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普通人，我父親在一次破壞者事件中救了她，兩人相愛，并決定結婚。我父親也是在向組織打報告遞交結婚申請時，才知道有守護者存續(xù)計劃?！边B宇凡慢慢地喝著杯中酒，“二十多年前的技術你也知道，很落后，很多東西都是靠傳統(tǒng)的方式。組織本不同意，但他們還是結婚了，但有個條件。如果三十歲之前，他們沒能孕育出一個繼承了我父親能力的孩子，我父親就必須接受守護者存續(xù)計劃。”

    “幸運的是，你繼承了他的力量?！贬霭参康?。

    連宇凡看了岑霄一眼：“我是十歲才覺醒的異能，我父親二十五歲的時候，我才出生的?！?/br>
    也就是說，連宇凡五歲時，他的父親三十歲，到約定的時間，依舊沒有一個繼承了他力量的孩子。

    “我剛出生時沒有檢測出異能，我媽在病房中嚎啕大哭，并向組織保證，還有五年時間，她一定會努力的?！边B宇凡手臂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在生下我不到半年就強行受孕，太急于要下一個孩子，導致她早產(chǎn)從此再也無法生育?！?/br>
    岑霄握住連宇凡的手，幫助他止住顫抖。

    “也有長大了以后才覺醒異能的可能，于是我母親就將所有希望都放在我身上，她拼命按照異能者的標準培養(yǎng)我，但是約定時間越來越近，我眼看五歲了，卻依舊普通，我母親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差，有一天我睡覺時只覺得一陣窒息，睜眼時發(fā)現(xiàn)她竟掐著我的脖子，告訴我有人瀕死前會覺醒異能，她要試一試?！边B宇凡說著說著，淚水滑落，他卻仿佛沒有感覺到。

    岑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也只能握住他的手。

    連宇凡甩開岑霄的手，醉酒令他的話變多起來：“我不恨她，她只是太愛我父親了，不想失去他，也不愿意他與其他人孕育孩子，不管是人工的還是……另外一種方法。她希望我是異能者，但我覺醒得太晚了。我父親三十歲那年戰(zhàn)死了，他貫徹了自己的愛情，沒有背叛婚姻，可是我和我母親也失去了他。

    “又過了五年，我覺醒了異能，而那時，我母親已經(jīng)被送進了精神療養(yǎng)院。常年的偏執(zhí)和愛人去世讓她的精神失控，終究承受不住。我知道自己覺醒異能時真的好開心，我跑到療養(yǎng)院去找她，我想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可是當我趕到時，我看到了駱懷?！?/br>
    駱懷奪走了連宇凡母親關于守護者、關于丈夫、關于兒子的所有記憶，所有快樂的、痛苦的回憶全部抽離，連宇凡趕到療養(yǎng)院時，第一次看到母親笑得那么幸福開心，而這份幸福的緣由，是因為忘記了他。

    酒瓶被不經(jīng)意間推到地上，瓶子碎了，余下的酒慢慢流淌出來，連宇凡指尖碰觸酒瓶的碎片，酒瓶復原，變成了一個空酒瓶。

    “酒瓶可以復原，酒卻回不來了。”連宇凡慘笑了下，“尤正平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歲?！贬龅吐暤?。

    “多好的年紀啊，我出生的時候，我父親也才二十五歲，天真地認為還有五年時間?！边B宇凡搖搖頭道，“尤正平不會幸福的，組織一直沒有告訴他這件事，是在等他精神完全穩(wěn)定的那天。”

    “你提醒尤正平注意郁華的精神狀態(tài)是……”岑霄聽得一陣心驚。

    “郁華本來就是個控制狂，調(diào)查時從日記和各種細節(jié)中都可以看出，你覺得他會允許尤正平接受守護者存續(xù)計劃嗎？就算現(xiàn)在技術進步了，他也不會同意的?！边B宇凡道，“到時候只怕又要麻煩駱懷出手了呢?！?/br>
    聽到這件事，岑霄也有些無措，他只能慌亂地轉移話題：“駱懷也是執(zhí)行任務，你不要對他敵意過深。”

    “駱懷？”連宇凡冷笑一下，“他和我不一樣，他是最完美的存續(xù)計劃下出生的孩子，出生就覺醒異能，我十歲才剛剛覺醒異能時，他已經(jīng)執(zhí)行任務很多年了。你們也不要和駱懷走得太近，說不定哪一天，他的手搭上你們肩膀時，不是在表達親近，而是在消無聲息地執(zhí)行任務?！?/br>
    連宇凡一直防備駱懷，盡可能遠離這個人，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忘掉所有執(zhí)著。

