬到京城，我曾去看過她一次?！?/br>
    “喔?！焙未笕嗣靼琢耍@樣也難怪那姑娘會找來，關(guān)系還算親近。

    “家務(wù)事，估計是meimei跟程子瑯吵架了吧？所以想來找我躲躲?！痹ナ诌駠u，“過上幾日還是我重新上門去賠禮道歉好了。今天也是太火上頭?！?/br>
    何大人暗暗想，過幾天有沒有程家還是個問號，道歉還是留著吧。

    何大人有隨意進出宮門的鑰匙和令牌，稟告之后先帶著人在門房等著。公公們會通稟，顯然大家的運氣很不錯，今天奏折很多，元康帝忙碌的還沒睡下。

    “又是什么事情??？”忙碌一天，元康帝就是圣人也有火。

    “是，是何大人帶著曾員外郎，還有兩個女子，說是有緊急事務(wù)，一定要馬上稟告?！蓖醮蟀樾⌒囊硪淼幕卮?，“要不然，讓他們先回去...夜深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說？”

    “哈......”元康帝打哈欠，“算了，何卿不是胡鬧的人，不是真緊急他也不敢深夜來，帶進來。”而他則轉(zhuǎn)到后殿用冷水洗臉醒醒神，太困了。

    但等何尚書的絹布一呈上來，再困的瞌睡也飛了，元康帝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三次，“這是從哪里來的？”

    “這東西說來離奇，圣上，我不是第一個接觸人，如果要說，還是得從這位夫人說起?！焙未笕撕啙嵉恼f了他今日值班被拉到現(xiàn)場助陣，程氏父子搜尋無果，然后曾妍兒從樹上掉下來的經(jīng)過。

    元康帝也咧了咧嘴角，這算是文字游戲嗎？

    “微臣真的沒有刻意藏著meimei，剛下值，連衣服都沒換?！痹o奈的表示。

    “咳咳，讓這位女子說吧?！?/br>
    曾妍兒被帶了上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她，她心頭恐慌，側(cè)頭去看曾湖庭?！皠e怕，實話實說就可以了?！痹グ参康?。

    于是曾妍兒結(jié)結(jié)巴巴開始說話，從她今日穿了什么衣裳，做了什么事情開始，殿內(nèi)的人安心聽著，一直等到她說。

    “午后，我到處去找小妹，結(jié)果下人說小妹去了公公的書房。書房一向不許人亂闖的，結(jié)果小妹在里邊，從柜子里翻出一堆這種絲帕。我告訴她不許亂放后重新疊好，然后公公就回來了。我害怕小妹被罵，于是就帶著她翻窗蹲在草叢里。結(jié)果公公一回來就檢查柜子，說什么什么布防圖少了一張，是誰進了屋子？下人們就說我和小妹進去了，公公大發(fā)雷霆，要派人去抓我和小妹。我正要偷偷回去假裝沒去過書房，小妹就把一張白絹塞到我手里。我看了之后就曉得不對，于是就跟小妹一直躲啊躲，又想辦法逃了出來，準(zhǔn)備去找大哥?！?/br>
    “等等！你們兩個女子，是怎么逃出來的？”元康帝對這個問題很有興趣。

    曾妍兒不好意思的說，“都是小妹聰明，她讓我們兩人躲在馬廄里。等公公趕著馬車出去時，我們躲在馬車下邊的橫杠上，就順利出來了?！?/br>
    聰明！元康帝在心里贊嘆一聲。

    曾妍兒跟程小妹本來是打算等馬車停下后隨便找地方一躲，混到天亮再說。結(jié)果程家父子還把她帶到了目的地。宅院門口空蕩蕩的，于是她們兩人又爬到了柳樹上，居高臨下，還是個看戲的好位置。

    第112章

    他有些慶幸, 自己在第一時間決定想辦法暴露出二人，然后由著何尚書帶著人進宮。事后他一樣可以進宮，卻喪失了可信度。

    何大人多年老臣, 可信度給比他高，由他來做人證, 靠譜的多。

    雖然不知道曾妍兒手里的絹布是什么，看起來比至少很重要。

    這廂，曾妍兒還在繼續(xù)講述，元康帝問了幾個問題核實她的身份, 還有細節(jié)，整體看下來沒問題。

    顯然現(xiàn)在元康帝陷入了思考當(dāng)中，他猶豫不決, 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手里的燙手山芋。何大人眼巴巴等著, 反正他負責(zé)做事就行了。

    他手里的絹布，的確是一張布防圖，從地形上判斷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但必須不屬于任何一個已知的城市。他倒是很想立刻逮捕程氏父子，更擔(dān)心打草驚蛇。

