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九月初，依舊燥熱的空氣，又到了開學的日子。

    沉寂已久的校園，終于再次充滿歡聲笑語。

    每個學校都有的那些故事。

    還是下課一群男生在后邊扎堆打鬧，課上少不了有人偷摸著看小說、瞇瞇眼，背書時也總會有個別同桌偷偷分享著八卦傳言，以及……踩著鈴聲上早自習，永遠不會遲到缺席的沈知味。

    升入高三，馬上就進入緊張的備考階段。所幸還是熟悉的那個楊班，熟知她的脾性，倒也沒怎么責備。

    唐牧發(fā)現(xiàn)沈知味這兩天格外喜歡玩一個電子游戲，還是很幼稚的那種打怪升級。

    “你怎么喜歡上這種小學生玩的東西？”唐牧勾著她的脖子。

    沈知味打游戲正專注的要命，哪敢有半點分神。

    小聲嘀咕，“喲呵…這綠毛血還挺厚，”勉強回答他，“給白薇家小孩兒玩的。”

    h市的幾所高校統(tǒng)一沒有晚課 ，學生自由支配時間，鍛煉鍛煉規(guī)劃能力。

    沈知味開學以來，每天除了上課，最大的樂趣就是偶爾放學后“順路”到白薇家坐坐?，F(xiàn)在，她已經完美得蹭到白家兩頓晚飯了！

    白母知道了沈知味是一個人住，于是非常歡迎她經常到自己家。

    在此期間，沈知味和白小羊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

    然后…每天幫他游戲升級。

    “我覺得，你也得來試試，誒別說，這小孩游戲還真挺帶勁兒?！彼K于把這一關的綠頭怪擊倒，然后手一后撩，把游戲機扔給了在桌上趴著的唐牧。

    “得了吧，一小破游戲機能有什么好玩的?！?/br>
    唐牧一臉鄙夷地接過。

    之后…就經歷了他人生中無數(shù)之一次的真香定理。

    直到上課，他還一口一個“臥槽!”，在桌洞里瘋狂地點擊。

    沈知味在前邊聽得心驚膽戰(zhàn)，向后撞他的桌子，小聲提醒他，“給我悠著點，游戲機要是被收了，我提你狗頭去見我小舅子!”

    “唐牧你嘀咕什么呢!”講臺上一聲尖銳的呵斥。

    不好!要被楊班發(fā)現(xiàn)了!

    眼瞅著老師從講臺上走下來，沈知味急忙用手虛掩著嘴，向后靠去，另一只手伸向課桌底下，“傳給我!”

    兩人不愧是一起摸爬滾打了兩年半的好友，唐牧一下子領會她的意思，在她伸手一瞬把游戲遞過去…

    但他之前沒發(fā)現(xiàn)的是…在桌洞里縮得太久，手臂竟然麻了!!!

    伴隨“唰拉—”一聲，唐牧的心也跟著碎了…

    他就眼睜睜看著游戲機從自己手里脫落，以一種極其順暢的姿態(tài)在地上滑了幾滑…完美地親吻上一雙老式金猴皮鞋…

    訕訕收回手，沈知味撐著臉無奈苦笑。

    “誰的？”低身撿起腳邊的游戲機，楊班扶了下眼鏡，卻是直勾勾盯著唐牧。

    “我的…”沈知味站起來，“老師，這是我的?！?/br>
    “你的？”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是想到還是課堂時間，撇了她一眼說，“下課來我辦公室?！?/br>
    沈知味坐下后，身后傳來輕笑，“對不住了沈哥，辛苦!”

    沈知味活動著手掌骨…看我回來不打爆你的狗頭?。?！

    課間。

    雖然也是個愛鬼混的，可沈知味在學校里還是本本分分，想不到今天居然會因為游戲機被沒收的事來辦公室。

    敲了門進來，被幾個之前帶她的老師認出來，馬上開心地問，“知味同學又來問什么問題嗎？”

    老師這么熱情，她倒不好意思了，沖說話的老師笑了笑，訕訕走到楊班桌前。

    雖然在進門前已經做好充分的被訓準備，但沈知味怎么也沒想到會是接下來的樣子。

    喝了一口保溫杯的菊花茶，楊班慢慢地把游戲機遞給她，“這次警告，下不為例?！?/br>
    聽不出什么感情。

    沈知味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覺得手里的游戲機拿也是，不拿也是。

    見她愣著，楊班一把把游戲機拍到她手里，“行了，一小破游戲機有什么好玩的，快給我滾回去上課，不準再帶到教室里?！?/br>
    說完，轉過身不再理她。

    沈知味垂眸，說了聲“謝謝老師。”然后轉身離開。

    她明白楊老師的用心，多說無益，成績是對老師最好的答復。

    等沈知味離開后，楊政義又在辦公室里大聲說著，“這小屁孩，意氣用事?！?/br>
    其他老師這才又熱絡地聊起來，“知味同學重情義嘛?！薄巴靡缓⒆??！?/br>
    楊政義只是喝著茶，沒再說話。

    ——

    唐牧翹著腿懶散地坐著，老遠看見出現(xiàn)在門口的沈知味，立馬坐直。

    這頓揍怎么著也得受著，這點覺悟他還是有的。

    急匆匆沖過來的沈知味一把抓著他的肩膀，雙眼放光，把游戲機拍在他胸前，“這游戲是你打的？!”