    連宇凡與岑霄喝酒時，駱懷也在另一個休息室勸尤正平：“你不要怪連宇凡，他不看好所有守護者的婚姻，是我的錯。”

    尤正平憤憤不平道：“不看好針對我就好了，為什么每天針對郁華？”

    “因為或許有一天，我會去抹掉郁華對你所有的記憶。”駱懷安靜地說，“像抹掉他母親對他的記憶一樣?！?/br>
    尤正平呼吸一滯，不可思議地看向駱懷，他沒想到駱懷會說出這樣的話。

    駱懷簡單地敘述了自己收走連宇凡母親記憶的事情，尤正平也是第一次聽到守護者存續(xù)計劃。

    “我母親是異能者，而且和連宇凡的父親不同，他父親的能力就算不繼承，損失也沒有那么大，可我母親的力量有助于社會穩(wěn)定，她必須留下后代，二十六年前……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所以我完美地出生了。”駱懷安靜憂郁地對尤正平道。

    “但是……我們都是同齡，收走他母親記憶的時候，你也才十歲，為什么執(zhí)行任務的人是你，而不是你的母親？”尤正平不由自主地抱住雙臂。

    “因為她……承受了太多人的記憶，精神狀態(tài)本就不穩(wěn)，在我出生后，她患上了很嚴重的產(chǎn)后抑郁，多次藥物治療和精神疏導無效后，她避開其他人，自盡了?！瘪槕哑届o地說著，好像在訴說其他人的故事，“我奪走連宇凡母親的記憶后，就再沒有執(zhí)行任務，十五年沒有破壞者，這段日子我很開心，也很幸福。組織會同意你的婚事，除了為了穩(wěn)定精神外，大概也是覺得不會再出現(xiàn)破壞者了，可以讓年輕人過得輕松一點。守護者存續(xù)計劃十多年前就停止了，但是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破壞者，不知道會不會重新啟動計劃?！?/br>
    駱懷的臉只有異能者可以看清，而現(xiàn)在，尤正平竟覺得他的臉十分模糊，這個人像是要消失一般。

    “尤隊，我多希望這個世界沒有破壞者，沒有守護者，沒有異能，只有一群普通的戰(zhàn)友。”駱懷輕聲道，“要是那一天可以到來，連宇凡大概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偏執(zhí)，我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承受這么多痛苦的記憶？”

    尤正平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他很擔心守護者存續(xù)計劃會令郁華發(fā)狂，但這是未發(fā)生的事情，或許還有轉機，或許不會重啟。可駱懷和連宇凡的悲劇已經(jīng)發(fā)生，逝去的時光無法重來，受過的傷害也不可能消失。

    連宇凡每次強調(diào)“守護者的婚姻不會幸福”時，其實都在說“我沒有得到幸福”。

    第二天早晨，尤正平強撐著回家，撲進郁華懷中，硬是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的樣子，享受著郁華的懷抱，難得不懂事地撒嬌讓郁華曠工陪自己。

    廚房的飯菜香味提醒著尤正平，他現(xiàn)在的一切可能只是過眼煙云。

    要是沒有破壞者就好了。

    他下床來到廚房，從后面抱住郁華，輕輕地吻了吻愛人結實的后背。

    我們一定會幸福的。尤正平暗暗想。

    作者有話要說：　　郁華：要是沒有系統(tǒng)就好了。

    尤正平：要是沒有破壞者就好了。

    作者：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本章解釋：

    第一，連宇凡講述的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技術和思想上都很落后。

    第二，出于各方面人道主義的考慮，這個計劃已經(jīng)停止十五年了，否則尤正平也不會一無所知就結婚。

    第三，駱懷母親自盡主要還是承受太多記憶和負面情緒，駱懷亦是如此，他的情緒也是瀕臨崩潰的。

    第四，不是所有守護者都要接受這個計劃，而是只有特殊能力者才需要，因為太特殊了。其他種類的，普通人里覺醒的就夠了。

    一章能塞進來解釋的內(nèi)容還是太少了，造成了一些誤解，在作話解釋一下吧，哎。

    第45章

    郁華從來沒有認為自己不幸福, 與尤正平相遇后的每一天，他都很幸福。

    的確現(xiàn)在前進路上有很多絆腳石，抬腿踢開就是了, 會廢多少力氣嗎？

    當然，這個過程會帶來很多麻煩, 也令郁華十分憂愁, 例如前段時間力量忽然增大無法與小尤親密接觸，又例如不小心弄壞了小尤送的手機, 再例如苦惱要如何賺（洗）錢養(yǎng)小尤, 或例如知道小尤身份煩心如何更好地做一個守護者家屬, 最后例如那條褲子怎么弄回來……咳咳，不提褲子的事情。