    “罷了, 王大伴先暫時帶他們下去，何卿留下?！痹档塾行┰挷缓谜f, 只能私下跟何尚書商量。于是王大伴也悄然退出議事殿，帶著三人去后殿側(cè)門，平時守夜小公公們的休息處。

    已經(jīng)夜深，王大伴端來幾盤糕點, “想必曾大人還沒來得及用餐吧？先吃點墊墊?！?/br>
    曾湖庭謝過之后，推到曾妍兒面前，“好歹吃點, 接下來還不知道要怎么忙活?！?/br>
    曾妍兒有些魂不守舍的捏著點心，倒是程小妹小口小口的吃著不亦樂乎，似乎完全沒發(fā)覺環(huán)境的改變。

    “你倒是好吃好睡！”曾妍兒摸著她的頭，那邊曾湖庭已經(jīng)去找小公公們要了水壺和銅盤，準(zhǔn)備燒水擦一下。

    “瞧瞧你的臉，又是灰又是土，快去屏風(fēng)后頭洗洗，我替你守著?！痹ゴ叽馘麅喝ハ茨?，她還想等等，“小妹呢？”

    “這么大個人我還能看丟了？好好洗臉，洗完再來替她擦洗?！?/br>
    曾妍兒一想也對，閃身進了屏風(fēng)后邊，嘩啦啦的水聲傳來，短時間她不會出來。

    曾湖庭靠近了程小妹，低聲說，“戲演過頭，就假了。自閉癥可不是傻子，癥狀是什么都知道，不過不愛說話而已?！?/br>
    程小妹眼中光芒一閃而過，仍然是那副樣子。

    “剛才那殿里，都是人精，你覺得我能看出來，他們看不出來？不過看你是個小姑娘又沒什么妨礙，不想拆穿你。也就是妍兒傻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出。但你自己想象，是不是每個步驟都有你的影子你的干涉？在書房不裝暗格或者暗門？能讓你一個姑娘發(fā)現(xiàn)？還能利用惹人的心理誤區(qū)，一直躲到我家來？”

    程小妹咧嘴一笑，好像沒聽出任何意思來。

    曾湖庭也跟著笑，“我理解你一個小姑娘家無以自保，所以裝成無害的樣子?，F(xiàn)在不過想問問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曾妍兒可以合離，你永遠姓程，關(guān)系沒那么好割裂?！?/br>
    他說完之后，重新倒退靠在椅子上，該說的他已經(jīng)說了，剩下的就是看程小妹自己的選擇。

    “你需要什么？我能坐到什么？”

    程小妹把糕點放好，拍拍手整理衣衫，正襟危坐，完全沒了剛才怯弱的模樣。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走眼。第一次見面完全被這姑娘的偽裝騙過。

    “咬死了程氏父子，別讓他們有逃脫的機會?！?/br>
    “這也是我的目的?！背绦∶命c點頭，除了叛國這種罪名，子告父永遠是她不占理，天知道她等著機會等了多久。

    “那就結(jié)了！”曾湖庭拍拍手站起來，“過段時日我就尋訪到一個神醫(yī)請來給你看病，慢慢的你就好轉(zhuǎn)，是吧？”

    程小妹點點頭，如果能脫離程家，她自然需要逐漸好轉(zhuǎn)，不然很容易被外人欺上門。

    兩方打成一致。程小妹突然問，“你不好奇那塊絹布上寫了什么？”

    “這有什么好奇的？”曾湖庭手指點著桌面圖，“不外乎就是步兵勢力，軍隊訓(xùn)練之類的。猜都能猜到?！彼呛闷嫘钠鹑タ?，那才要遭殃。

    程小妹還想多說什么，曾妍兒已經(jīng)洗好回來，她擔(dān)心問：“小妹沒什么事？”

    “她乖乖的，就在哪兒吃糕點，能有什么事？”曾湖庭站起來拍手，“我再去燒點水，你帶她洗洗?！闭f罷轉(zhuǎn)身出門。

    曾妍兒過來一看，果然程小妹在乖乖吃東西，一塊糕點被啃的亂七八糟，曾妍兒小聲說，那是舅舅，不用害怕。程小妹心想她自己親生舅舅都靠不住，倒是個便宜舅舅伸出手，這世間的事就是這么好笑。

    程小妹記事很早，她把母親遇害的真相告訴了大舅舅，滿以為母親的娘家會主持公道，大舅舅帶人好好上門鬧了一通，最后的結(jié)果是爺爺讓出自己的寺丞之位給舅舅，她母親就這么白白死了，一條人命就如此平息。

    娘家得了好處，她夾在中間兩頭不是人，于是她就病了，病的很嚴(yán)重。

    一直等到新的繼母嫁過來......