    唐牧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是…是啊?！?/br>
    “我覺得你有必要去見一個人?！?/br>
    傍晚，沈知味又去了白薇家。

    “小沈來啦～”她在玄關換鞋，聽到廚房里傳來白薇mama的笑聲。

    “又是我，”她開心地回道，“抱歉繡姨，今天還帶了一個朋友過來?！?/br>
    唐牧走到了廚房。

    “阿姨好！”他乖巧地打招呼。

    沈知味直接過去抱住她的胳膊，撒嬌道，“繡姨你不會怪我給你多添了一雙筷子吧?！?/br>
    唐牧心里暗自鄙夷:怎么，他的筷子是多出來的，你那一雙就是理所應當?shù)牧耍?/br>
    臉上還是乖巧的笑，背地里狠狠錘了她一拳。

    白母：“怎么會，家里熱鬧我能不喜歡，”摸了摸她的頭，寵溺地笑“別待在廚房啦，薇薇她們都在樓上，小溪今天也過來了。”

    沈知味打開房門，打游戲的坐在地毯上，吃零食看小說的躺在床上，只有她家白薇，乖乖坐在小桌前做題。

    聽見有人開門，白薇也沒有抬頭。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我?guī)颇吝^來了，林茗溪你做個女人吧!”

    說完忽視她的白眼，自顧自走到白小羊身邊。

    “喏，”她把游戲機遞給白逸陽，“我給你找了個大神!”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唐牧這家伙或許是個隱藏的高玩？

    到了七十幾關，沈知味就覺得難過，結果他一個課間多一點的功夫就過百了!

    唐牧剛被允許進門，一個“小火箭炮”噌地撲到他懷里，“哥哥，讓逸陽拜你做師傅吧!”

    唐牧一臉懵，林茗溪疑惑，沈知味笑得放肆，白薇無語凝噎。

    “你別讓他打太多游戲，對眼睛不好?！?/br>
    話雖這么說，語氣里卻聽不出半分責備。

    “沒事，所以不都是我們在給他打嘛!”沈知味笑得瞇起了眼睛。

    白薇無言以對。

    ——

    白父白母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吃過晚飯后，接到個會議通知，就急匆匆出了門。

    早就習慣了父母的工作節(jié)奏，白薇自然接手了飯后清理工作，沈知味想去幫忙，卻被她執(zhí)拗地趕到客廳，被迫加入桌游小分隊。

    她整理好櫥柜后，在廚房倒了杯水，也回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按老習慣播放《動物世界》。

    這是白薇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之一。

    記錄的主角是一只幼年雄獅，節(jié)目取名叫哈爾斯。

    幼獅因為患病的緣故，比其他兩個同胞兄弟瘦小很多。

    “這在自然界是殘酷卻常見的現(xiàn)象，成年的母獅，一旦發(fā)現(xiàn)她的某個幼崽可能存活不久，就會把自己的精力和資源放在其他幼崽身上?！?/br>
    白薇沉默地聽著配音員聲情并茂的旁白。

    “每當哈爾斯靠近，母親就會拒絕給他的哺育…就這樣，小家伙一天比一天瘦小…他已經無法直線行走了?！?/br>
    鏡頭里的哈爾斯已經骨瘦如柴，一次次向母親求救…卻只能換來母親的聲聲低吼，行走都困難的他，漸漸快要跟不上家族的隊伍…

    “聰明的鱷魚正在等待岸邊粗心的飲水者。”

    母獅帶著其它健康強壯的幼崽來到河邊飲水，母獅常年的經驗順利幫助她們找到一處安全隱蔽的飲水地。

    但是落在隊伍后面早已意識模糊的哈爾斯…顯然還沒有意識到水中的危險。

    他只是…無比希望…可以喝上一口勉強果腹的河水。

    年幼的哈爾斯小心翼翼地在陡峭的土坡邊緣試探，無助，失落，絕望…那滿是復雜情感的眼神，竟然來自一只年幼的小獸…白薇已經無法再直視那雙漆黑的瞳孔。

    還好結尾向好，哈爾斯的倔強堅強終于得到母親的認可，重新燃起母獅對他的希望，肯讓他喝上一口nǎi水，哈爾斯也逐漸恢復了生機活力。

    鏡頭的最后，哈爾斯已經長成一頭體格雄健的大獅子，即便沒有偏護，他也可以獨自生存。

    要堅強，一切都會好的。

    誰都沒有聽到白薇的無聲默念，像是無數(shù)次的勉勵，只對自己。

    夜幕星河，人各歸居，萬家燈火，終是點亮這無盡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