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打開房門，昏暗的房間明亮起來，大米悠哉地挺起身，瞅了兩眼又緩緩躺下，嘴里發(fā)出細微的叫聲，像是不滿白薇這么晚才回來，這時才有了家的氣息。

    白薇走過去把它抱起來，大米掙扎了兩下，見白薇在沙發(fā)坐下之后就沒有行動，在她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xù)懶散地躺著。

    電視里是看了好幾年的紀錄片，白薇也搞不明白為什么還沒厭煩。就像對雨天的喜愛…或者某種執(zhí)念，總能堅持很久。

    不過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太重感情的人，放不下過去，看不見未來。

    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算了。懷里的小家伙似乎醒了，柔軟的rou墊抵在白薇手上，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米嗷嗷”地叫喚。

    白薇拿出手機熟練地打開相冊遞到大米眼前，伸長的爪子就這么僵在半空，大米整只貓都不好了…喵的！能不能行，一天三頓地給朕看這張臭臉？??！

    “怕你忘了?！卑邹卑搿皬娖取钡刈Щ叵胍与x現(xiàn)場的某米。聽說寵物不記人，她這一天給看好幾遍應該就忘不了了吧？

    ……wtf？朕是一般寵物？不對，朕是寵物？?。?/br>
    關掉水龍頭，拿干毛巾擦了擦臉，白薇對著鏡子發(fā)愣。因為要洗漱，她把頭發(fā)簡單的扎了起來。手指不自覺撫上了右耳耳垂，完全沒了當時的痛覺。

    想不到，一個連自行車都不敢學的人。

    奇妙。

    就好像，白薇怎么也想不到，那人在畫室留下的最后一幅畫，會是她的畫像。她是懷著怎樣的思念與不舍，然后…離開？

    搬走了一部分，留下的，盡數(shù)被白薇帶了回來。這些畫現(xiàn)在好好地擺在床頭最顯眼的位置。挪走一座柜子，勉強能放下。

    橘紅色的云朵上，月亮都變得格外明亮。想象她畫著畫時揮動的右手，眼神專注又溫柔，想把世間一切美好嵌進筆里，繪于紙上……

    原來別人不提也沒用。

    ……

    兩年前一個普通的假期，在一個的清晨，一個穿著普普通通的普通女生走出家門，遇見了不普通的另一個人。

    如果一定要形容，她會說瘋狂。不是說沈知味，瘋狂的是白薇。無論是胸腔瘋狂的跳動，亦或是內心瘋狂的喜悅，她只想說，真好，這人是我的。

    一朵高嶺之花，可望而不可及，等一遲暮。只見她蹲坐在樓頂靠近街道的臺階上，一向鋒利的眉眼彎了起來，連發(fā)絲都透著數(shù)不盡的溫柔，比她手里的橘貓還要軟糯。

    看見白薇上來，她沒有起身只是在遠處招了招手。白薇一邊懊惱：怎么我這么聽話，你一招手我就過去？一邊踱著步子走過去。

    “早啊，”她轉過來低下頭，一吻輕輕印上了白薇的額頭，“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白薇不自然地撥弄著額前的碎發(fā)，“…猜的?！贝笄逶绲呐肋@么高來看升太陽嗎？“快點下來，多不安全?！?/br>
    沈知味笑著，看起來心情很好，“這里實在太舒服了！”街道上響亮的吆喝，鋪子里糕點的油香，帶著泥土氣息的濕潤空氣，太陽升起來，風都是溫柔的。

    這么一說還真是，白薇靠坐在墻邊，風、雀、云海，就在耳畔，填滿身體。

    誰不喜歡別人夸贊自己家呢？白薇聽著十分受用，又不想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所以話里淡淡的語氣，“喜歡就好?！?/br>
    一座有著江南氣息的鄉(xiāng)村小鎮(zhèn)，卻是實打實的北方地理，白薇小時候在這里生活了很久。

    老人家現(xiàn)在一個人住在這里，遠離喧囂，倒也樂得一番清凈。白薇一直覺得，自己身上有那么一股不慌不忙的氣息那都是來自她姥姥的。

    就好比現(xiàn)在，白薇已經(jīng)好久沒有一頓飯吃一個小時這樣的悠閑了。

    但姥姥明顯沒有意識到白薇的問題來自哪，只是不停地數(shù)落，“薇薇啊，吃飯不能你這樣慢慢的的，人家早就吃完了！”嚇得沈知味急忙拾起筷子扒拉著已經(jīng)吃空的碗。

    姥姥還在一臉心疼的看著白薇，“看你瘦的，肯定又沒好好吃飯！”吃的慢還挑食，在學校食堂都搶不著飯吧？

    沈知味聽完哈哈大笑，“吃飯吃兩口，喝水喝半口，她不瘦誰瘦？”她早就想治治白薇挑食的毛病了。

    沈知味和姥姥找到了話題，像是多年不遇的好友，一下子聊開了話匣。

    白薇幽怨地盯著她，不帶這么坑人的啊…？

    吃完早飯，姥姥把白薇她們“趕”出去，讓白薇帶著沈知味四處逛逛，年輕人不要老悶在家里。

    門口種著一棵柿樹，沒到結實的季節(jié)，一樹的綠葉繁茂，泛著飽和油光的大葉子。和記憶中的模樣重合，竟有一種時光倒回的錯覺。

    “這就是你說的柿樹？”沈知味見白薇一直盯著樹，好奇的問道。

    “嗯，幾十多年的老樹了，姥姥說結婚那會兒姥爺親手種下的?！爆F(xiàn)在回憶起來，還是會很動容。

    “姥爺是個教書的先生，經(jīng)常很晚才回家。一到傍晚天氣轉涼，姥姥就搬著個小板凳坐在樹下，手里的蒲扇搖啊搖啊搖，一天的心事都給搖走了，就這么邊搖邊等…這習慣到現(xiàn)在還有?！?/br>
    柿樹綠相合，只是…姥姥再也等不到她的小先生了。

    “雖然我沒有見過，但姥爺他一定也是個非常溫柔的人，”沈知味的左手悄悄觸碰白薇的右手，十指相扣，“他非常非常愛姥姥，也非常非常愛你，反之亦然。這份感情無論在哪里都不會改變?！?/br>
    “嗯?！卑邹庇昧它c力回握住她，“所以想起柿樹我會感到幸福?！睕]有悲傷，只有幸福。

    她看著女孩笑著，干凈的臉上灑滿金色的陽光，柔軟動人，然后說“走吧，帶我去你的童年?！薄?/br>
    白薇帶著沈知味走過窄窄的巷子，那里有她習慣性坐著畫畫的臺階；帶她來到車輛行駛的大街，趕上集市這里人潮擁擠，沒有一輛車能從這兒穿過去；帶她去臨水的棧橋，給她講關于過橋的美麗傳說…

    中午去了順記糖水鋪，裝潢翻新，隱約殘留些記憶的痕跡。吃完牛雜撈面，又點了碗綠豆冰，清熱消暑。轉動的扇葉帶起涼爽的風，仰起頭發(fā)絲都被吹得飄散。

    白薇解下手腕的皮繩，給沈知味簡單扎了個馬尾。沈知味乖巧地等她扎完，沒搗一點亂。

    到了下午，白薇本來想帶她去小學逛逛，卻被沈知味一把攔下，“別往那個方向走了，去別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