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先一步牽上了她的手，帶著她到床邊。

    病了大半年的魯柔身體瘦的像是皮包骨，眼睛睜不開，眼角還有些淚水，梁玟握著她的手，低聲說：“阿姨，別擔(dān)心，你別擔(dān)心。”

    魯柔想到顧凜的爹，其實(shí)她已經(jīng)比那個男人多活了四年。

    比起擔(dān)心，她更多的只有不甘心。

    “你……你……”

    顧凜臉色有些蒼白，眼底是經(jīng)常熬夜和這段時間太辛苦留下的青影，垂眸看著她沒說話。

    久病床前，顧凜對她的耐心早已告罄，何況魯柔痛苦的時候會故意折磨顧凜，顧凜只是忍著，但并不代表他甘愿。

    姜伊冬最后只是輕輕喊了一聲：“阿姨?！?/br>
    魯柔閉上了眼，呼吸很輕微，沒繼續(xù)說話。

    停止呼吸是凌晨兩點(diǎn)的事，姜伊冬和顧凜坐在病房里，過于寂靜的夜，連窗外的蟬鳴都衰弱了。

    整個病房還有些燥熱，姜伊冬走到陽臺，顧凜夜跟了過來，兩個人并肩站著。

    “我以為這一天……會比想象中更快到來。”

    顧凜忽而笑了一下，笑容里卻沒有多少愉悅，反而悵然若失，“害怕嗎？”

    姜伊冬搖頭，看著沒有一顆星星的夜空，“以前我一直以為，阿姨對你還不錯，至少她曾經(jīng)幫你爭取你家的公司……”

    “她只是愛她，選擇了對她來說最有利的一種方式而已。”

    “不恨她嗎？”

    “沒什么好恨的?！?/br>
    “那……為什么還要那么努力去救她？”

    魯柔當(dāng)時那個情況，如果顧凜沒有全力去救她，余錢應(yīng)該夠他一個人生活得還可以。

    “沒有為什么?！鳖檮C垂眸，“已經(jīng)那么做了。”

    病房內(nèi)，驟停的檢測器發(fā)出長鳴，姜伊冬就要走進(jìn)病房，顧凜拉住她，“我先過去，你再等一會兒?！?/br>
    姜伊冬就看著他走進(jìn)病房，鎖上了門。

    她大步走到門邊，試圖開門，但打不開，拍了拍門，顧凜朝她笑了一下，轉(zhuǎn)身走了。

    “顧凜！你開門！”

    沒有反應(yīng)，姜伊冬皺眉抬腳踹了一腳，沒踹開。

    除了機(jī)械的醫(yī)療器材聲音，慌亂的腳步聲，沒有任何人說話。

    魯柔被推進(jìn)了急救室，姜伊冬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顧凜過來開門。

    “為什么把我鎖在里面？”

    “會做噩夢?！鳖檮C說。

    姜伊冬皺眉，“我還沒有那么脆弱?！?/br>
    “這跟脆弱沒有關(guān)系?！鳖檮C說，“你覺得不害怕，但是你真正看到了未必還是這么想。”

    “……”

    姜伊冬去觸碰顧凜的手指，他的手指此刻像是剛從冰箱里拿出來，一雙眼睛沒有太多的情緒。

    “因?yàn)槟阒耙娺^叔叔的遺體嗎？”

    顧凜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我爸是死在我面前的。”

    那天他爸突然給郭旭打電話，給他說：“我在公司等你?！?/br>
    顧凜就這么去了，剛到公司樓下，那個男人就從樓頂跳了下來，血濺到了他的臉上，手指上，剛迸射而出的血液還是溫?zé)岬模珊院捅涫侵蟮氖虑椤?/br>
    很快醫(yī)院的人和派出所的人都過來了，顧凜接受了調(diào)查，還好公司有攝像頭，能拍到顧凜是剛剛過來，而不是從樓上走下來，不然顧凜大概會被當(dāng)作嫌疑人。

    顧凜后來從魯柔口中得知，那個男人是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出去的，具體不知道兩個人到底說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什么要給他打電話，又為什么那么巧合的死在他面前。

    回過神，他摸了摸姜伊冬的頭，動作很輕，“我不希望，你因?yàn)檫@件事做噩夢。”

    “……”

    姜伊冬噢了一聲。

    她問：“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顧凜說：“搶救失敗，遺體已經(jīng)存放在醫(yī)院，等過兩天葬禮入墓。”

    “嗯?！?/br>
    顧凜：“衡衡?！?/br>
    姜伊冬握著他的手，“我在?！?/br>
    “我以為我會很輕松。”他說，“但是好像沒有?！?/br>
    姜伊冬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其實(shí)你當(dāng)時會一直盡力救阿姨，只是因?yàn)槟阈枰粋€寄托吧?！?/br>
    顧凜沒有再說話了。

    姜伊冬看了看對面慘白的墻壁，“我聽說，很多情侶因?yàn)樵庥隽擞H人死亡的事情，最后都分手了?！?/br>
    顧凜手指嵌入她的指縫，用力到發(fā)疼，還是沒有放開。

    “我們不會?！?/br>
    “誰知道呢?！彼皇窍矚g唱衰歌的人，也沒有太多強(qiáng)求的想法。

    “我只有你了?！?/br>
    他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姜伊冬就坐在他的身邊，恐怕根本聽不到這句話，她的心劇烈得慟了下，眼淚霎時落下。

    -

    葬禮因?yàn)樘崆皽?zhǔn)備，進(jìn)行得很快，姜伊冬之后待在別墅好長一段時間，畫了一幅畫——《逝者》。

    這幅畫在這一年底重新為她打響了名號，并且讓她的工作室一夕之間闖入人們的視野，因?yàn)樗谇懊娲蝾^陣，姜伊冬工作室的幾個小朋友也各自出圈了幾個作品，有了一些流量和固定粉絲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