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的雨已經停了，山下卻仍然傳來轟隆隆的水聲，她們一路去了山神廟后邊隱秘的林子里，那里，黑衣男人已經等了許久了。

    那個蒙面的男人正襟危坐在一堆荒廢的神龕之間，聽到腳步聲，他猛地睜開眼，直到看清來人，才揭下面罩，面無表情地開口：來了？rdquo;

    他的聲音啞得像被熏過一般，一道疤橫貫了半張臉：正式介紹一下，我叫吳臨。rdquo;

    陳燈恍惚了一下，依稀記起一個古老的畫面，喧囂的戲臺，穿長褂的男人端著茶，笑瞇瞇地游走在形形色色的人物間，清雋的眉目間盡是溫和從容。

    她低頭笑了一聲，擺擺手：魏老已經死了，之前你跟我說的合作，到底是什么？rdquo;

    我想讓你幫我，殺了那幾個玩家。rdquo;男人沉吟了半刻，抬頭與她對視，眼底沒什么波瀾。

    陳燈瞇了瞇眼：吳老板，你這交易做的，是打算空手套白狼？rdquo;

    不是這個意思，rdquo;那個男人笑了一聲，你就幫我這個忙，你想要什么，我?guī)湍阕龅?。rdquo;

    想要什么？rdquo;陳燈玩味地笑了笑，想讓這個世界崩壞，你覺得，能有什么方法？rdquo;

    男人的自嘲地盯著樹梢上不斷往下滴的水漬：要是真有這種方法，我早就阻止這個世界的無限循環(huán)了。rdquo;

    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苦于長期無人可傾訴：我想辦法殺死玩家，他們任務失敗，卻會有另一批人進來完成所謂的任務rdquo;，游戲會進入新一輪循環(huán)。rdquo;

    我不插手，讓他們如愿完成任務rdquo;，羅剎灰飛煙滅，他們任務成功，這個世界依然會自我修復，開始新一輪的循環(huán)。rdquo;

    與其這樣，不如讓它少痛幾次。rdquo;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起頭：對了，還沒有問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會跟那些玩家一起進入這個世界？rdquo;

    你怎么進來的，我就怎么進來的嘛，rdquo;陳燈笑瞇瞇地，突然壓低了音量，之所以會陷入無限的循環(huán)。不是我們真的不會死，而是這些所謂的平行世界，本來就是不存在的。rdquo;

    如果讓這個世界失去了自我修復能力，你說，你的那位羅剎小姐，是不是就能清醒過來了？rdquo;

    第14章 吳臨

    吳臨的背脊猛地繃直：你什么意思？！rdquo;

    你恐怕是忘了，我以前見過你，rdquo;陳燈半瞇著眼，像是陷入了什么悠遠的回憶里，那時候你是吳老板，她還是臺柱，她的戲，你回回都要來捧場。rdquo;

    男人臉上的陰冷一點點龜裂開，難得流露出一份人氣：我那時候很是招搖hellip;hellip;不過小姑娘，我對你，倒是真沒什么印象。rdquo;

    我又不是什么人物，有印象就怪了。rdquo;陳燈輕笑一聲。

    緊接著，她面上一轉，語氣突然犀利起來：你既然打著對她一往情深的旗號，也知道這個世界里，她被那些魏家人害得生死不如，又為什么在她打算復仇時，要給他們送消息往山上逃？rdquo;

    小姑娘，你不懂，rdquo;吳臨閉了閉眼，我第一次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時間的進度條才剛剛開始，她還沒有遇到這些事兒，不過是吳家鎮(zhèn)里的一個二八少女。rdquo;

    雖然沒了記憶，性子也隨著游戲的設定變軟了許多，但愛玩鬧、什么都抓來養(yǎng)養(yǎng)，愛貪吃的習慣倒是一點沒變，rdquo;吳臨的嘴角含著笑，娓娓道來，我逗她開心，每天陪她玩鬧，偶爾捉弄她幾次，她也不生氣，只笑嘻嘻地叫我lsquo;吳叔叔rsquo;。rdquo;

    他頓了頓，情緒很快低落下來：我怎么可能眼睜睜看她發(fā)生那些事？但是救不了的！無論我怎么阻止，那些被稱為lsquo;背景rsquo;的關鍵的劇情還是會以各種方式發(fā)生。她會被母親以死相逼嫁給所謂的魏家長子，會被jian夫□□陷害背負冤屈，會被魏家人瞞著她的親人燒死，會因怨成恨變成羅剎，最后被她母親親手鎮(zhèn)壓hellip;hellip;rdquo;

    吳臨哽咽了一下，緩緩道：她因為失智而受了魏家人的誤導，不受控制發(fā)洪水淹了吳家鎮(zhèn)的那一天，曾清醒過一次，認出了我，對我說，不想再有人因為她而死了。rdquo;

    在游戲的設定里，彈指揮間時間已經流逝過了六十年，如今的這些魏家人，已經不是當初的那些人，rdquo;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劇情倒是能隨著玩家的進入發(fā)生改變了，但不知者無罪。如果她有清醒的那一天，也不會愿意自己造這么多殺孽的。rdquo;

    不知者無罪？rdquo;陳燈咬著這五個字，聲音不受控地拔高了幾分，那她的仇，又該找誰去報？rdquo;

    空氣凝滯了幾分，寂靜的林子里，只有未干的雨水從枝頭墜下，滴在巖石上，發(fā)出清脆的滴答rdquo;聲。

    照你這么說，那些玩家又有誰該死了？rdquo;陳燈輕嘲一聲，冷漠道，他們說得對，這些村民都是設定好的lsquo;NPCrsquo;，沒什么下不去手的。rdquo;

    她站起來，面上已經沒有來時那般無所謂了：我的手里有一盞燈，可以裝著魂魄帶出這個世界。我打算借羅剎之手，讓這個世界徹底塌陷，它就算還能自我修復也不會是容易事。在這之前，我能想辦法用燈帶它出去。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