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三和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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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煜恍若失神了許久,等他再次抬眼時,哪里還有陳凱琳那曼妙的身影? “娟她……”何煜緊攥著那二百塊錢,原本嶄新的票子都要被他捏成了一團,氣郁了許久,他終歸只能無力一嘆:“唉!” 何煜當然能理解陳凱琳的想法,只是這誤會是從家里邊帶出來的,光憑他的空口白話,又哪里解釋的清楚? 人長大了,思想總是會變得復雜,大都市固然繁華,可物欲橫流中,爭斗、掙扎無處不在。只在陳凱琳的身上,何煜就感受到了一股銳利的氣場,不再是原來那樣的樸實圓滑。 呆凝許久,何煜還是打算離開這里。 外面大雨傾盆,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何煜脫下了衣服,只是將那個大編織袋的拉鏈處包裹起來,以免被雨水打濕。 說到底,這些都是陳家mama的一番心血,風干臘rou一類的東西當然說不上多好吃,但這就是鄉(xiāng)情、鄉(xiāng)味。 一路前行,何煜了無目的,根本不知去哪。 雖然陳凱琳給了他二百塊錢,但這錢他不打算去用,下次若是能再見到她,他會連著這些特產(chǎn)一起,全部還給她,而更主要的是,能將誤會給說開。 雨幕中,何煜哪怕身形高大健壯,也顯得單薄孤獨起來。 周遭打傘而過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隨即微微搖頭嘆息,只說這是一個可憐人。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個爛尾工地讓何煜意動。 “這樣走下去,也沒有個頭,進去避避雨將就一夜吧?!?/br> 踏入工地,里面沒有任何施工器械,就連陳放在旁的鋼筋都變得銹跡斑斑,旁邊長滿了半人高的雜草,顯然荒廢已久。 何煜一路走到了爛尾樓的二層,只在一個墻根處,竟然發(fā)現(xiàn)了一席被褥。 周遭都是破敗臟亂的樣子,偏偏只有那一塊地上,還鋪設著塑料防水布,幾個泡面盒堆積在旁,還有一地的煙頭,品牌五花八門。 何煜是一個喜歡觀察細節(jié)的人,這是爺爺從小教養(yǎng)出的習慣。 煙頭里有動輒幾十塊錢一包的香煙品牌,也有五塊錢打底的最廉價的香煙,只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何煜想了想,就打算在這里暫住一晚,但那邊的被褥他卻沒有動,這些顯然是有主之物,說不定主人就在附近。只是因為大雨突兀,才沒有趕回來吧。 將行李放在了身后,何煜又搬來了幾個破紙殼子墊在了身下,呆坐著思考起未來的出路。 可左思右想間,他又忍不住苦笑起來:“想那么多,也沒有實際行動來得真切,凱琳當年都能吃得下苦,一步步的往上爬,我又如何能眼高手低呢?” 想到這里,何煜只是撿起了工地上散落的石膏條,再破紙殼子上,寫下了‘搬運工’三個字。 他準備從頭做起,從最苦最累開始攀爬。 心里有了想法,塵埃落定。何煜的困意便漸漸來襲,今夜好好休息一下,等天亮雨停后,就得去謀劃生計了。 睡覺時。 何煜只是靠在墻根處半躺著入眠,他雖然能將就環(huán)境,但說到底也是喜歡干凈的人。 穿著寒酸不代表不干凈,但現(xiàn)在的城里人很多都有一個思維誤區(qū),總以為穿衣簡陋的人,身上必然散發(fā)著一股惡臭。 一覺迷迷蒙蒙間就到了后半夜,外面的大雨似乎漸漸的停了。 也就在這時,何煜的雙眼陡然睜開,明亮清澈,完全沒有半點惺忪之意,仿佛之前他從未睡著一般。 如此一個變化,只是讓身邊一個穿著的破破爛爛的乞丐驚了一下。 “這么警醒?呵,睡吧,我不吵你?!?/br> 原來,何煜是聽到了身邊細微的動靜,才陡然轉醒,說他一句警醒沒錯。 看著眼前穿的破破爛爛的叫花子模樣的男人,何煜一陣驚訝,他本以為這里的‘主人’應該是一個中老年流浪漢,但只看這人的模樣,也比自己大不了幾歲,而且四肢健全。 他是怎么變成叫花子、流浪漢的?! 眼中打量著那人,那人見何煜不睡,也來了興趣,當他看到那個破紙殼子上‘搬運工’的三個大字時,也是微微一愣—— “這是隸書吧?看不出來啊,字寫的還挺好!” 這話一出,何煜都懵了。 啥時候乞丐流浪漢都這么有文化了? 而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后面,只見那人繼續(xù)說道:“隸書講究蠶頭雁尾,一波三折,你這三個字可是深得其中精髓啊,不過其中又有一絲不拘一格的變法,不似隸書的刻板陳舊,讓人覺得耳目一新。” 何煜的書法依然是學自家里的老頭子,眼看這人一語點題,只是驚得他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隸書的結構講求化繁為簡,化圓為方,化弧為直。 這人口中所謂的變法,實則是在說,何煜的字體里似乎并沒有完全遵循此道。 隸書是由小篆演變而來,小篆為象形體,而隸書在破舊立新之前,還有一個過渡期。 這就是何煜所寫的‘隸變體’,這個年代已經(jīng)少有人鉆研此道了,哪怕是書法大家,也更偏向鉆研草書。 “大哥,你……你怎么懂得那么多?” 何煜并沒有覺得自己的字體多么了不得,當初爺爺讓他跟著學,自己也就學了。 他現(xiàn)在最為驚訝的還是,這流浪漢的出口成章。 那人聽到這話,笑著搖頭:“懂得不算多,我也就只能道其輪廓,至于里面的意境,卻是品味不出來的。” “自我介紹一下,本人三年前畢業(yè)于南海大學,如今……” 一番言語中,只是讓何煜更加錯愕。 這人名叫劉東,的的確確的正牌大學畢業(yè),可現(xiàn)在卻淪落成了‘三和大神’。 起初,何煜是聽不懂這其中的含義的,但經(jīng)過劉東的一番講解,立馬就明白了。 所謂三和,實際上是一個地名,那里流落著全南海最多的流浪漢,他們一天出工、活三天,沒有固定居所。有人常年在網(wǎng)吧落腳,有人干脆在天橋下落地而眠。 只要身上有錢,肯定不會去干活的,先注重享受。 至于劉東一個大學生如何變成這樣,他也沒說。 何煜只是知道,這位老兄昨天剛賣掉了自己的身份證,換來了一百塊錢現(xiàn)鈔,時至今天就消費完畢,這才只能歸巢。 聽到這里,何煜無語,也感慨人生奇妙,竟然會有這種人存在。 只看他饑腸轆轆的樣子,何煜拿出了一個饅頭遞了過去:“吃嗎?我也沒啥好東西,就有點家里面帶出來的干糧了?!?/br> 劉東接過去,大口啃了起來,一邊啃還一邊說:“看在這個饅頭的份兒上,我提點你一句,搬運工可沒有干單幫的,南海找份活雖然容易,但是你想想,你孤家寡人的一個,誰敢把東西交給你?萬一你拿著東西跑路了,人家可沒地兒哭訴去?!?/br> 說到這里,他微微一頓,向著何煜眨了眨眼睛:“嘿嘿……你要再給我一個饅頭,我就給我指明條路子,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