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移開目光，兩條泛白的眉毛鎖起來，顯得有些嚴(yán)肅。

    陳光以為他生自己的氣了，低著頭正襟危坐，一副隨時準(zhǔn)備挨訓(xùn)的樣子。

    延宗半晌后嘆了口氣，神色疲憊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可是，饕餮那個記仇的東西遲早會來找你的麻煩，就算你突破心動期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你要是不跟我回去，在這里多危險啊。＂

    陳光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他就是不能走，所以他沒出聲。

    延宗看了他好幾眼，最后無可奈何地罵了一句：＂罷了罷了，你可真是隨了我脾氣。＂

    說完，他又抬起眼皮，試探地觀察了一下他的反應(yīng)，見他依然不為所動，忍不住啐了一口：＂呸，真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陳光突然抬起頭狀若無辜地看著他，心里卻在偷笑：自己是茅坑里的臭石頭，而自己又是隨了他的脾氣，那他是什么？

    大概延宗也反應(yīng)過來了，他動了動唇角，后面還想罵到話沒音了。

    陳光說：＂沒事的師傅，那家伙受了重傷，想來實力也損失了大半，如您所說，他自私又狡猾，肯定不會拼盡全力，冒險收拾我，這樣，就算他來找麻煩，我也不是沒有一戰(zhàn)之力。再不濟還有凡逸師兄呢，他是心動期中期強者，他會來保護我的。＂

    延宗突然呸了一聲，嘴角撇了撇不屑地說：＂不是我看不起你們，你們倆加起來都扛不了那畜生一爪子，誰給你的自信以為能和他抗衡？＂他想了想，補充道：＂要是那只小金龍來保護你，我還能放心點。＂

    他突然問：＂對了，那條小龍呢？我臨走的時候不是讓你拜他為師了嗎，那你也算是他的正式弟子了，弟子有難，當(dāng)師傅的怎么著也該挺身而出吧。＂

    陳光聳聳肩說：＂林先生自從滅了酸與后，就一直在閉關(guān)，算算時間，都快有大半年了，閉關(guān)之前他刻意不要我們打擾。＂

    ＂閉關(guān)？＂延宗摸了摸下巴，心說：龍族按年歲突破進階，到了金丹期每三千年突破一次，時間不到，就算閉關(guān)也沒用，更何況金龍族的修為極限就是金丹期，唯一一個突破到化神期的龍成為了妖族首領(lǐng)，而那條龍一直生活在萬年前的玄界，那時玄界并沒有爆發(fā)大戰(zhàn)，靈氣精純充足，有的是靈草靈液，即便如此，他能成功突破到化神期也是個不可多得的奇跡。

    反觀林云溪，他是在靈氣匱乏的世俗界長大的，再加上年紀(jì)尚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具備突破化神期的條件。

    那他在閉什么關(guān)？

    延宗思考了半天也沒思考出個所以然來，他索性甩甩腦袋不想了。

    ＂算了，既然他在閉關(guān)，那就不要打擾他了。＂延宗嘆口氣說：＂既然你不愿和我回去，那我就留下來陪你，反正朱雀羽翎也沒集齊。＂

    他們手里有八根，而制作朱雀扇則需要九根朱雀羽翎，材料不全，現(xiàn)在想什么都是百搭。

    延宗問陳光：＂朱雀神君有沒有告訴你最后一根羽翎的下落？＂

    陳光仔細回憶了一下后，緩緩搖頭。不過他倒是想起朱雀魂飛魄散之前對自己說的話。

    ＂可是朱雀神君給我第八根羽翎的時候，說這是最后一根，擁有這一根，我就能煉制朱雀扇，擁有他的全部力量。＂

    延宗抬手打斷他的話：＂胡說，古書上明明有記載，朱雀扇需要九根朱雀羽翎為材料，少一根都不行。＂

    ＂可是……＂陳光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辯解一下。

    可是延宗毫不留情地否定他：＂別可是了，九是極數(shù)，凡是絕對的力量，都離不開九這個數(shù)字，少一根都不能煉出真正的朱雀扇，一定是你記錯了。＂

    陳光想了想，沒再反駁。

    難道真是自己記錯了？他第一次對自己異于常人的記性產(chǎn)生了懷疑。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延宗忽然說：＂朱雀神君都和你說了什么，你詳細說與我聽。＂

    陳光一邊回憶著一邊說：＂朱雀神君的殘魂一直附在我的身上，按照他的話說，他是在我得到第一根朱雀羽翎時便附身的，因為他在我身上聞到了藥圣閣的味道。＂

    延宗沒有感到意外，他點點頭：＂整個玄界，只有藥圣閣供奉朱雀，他是藥圣閣的守護神獸，選擇你也是情有可原。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是怎么隕落的？＂

    陳光表情奇怪地說：＂朱雀神君說他和其他幾位神君都不是死于四兇手中，而是死于天道，天道默許了萬年前的那場大戰(zhàn)，不然四兇根本無力挑起.＂

    他越說臉色越難看：＂神君說，天道已經(jīng)容不下他們這些上古大神獸，那場大戰(zhàn)，全都是天道一手導(dǎo)演的，一切都是為了輪回。＂

    ＂輪回。＂延宗輕聲重復(fù)了一聲，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色突然變得煞白。

    ＂師傅？＂陳光擔(dān)憂地喚了他一聲。

    延宗好像沒有聽到他的叫喚一樣，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像是生了繡的車轱轆，怎么轉(zhuǎn)都轉(zhuǎn)不動。他這個樣子可把陳光嚇夠嗆，他忙晃了晃延宗的手臂，焦急地喊：＂師傅，您怎么了？＂

    不知叫了多久，延宗的腦子像是被上了油，這才得以緩慢運轉(zhuǎn)。

    ＂輪回，死于天道……＂延宗推開陳光，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玻璃朝外遠眺，眼神卻有些不聚焦，嘴里呢喃著讓陳光感覺從頭涼到腳的話：＂妖族興盛萬年，但天道為了輪回，不容大妖現(xiàn)世，遂不管是邪妖還是神獸，只要其能力威脅到天道和人類的生存，就要受到遏制，不是死，便是重傷。＂

    ＂那場大戰(zhàn)是天道一手cao辦起來的，目的就是削弱妖修的力量，壯大人修，達到自然的平衡和所謂的輪回。而今人類當(dāng)?shù)廊f年光陰，其智慧和能力已經(jīng)超過了天道的掌控，所以天道將不容人類，下一場大戰(zhàn)定會展開，而失敗者一定會是人修，勝利的也必然是妖修，因為這全是天道的陰謀，他早就將劇本寫好了，把所有人都結(jié)局都定好了，所有的掙扎和反抗都將是個不自量力的笑話。＂

    這話和朱雀當(dāng)時說的幾乎一模一樣，不一樣的是延宗和朱雀的狀態(tài)。當(dāng)時朱雀近乎癲狂，而師傅老頭雖然震驚，但卻依然鎮(zhèn)定，似乎早就猜到了一樣。

    延宗轉(zhuǎn)過身，兩只眼睛變得黝黑深邃，里面閃爍著陳光不曾見過的光，他輕輕勾起唇角，露出一副不屑又不羈的表情。

    ＂所以，我們真正要抵抗的，不是邪妖，而是天道，朱雀神君是這個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