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顧明月起了個(gè)大早。到宅門前時(shí)，就見到西角門外已經(jīng)放著兩輛大馬車，一群仆從們正往馬車上搬東西。

    因?yàn)橐谠茟延^住一晚，顧明月也帶了些換洗的衣物和離不開的小東西，讓松陵拿到馬車上去。

    錢三柯已在此等候良久，見顧明月出來就拉著一位四五十歲的女人走上前來：“小姐，這位是秦師傅，您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問她就是?！?/br>
    顧明月認(rèn)得她，秦師傅是顧母的門客，時(shí)常幫顧母協(xié)理政事，在顧家少說待了有十多個(gè)年頭了。

    只是顧母不著家，秦師傅連帶著也極少在顧宅待著，因此雖是處在同一屋檐下兩人卻都不怎么熟悉。

    顧明月來早了，錢三柯領(lǐng)著幾人到門房又吃了些早點(diǎn)，等東西備好時(shí)已經(jīng)是日上三竿了。這個(gè)點(diǎn)暖和，一行人正好準(zhǔn)備得當(dāng)，浩浩蕩蕩地就往城外去了。

    云懷觀在云麓山半山腰，顧明月和秦師傅在山腳下?lián)Q乘轎子，帶著些隨從和金銀細(xì)軟上山去。馬車上那幾箱子物件則由仆從們慢慢抬上去。

    雖地處偏遠(yuǎn)，但云懷觀依舊殿宇連綿，青磚綠瓦掩映在蒼翠古木之間，巍峨清幽。顧明月立在高大的觀門前向兩旁望，望不見白墻的邊際。

    云懷觀的如山觀主是個(gè)五十多歲相貌平平的男人，顧母聽聞他善cao琴，隨行便有一張出自南京寧大師之手，由桐木斫成的小蕉葉琴。

    秦師傅能言善辯又知情識趣，由她引著，幾人倒還聊得高興。老觀主親自帶著她們到大殿燒香拜神，直到天色將晚吃了齋飯，幾人才回齋舍休息。

    顧明月忙了一整天，松陵、柏澤在齋舍幫她燒水，伺候她沐浴后又理了理屋子，就也回房了。

    夜深人靜，顧明月卻沒什么睡意，獨(dú)自待在齋舍的小書房中看書。櫸木桌案上蓮?fù)凶臅鵁羯l(fā)著柔和靜謐的光芒，映照在女人清秀的面容上。

    檻窗外，夜色如墨，遠(yuǎn)處山巒層迭起伏在朦朧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門外突兀地響起一陣腳步聲，格柵門被人從外面“吱喲”一聲推開。

    顧明月放下手中的書，尋聲望去。

    “居然真是你?！崩钣駨拈T縫中探頭往屋內(nèi)看，見真是自己想的那個(gè)人，便輕手輕腳地將門闔上，幾步上前撲進(jìn)顧明月懷中。

    男人修長的玉臂纏在顧明月脖子上柔聲撒嬌：“這么久不見，小姐心中可還記得小人我？”

    顧明月將書倒扣在桌面，只覺得似有一圓乎乎的東西正頂在自己的小腹上。她探手一摸，李玉以往纖細(xì)的腰身已經(jīng)有了些輕微的隆起。

    “你真的懷孕了？”

    雖然早知道，但親眼所見顧明月還是感到有些驚詫。

    李玉身上換上了不束腰的素色長衫，月份又小，站在那兒倒看不出是個(gè)孕夫。只是他身子貼得緊，顧明月一下便感覺到了。

    他瞇著眼笑，刻意挺著腰，讓隆起的孕肚抵在顧明月手心揉蹭：“當(dāng)然是真的，小姐摸摸看?！?/br>
    李玉精致的眉眼間褪下了不少妖媚之氣，反倒平添了幾分脈脈溫情。

    顧明月依他的話用掌心貼在鼓起的肚皮上輕揉了揉，李玉忽然痛叫一聲將腦袋埋在她心口，雙手糾纏著將她摟得更緊了。

    “我摸疼你了？”顧明月是使了一些力氣，想摸得真切一些。但見李玉如此連忙收回手，卻又被李玉猛得捉住放了回去。

    他輕輕用鼻尖蹭開顧明月的衣領(lǐng)，輕嗅著顧明月身上淡淡的墨香氣，甜膩的腔調(diào)帶著笑意甕聲甕氣地回答：“沒有，我嚇唬小姐呢?！?/br>
    這木椅擁擠，只坐了一會兒李玉就感到有些疲累，他牽著顧明月的手進(jìn)了內(nèi)室，讓顧明月坐好了，整個(gè)人又窩進(jìn)她懷里歇息。

    “這幾日，小姐想不想我？”他靠在顧明月身上，撫著顧明月沐浴后帶著濕意的發(fā)絲，將它們一縷縷繞在自己細(xì)白的指上。

    “想你，特別想。”顧明月輕聲道。

    她側(cè)頭能看見他蹁躚蝶翼般的眼睫和挺翹瑩白的鼻尖，顧明月輕扶起李玉的后腦勺去吻他。李玉呼吸微窒，幾乎迫不及待地湊了上去，細(xì)白的長指緊揪著她的衣物將她摟得更緊了。