    程小妹胡思亂想著，被曾妍兒一把按倒擦臉，她左閃右避就是躲不開，只能生無可戀的被人洗臉。曾湖庭提著水壺進來恰好看到，差點逗笑。

    都還是不大的姑娘，大姑娘追著小姑娘跑。

    而間隔幾十米外，元康帝還在跟何大人討論怎么處理，最后得到的結(jié)論是，天明之后，先告訴程氏父子他們升職，等把人控制住再徹底搜查書房，找到完整的證據(jù)后，立刻去查證是否屬實。

    定下這個方針后，何大人勉強瞇了一個時辰的眼，晨光微曦時，宮門一開立刻帶著人回兵部，他帶了手諭去太仆寺，太仆寺卿得知后，告訴姍姍來遲的程五治，他有個臨時任務(wù)，去關(guān)外挑選合適的馬匹，太仆寺原先的馬匹該更換了。如果事情辦得好，回來職位也能漲一漲。

    程五治心頭一動，問能不能帶兒子幫手，太仆寺卿自然點頭答應(yīng)。

    程五治吩咐家里的人繼續(xù)滿城找曾妍兒，她們兩人肯定沒有出城門。然后就帶著兒子出城，還沒走到十里亭，就被何大人帶的軍士一把按倒。

    程五治電光石火間，突然問道：“是不是？那賤人找了她哥哥？”他奮力掙扎繩索，想要脫身。

    “我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我出事了對她們有什么好處？”程子瑯也跟著大罵，“何大人，你給我們一個痛快，到底是不是曾妍兒和程小妹告的密？”

    何大人完全沒有施展多余的好心，只吩咐讓人用麻繩困成麻花狀，然后暫時關(guān)押在天牢。而他本人則是打著同僚的旗號，說程五治走的太急，讓他去書房取一取文書。程老夫人對此并不關(guān)心，看到何大人器宇軒昂同時只帶了兩個隨從，也沒多想就放行。

    何大人帶的兩個隨從看起來不起眼，確是找暗門暗格的一把好手，沒花多長時間就從書房的暗格里發(fā)現(xiàn)完整的資料，帶了回去，出門之前還記得細心關(guān)門。

    等完整的圖被拼湊起來，才能得以看到事情的全貌。

    其實這份圖從筆墨上看都是舊的，落款也證明了這點。其實是舊的，反而更恐怖一點，那就意味著經(jīng)營已久，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上面畫著城墻，筑營，軍力分布，練兵場，武器庫等等，已經(jīng)堪稱一個小型王國，什么都很齊全。如果這么一只奇兵突然出現(xiàn)，化整為零悄悄摸到京城......何大人一想都是一腦門的汗。

    “能看出這是哪里嗎？”元康帝左右對比，始終沒有找出這塊“軍營”的地點。

    何大人也搖搖頭，“臣也不知，臣會回去認(rèn)真核對查驗，一定要盡快找到?！?/br>
    “你出手，動靜一定很大?！痹档蹞u搖頭，“曾卿呢？還在宮里？”

    王大伴小聲說，“圣上您沒發(fā)話，曾大人也沒離開。”不然突然被傳喚怎么辦？曾湖庭已經(jīng)蹭了好幾頓宮里的飯。

    “叫他過來看看，說不定有什么發(fā)現(xiàn)?！痹档弁蝗坏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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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在側(cè)殿里蹲了一整天, 又不能上值，曾湖庭有些無聊。

    被傳喚來時，他有點懵逼, 這里頭還有他的事嗎？

    “你來看看這份圖?！痹档壅{(diào)轉(zhuǎn)白絹布，擺在他的面前, “能看出什么嗎？”

    “這東西我能看嗎？”曾湖庭小心翼翼的問。

    “當(dāng)然能?！痹档坌α诵?，“都已經(jīng)過期的東西，看了也沒什么?！?/br>
    “是。”

    曾湖庭拿過白絹布，擺在手心里細細查看, 上面有些筆觸已經(jīng)不清晰，還是能看到駐軍的數(shù)量，上面標(biāo)著數(shù)字。

    “這東西, 沒問過程家父子到底是什么回事？”

    “問了, 他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東西是嗯嗯，那誰交給他們的?！焙未笕嘶卮?，“能看出什么嗎？”

    曾湖庭沒問那誰到底是誰，他把白絹布的每個角落都看了遍, 之前從未看過布防圖，所以他也沒能瞧出什么端倪。

    “你也沒能看出什么嗎？”元康帝有些失望, 此事不能讓更多人知道，控制的越少越好，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