    總之，郁華所有的憂愁和煩惱都是苦于要怎樣才能和尤正平更好地相處, 麻煩是麻煩了點，可一想到這些苦惱全部是為了更美好的未來，即使是憂愁也是幸福的憂愁。

    事實上在知道小尤是守護者后, 郁華驚訝過后，竟是有點開心的。

    他以為是自己在默默與破壞者和守護者雙方作戰(zhàn), 不想小尤與他是同路人。他在游樂園想著該如何教訓原落日, 小尤也在為他受傷而憤怒暴揍原落日。

    一個人前行很累，有個人陪伴就不會孤單。

    直到今日, 除了看到小尤受傷時，郁華是真正憤怒痛心難過甚至后怕的, 余下時間他全部是幸福的。

    就算是不小心用黑袍人的身份吻了小尤, 也會暗暗升起期待，小尤會不會通過膝枕和吻發(fā)現(xiàn)黑袍人就是我呢？小尤會不會因為疑心而偷看我的手機、衣兜、床頭柜、床墊子下面、保險箱、銀行卡流水賬、電腦瀏覽記錄和衣柜上面的行李箱呢？懷揣著這樣小小的期待，郁華又有點幸福了。

    “我們現(xiàn)在就很幸福?！庇羧A擦了擦有點油的手, 回身吻了吻尤正平的額頭，滿足地笑道。

    看著郁華對一切一無所知的表情，尤正平心痛之余也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連宇凡母親的痛，駱懷的痛，他絕不會讓郁華承受。

    守護者存續(xù)計劃是建立在破壞者猖獗，必須有人站出來迎戰(zhàn)的基礎上出現(xiàn)的，在沒有破壞者這15年間，守護者存續(xù)計劃也漸漸停止了。

    只要沒有破壞者，這個計劃就永遠沒有機會重啟。

    尤正平認為自己的是幸運的一代，從甄黎和原落日的口中，他們知道破壞者背后有一個系統(tǒng)，系統(tǒng)才是真正的主使。而系統(tǒng)因為與一個強大的“通關者”（甄黎對原落日提過）交戰(zhàn)受到重創(chuàng)，致使世界十五年沒有破壞者?，F(xiàn)在系統(tǒng)的創(chuàng)傷還沒有復原，又要與黑袍人作戰(zhàn)，他們只要能夠利用黑袍人干掉系統(tǒng)，就可以真正一勞永逸地解決所有破壞者！

    尤正平握緊拳頭，他熱愛世界，愿意拼盡全力守護世界，可他也是個人，也有私心，也希望獲得幸福。

    連宇凡的父親沒有做到兩者皆具，導致連宇凡過度悲觀和理性。尤正平的觀念卻一向是“我全都要”，不管什么時候，他都要貫徹自己的信念。

    想通的尤正平不再難過，坐在餐桌前捧著臉看郁華在廚房中忙碌，心中被這一個小小的家塞滿。

    說起來，守護者體質真是好，他整個上午過度鍛煉，腰也不覺得累，小小的肌rou拉傷或是鍛煉擦傷也是幾分鐘就能痊愈，完全不用擔心起不來床。

    當年他無法控制異能，擔心自己主導鍛煉過程會傷到郁華，就乖乖躺著不動，任由郁華幫他拉伸。

    相處久了，兩人習慣了這種鍛煉模式，就算尤正平可以控制異能，他也懶得做鍛煉主導。

    而且郁華有健身，鍛煉時向來強勢且動作到位，尤正平是守護者才能勉強跟得上郁華的鍛煉強度，要他主導，肯定不及郁華做得好。

    嗯，相當和諧。

    尤正平的腿在桌子下面蕩啊蕩，看著郁華把四菜一湯擺在桌子上，滿足地吸了口香氣，今日午餐是郁華秘制糖醋排骨、秘制醬牛rou、秘制軟炸里脊rou和一道花花綠綠尤正平根本叫不出名字的青菜（他可以精準地分辨rou類的香味，但青菜都長一個樣子），湯是清燉白鱔湯，每個盤子都很大，裝得菜很多。

