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蘊(yùn)之來得最多，那個時候，她被父親叨叨煩了，就躲進(jìn)她的燈鋪?zhàn)永铮┲砥炫?，一邊花枝招展地自斟自酌，一邊沖自己發(fā)表她種種驚世駭俗的言論：要我說，成不成婚又怎樣，誰定的這破爛規(guī)矩，都是狗屁！rdquo;

    瑛瑤也時不時地來，悄悄告訴她，那個賣茶葉的傻老板又偷偷給她塞鐲子了，順便嫌棄她的燈鋪?zhàn)永飻?shù)年沒個新模樣。

    這些人都曾那么鮮活的生在她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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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最后啊，推這扇門的，便只剩下她一個人，只有她一個人，守著一座虛擬的房子，臆想的劇情，和周而復(fù)始的時間。

    陳燈垂著眼眸，熟練地從一旁枯萎的花盆里摸出門鑰匙，正準(zhǔn)備去開門，就落入了人一個堅實可靠的懷抱里。

    我來吧。rdquo;江緒握著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

    陳燈看著男人俯下腰，認(rèn)認(rèn)真真開門的側(cè)臉，突然彎了彎唇角，好像也不是一個人。

    江緒率先踏進(jìn)屋里的西洋毯上，隨手提過柜上的一盞馬燈，倚在門框上，故意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樣睨她：當(dāng)時我推開門時，你就是這樣看著我的，還記不記得？rdquo;

    下一秒，他突然被人緊緊抱住了腰身。

    小卷毛，我都記起來了。rdquo;她貼在他guntang的胸膛上，聽著他鮮活的心跳聲，沙啞地開口。

    江緒還沒來得及高興，就感覺自己前襟一點(diǎn)點(diǎn)被浸濕了。

    她深埋在她懷里，嗓音悵然又迷茫：都是假的啊。rdquo;

    什么都是假的？江緒還沒來得及追問，突然被人一個用力，后背猝不及防地撞在了門板上，木門砰rdquo;地一聲合上。

    陳燈踮起腳，勾住他的脖子，仰起頭拼命地去吻他，像是要從這空寂的虛無中，尋出唯一一點(diǎn)能安心的真實感來。

    江緒也由著她，除了時不時攔住她的腰不至于讓人跌倒，他只閉著眼，也用盡了力氣去回應(yīng)這個吻。

    兩人耳鬢廝磨著，從薊花亂枝伸進(jìn)來的木窗前輾轉(zhuǎn)到放滿千萬盞燈座的柜臺邊上，再跌入深色的布簾子后，進(jìn)了里間。

    直到江緒的后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發(fā)出吃痛聲，陳燈才徹底冷靜下來。

    她望著幽藍(lán)燈光里男人唇角的瀲滟水漬，面紅耳赤地輕咳一聲：你坐吧，我去給你煮茶。rdquo;

    煙青色的小瓷壺騰起氤氳的白霧，茶餅如花般緩緩地綻開，彌漫出清幽的雅香，江緒正盯著那只行云流水般穿梭霧氣間的蒼白纖手出神，就聽見她淡淡地開口。

    你知道嗎？那個男人就是我的親生父親。rdquo;

    游戲世界里的設(shè)定再逼真，也到底是順著陳燈的心意在運(yùn)行著，她潛意識里不把那男人當(dāng)父親，所以在她構(gòu)建出的世界里，那只是她的繼父，一個暴虐的繼父，遠(yuǎn)比一個暴虐的親生父親聽起來可以理解多了。

    真正的現(xiàn)實里，我娘在逃亡的路上就死了，rdquo;她拎起瓷壺，緩緩地把淺口小茶杯倒?jié)M，遞給江緒，是被那個男人喝多了后活活打死的。可惜我那時候只有8歲，連把菜刀都提不起。rdquo;

    陳母死了，陳燈被打得重傷，一路跟著乞討的難民流落到鷺城，自然沒有入陳老板一行人的眼，他們不知道，自己翻遍了半個中國也找不到的萬向法rdquo;殘卷，就在眼皮子底下的一個小乞丐rdquo;手里。

    我以為書上說的lsquo;死而復(fù)生rsquo;是真的，rdquo;她自嘲地輕笑一聲，為此，我干了很多錯事。rdquo;

    你高祖母是我故意結(jié)交的，我雕那些燈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在找合適的容器卻召魂煉魂。rdquo;陳燈垂下眼眸，吹散杯口的熱氣，面無表情地開口。

    只可惜，她還沒來得及找到陳母流落的魂魄，就被陳蘊(yùn)之的父親先一步發(fā)現(xiàn)了秘密，被迫加入了他手下的稽查隊rdquo;，他承諾幫她找魂rdquo;，作為交易，她幫他抓人、煉生魂。

    guntang的茶入喉嚨刺痛，讓她紅了眼眶：江緒，你說的對，只要是人，在沼澤里就再難抽身，我選了助紂為虐，不老不死是最活該的報應(yīng)。rdquo;

    江緒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所以，那些被困在各個世界里，維持游戲世界觀運(yùn)行的生魂，是你抓來的？rdquo;

    陳燈躲開他灼灼的視線，微不可察地頷首。

    因她而起，也該在她手上結(jié)束，所以她才會輾轉(zhuǎn)著毀掉每一個世界，企圖救出那些被困的魂魄。

    她轉(zhuǎn)過頭，望向墻上的一輻油畫，那是無名畫師臨摹的《懺悔的抹大拉》。

    她的視線緊緊被畫上骷髏頭骨所吸引，喃喃自語：我自以為不過問他們具體在做的事情，就能假裝一無所知，說服自己是個好人。其實我才是罪孽深重的那一個。rdquo;

    但這一百年里，我始終想不明白，陳老板究竟從哪里修來的功法，能束縛住那么多的魂魄，讓他們造出無數(shù)的虛擬世界。rdquo;

    不是功法，rdquo;江緒附在她冰冷的手背上，沉沉地開口，是粒子對撞機(jī)。rdquo;

    陳燈抬起頭看向他，眼底劃過一絲茫然。

    他深吸一口氣：在地下城里，我勘測逃出去的路線時，發(fā)現(xiàn)了一座大型的粒子對撞機(jī)。rdquo;

    通俗地來講，這東西是用來探索超額維度的，但是那臺機(jī)器，遠(yuǎn)遠(yuǎn)比現(xiàn)實世界里已有的對撞機(jī)更先進(jìn)，根本不是這個時代該出現(xiàn)的產(chǎn)物，rdquo;江緒把機(jī)器的外形大概給她描述了一遍，阿燈，你仔細(xì)回想一下，當(dāng)初在現(xiàn)實世界里時，你見過這樣的東西嗎？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