    顧明月原本只是想親親他的眼睛，最后不知怎么回事，情形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被李玉頂?shù)蒙碜油笱觯瑑扇穗U(xiǎn)些一同倒在床榻上。顧明月身子傾斜，左手支在床上，勉強(qiáng)維持平衡。李玉的胳膊正攀著她肩膀，微涼的雙手捧著她的臉，整個(gè)人伏在她身上又親又咬。

    顧明月真要被他壓倒了。

    李玉才不管這些。他只覺得有股熱氣從心口一陣陣往上涌，將他雙頰燒得通紅。

    男人眼眸中含著一汪盈盈秋水，圓潤滴血的唇瓣呼出一陣陣帶著海棠花香氣的潮熱，猩舌抵在顧明月緊閉的薄唇上來回舔吃。

    直到親累了，李玉這才滿面春光地依在顧明月身上喘息。凜凜冬夜，他身上卻滲了層薄汗，整個(gè)人熱氣騰騰的。

    太重了。顧明月胳膊撐得酸痛，干脆撤走，兩個(gè)人齊齊摔在床榻上。

    “不知道是不是懷孕的緣故，我最近老是想睡覺。”李玉臉上紅潮未褪，身子便不由感到一陣乏力。

    只是他如今心口酸痛發(fā)脹，只想久久望著顧明月以解相思之苦，實(shí)在無心睡眠。

    只能蹙著眉強(qiáng)打起幾分精神。

    “既然如此，還跑過來干嘛？”顧明月輕攏了攏他的長發(fā)，懷孕的男人不適宜佩戴金銀首飾，李玉便只用一根白色的緞帶將烏發(fā)辮好系緊，如今已散落不少了。

    李玉雙臂緊摟著顧明月的脖子，紅唇貼在她耳畔輕聲媚語：“當(dāng)然是來伺候小姐休息?！?/br>
    “我今晚可以留在這兒?！闭f著他又探出紅舌將顧明月的耳垂勾入口中含弄。

    云懷觀很大，道長卻不多。除了每日固定的時(shí)間點(diǎn)有人來替他講經(jīng)，李玉一整天也不見道館內(nèi)有其他什么人影。

    就算有也無所謂。云懷觀的道長并不會限制李玉的行動，只要李玉不出觀門，那在云懷觀中他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李玉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樣自由自在的日子了。云懷觀中沒有人會欺負(fù)他，也沒有人會刻意找他麻煩，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坐著發(fā)呆，肆無忌憚地思念顧明月一整天。

    顧明月明白。云懷觀人少地方大，管理自然松散許多。

    李玉將腦袋深深埋在顧明月頸項(xiàng)：“等我將這個(gè)孩子剖出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嗎？”

    顧母將李玉送到云懷觀是在李玉意料之中的。只要遠(yuǎn)離顧宅，他便是暫時(shí)的自由之身。往后日久天長，他少說要在此地待個(gè)兩三年之久，后事如何誰又可知呢？

    只需在此使些得當(dāng)?shù)男∈侄?，李玉就能擺脫如今尷尬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和顧明月在一起。可即使他腦子里想得再通透，還是更想讓顧明月拿主意。

    顧明月卻沒聽懂李玉的意思，以為他只是擔(dān)心她們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會影響到他肚子里的孩子，便安撫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但憑你的意思就是。倘若你今后想要安分守己些，我自然也不會有意見。”

    真是沒良心的話。李玉聽了只覺得荒謬，反倒笑道：“這是你的孩子，你這做母親的怎么能不做打算？”

    齋舍內(nèi)一片昏暗，耳畔僅有兩人輕柔的呼吸聲。

    顧明月頓了頓，扭頭去看他：“你說什么？”

    李玉絲毫未察覺到空氣中的凝滯，他滿目柔情地輕撫著肚子仰頭望她：“顧明月，這是你的孩子?！?/br>
    孕丹要想生效不僅要兩人在服用后rou體交融，更需要在服用前輔之女方新鮮的血液。那日在為受傷的顧明月上藥時(shí)，他偷取了一些。

    顧明月顯然也想到了。

    像是害怕顧明月不相信，李玉又揪著顧明月的衣物緩緩補(bǔ)充道：“我和家主很久都沒有……這個(gè)孩子肯定是你的?！?/br>
    “母親……沒有懷疑嗎？”顧明月有些不可思議，既然他和母親沒有做過，那他忽然懷孕，母親猜不到嗎？

    李玉溫聲解釋：“有一次家主喝醉了，我想她可能以為是那次。”

    可孕丹生效還需要取血，母親不會察覺嗎？

    顧明月幾乎一下子就想到，奉天醫(yī)館是可以驗(yàn)親的。只需取一滴血液驗(yàn)查一番，什么都會水落石出。

    腦袋有些痛。

    她懂了。李玉是想靠這個(gè)孩子離開顧宅?；蛘哒f，李玉是在暗中威脅她幫他離開顧宅。

    只要李玉肚子里的真的是她的孩子，她就不得不全心全意地幫助他。

    可李玉離開顧宅，離開母親，又能去哪？無非就是帶著孩子賴上她。她跟李玉媾和只是一時(shí)犯錯，可從沒有想過要一錯再錯，錯一輩子。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