    “才一個小時你做了這么多菜嗎？”尤正平夾了一塊排骨，險些香出眼淚。

    “昨晚準備了一些，你昨天發(fā)過信息的，說今天要休息，我本來就打算今天給你做好吃的。”郁華道，他昨晚心煩意亂的時候，也沒忘了處理食材，燉牛rou做醬汁和熬湯。

    “太好吃了！”尤正平香得險些咬掉舌頭，他“哎喲”一聲，吐吐舌頭，舌尖咬出血了。

    郁華忙為他倒了一杯涼開水，嘆氣道：“怎么這么著急，沒人和你搶的?！?/br>
    “因為太好吃了，”尤正平道，“我都兩天沒吃你做的飯菜了?！?/br>
    “才兩天而已。”郁華口中這么說著，心中卻笑開了花。

    “一天不吃都受不了，”尤正平摟住郁華的腰，“靠郁大廚的秘制家常菜續(xù)命呢?！?/br>
    “那我再做點易攜帶的小零食，你揣在衣兜里，執(zhí)行任務的空檔中，偷偷吃一口，這不許拿出去炫耀了，會被人搶光的?！庇羧A淺笑道。

    他以往給尤正平做的零食量非常大，就是知道尤正平一定忍不住去單位炫耀，而嫉妒他的岑霄等人也一定會搶，那些零食是留出被搶分量的。這次要保存下來，給分隔太久的小尤續(xù)命，自然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了。

    “嗯嗯?！庇日竭B連點頭。

    有了這次咬到舌頭經(jīng)歷，郁華不許尤正平吃得太快，夾rou的速度太快他會輕咳一聲，還時不時將那道綠色的不知道是什么蔬菜的東西往尤正平碗里塞。

    尤正平苦著臉道：“不想吃菜，綠色的看起來好環(huán)保?！?/br>
    “蔬菜中有很多rou類里沒有的營養(yǎng)，你不能只吃rou的?！庇羧A道。

    “好吧，”尤正平扁扁嘴，“都是愛。”

    吃過飯后，郁華習慣性地打開新聞頻道，邊聽邊刷碗。尤正平摸著圓滾滾的肚皮，癱在沙發(fā)上喊道：“我放三天假，后天是周六，我們?nèi)タ措娪鞍?！誰也不帶，就我們兩個?！?/br>
    郁華關上水龍頭，覺得這話他聽著耳熟，上次游樂園的時候尤正平也說過。當天郁華數(shù)了下，岑霄等6個拖油瓶全來了，連宇凡也帶了七個人，連宇凡還逼著甄黎帶原落日去，游樂園里的工作人員看起來也很能打，應該也是尤正平的同事。零零總總算下來，守護者13個，破壞者2個，編外人員21個，共計36名閃亮的電燈泡，嗯，就他們“兩個”。

    郁華拿起干干凈凈的擦碗抹布，邊擦碗邊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岑霄他們這三天休息打算做什么？”

    “誰管他們，”尤正平“哼”了一聲，“一群電燈泡?！?/br>
    郁華略微放心，他擦干所有的碗，清理過廚房后，給連宇凡發(fā)了條信息：你周六加班。

    連宇凡此刻剛睡醒，宿醉令他頭疼惡心，正難受的時候看到郁華的信息，頓時怒氣沖沖地發(fā)一條語音：“憑什么要加班？你那個破工作室有什么需要加班的事情嗎？”

    郁華早就猜到連宇凡一定會發(fā)火，他沒有聽語音，而是將語音轉化為文字，連宇凡的普通話很標準，有一乙等級證書，語音轉化文字準確率非常高。

    郁華飛快地在手機上打字：你昨天、今天連續(xù)兩天沒上班，難道不該加班補回工作量嗎？

    連宇凡簡直要氣死，別人行動后，在知情人刑警隊長的幫助下，順利地獲得三天假期，他呢？在郁魔王手下，每天被壓榨，他怒道：“不干！你不都扣我全勤和獎金了嗎？我不要這個月工資了，你隨便扣，今天明天后天不上班！”

    郁華午后閑適地坐在沙發(fā)上，尤正平見他坐在沙發(fā)邊上，就像毛毛蟲般一點點蠕動到郁華身邊，腦袋枕在郁華的大腿上，心想這才是真正的膝枕。

    腿上枕著小尤，郁華溫柔地對小尤笑笑，同時手指不停，冷漠地給連宇凡發(fā)信息：新來了位同事，我打算聘用“他”為公關經(jīng)理，你和“他”競爭上崗，“他”周六周日不休息，都要在單位辛勤工作，周末去不去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