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整個月瀾院都因了紀(jì)清歌陡然來到的初癸而逐漸亮起了燈火。 紀(jì)清歌原本以為喝了熱茶暖了湯婆子就能緩解一二,可半晌過去,疼痛卻絲毫沒有減輕的跡象。 曼冬眼睜睜看著她疼得臉色煞白,一腦門的冷汗,再也坐不住了,不顧紀(jì)清歌的攔阻,提著燈籠跑去廚房,叫醒了廚房里值夜的婆子,不一會便端了一罐熱騰騰的紅棗桂圓湯回來,湯里還煮了幾片紫姜,甜香中帶著一絲絲辛辣。 結(jié)果,等紀(jì)清歌趁熱喝了下去,卻仍是毫無用處。 這下連丫鬟們都束了手,面面相覷了一陣,曼青急了:“我去叫醒少夫人,再請一回太醫(yī)吧?!?/br> 說著就要往外走,紀(jì)清歌連忙一語喊住。 “哪有人來個癸水就傳太醫(yī)的?”紀(jì)清歌皺著眉苦笑:“白天剛請過一回太醫(yī),哪能又請?叫人知道了怕不是還以為姑娘我病入膏肓呢?” ……若她真是傷了病了,請?zhí)t(yī)也罷了,可這不過是女兒家到了花信,天癸初至,這也請?zhí)t(yī)? 叫人知道了她還做不做人了? 紀(jì)清歌說什么都不肯,她不松口,丫鬟們到底不敢真的違拗,紀(jì)清歌見丫鬟們都在屋子里圍著,自己也覺得無奈,這種事……別人又替不得,守著也沒用,索性就只留了本當(dāng)今日值夜的曼冬,趕了其他人去睡。 丫鬟們原本不肯,但紀(jì)清歌雖然疼得難受,腦子又沒糊涂,幾句話說得她們啞口無言,到底還是服侍她換了小衣,又生起了小茶爐,將那一罐子桂圓紅棗湯煨在火上,褥墊,熱水,湯婆,一切準(zhǔn)備得色色齊全,這才散了去。 紀(jì)清歌后半夜幾乎沒合眼,第二日一清早,秦丹珠和楊凝芳就得知了消息。 癸水代表姑娘家到了花季,這是件喜事,婆媳二人原本高高興興吩咐廚房這幾日要多做些補氣血的膳食,又過來探望,結(jié)果等到了月瀾院,這才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勁。 她們家小表妹疼得縮在床上,抱著湯婆子蜷成了一團,只看她臉色,也知道這場罪受得不輕。 婆媳二人原本心里的那點喜意頓時沒了。 作為過來人,她們也知道女子月信時總會比平日里難受幾分,若是飲食上不留意,腹痛也是難免,可紀(jì)清歌明明沒有亂吃什么寒涼之物,平日里習(xí)武的關(guān)系,身子也康健,卻竟這般疼得起不來身,就算是在女子中也依然算是嚴重的了。 “表嫂,舅母。”紀(jì)清歌原本是想起身的,可實在疼得厲害,全身都沒什么力氣,也只能紅著臉縮在被子里,“初癸罷了,不是什么大事,表嫂和舅母無需掛心。” 婆媳兩人仔細問了她的飲食,又趕緊讓人去抓藥——各家各戶里常見的小病癥都有現(xiàn)成的方子,諸如婦人暖宮、安胎、老人溫補、等等的倒是無需大動干戈,仔仔細細將月瀾院上下都叮囑了一遍,這才又去告訴衛(wèi)家老夫人。 表姑娘的一個初癸,整個衛(wèi)家內(nèi)宅全驚動了起來,柳初蝶默默的一聲也不出。 夏露低聲說道:“姑娘,奴婢請廚房用那夾了阿膠的紅糖熬了nongnong的糖水,姑娘待會去走一趟,多少算個人心?!?/br> 柳初蝶聽了還沒開口,一旁的秋霜冷笑著一甩手:“少攛掇姑娘,那邊要什么沒有?整個衛(wèi)家都圍著轉(zhuǎn)呢,缺你這一碗水?” 夏露深吸口氣忍下心頭的氣惱,溫聲勸道:“別人是別人,姑娘是姑娘,如今上到老太太,國公夫人,下到少夫人和表哥們,誰不是探望的探望,送補品的送補品?姑娘若去了,不一定顯出姑娘來,但姑娘若不去,卻一定會顯出姑娘來??!” 這一句話,聽得柳初蝶垂了頭,半晌才道:“你說的有理,我知道了,把食盒準(zhǔn)備著,糖水熬好了就去?!?/br> 夏露松了口氣。 衛(wèi)家上上下下不論是關(guān)切擔(dān)憂還是另有心腸,總是各有各的打算,然而靖王殿下卻不知情。 原本因了昨日總算讓那姑娘點了頭,今日如約前來探望,只以為能得見佳人,卻不防仍被擋了駕。 國公夫人禮數(shù)周全,客氣周到,先歸還了那塊入宮的腰牌,又客客氣氣的讓座看茶道謝,一氣呵成,只是提到紀(jì)清歌,卻死活都不松口。 “王爺,清歌她今日有些不爽利,怕是不能見客,王爺還是改日吧?!?/br> 段銘承忍著不讓自己黑臉,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花梨木的座椅扶手:“楊夫人,這是昨日清歌親口應(yīng)了的。” “王爺見諒,確實是清歌meimei今日身上不好?!鼻氐ぶ檫B忙說道。 段銘承瞇起眼瞳,指尖又敲了兩下:“那本王正好去探病便是了。” 國公府婆媳兩個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姑娘家來了月事,本就不是病,他一男子,探望什么?探姑娘家的癸水嗎? 不得已,也只能耐著性子好聲相勸:“一點點不爽利罷了,哪里值得大張旗鼓呢,歇上一歇也就好了的,王爺改日再來也是一樣?!?/br> 見靖王陰沉不語,秦丹珠說道:“清歌meimei昨日應(yīng)了王爺?shù)臅r候我也是親耳聽的,絕沒有攔阻的意思,只是meimei今日確實身上不好,王爺既是對meimei一片關(guān)心,為何不愿體諒一二?” 衛(wèi)家人將話說到這個份上,段銘承就算是心有不虞,也實在不好再做強硬要求,思及昨日分別之時那丫頭確實面色不佳,也有幾分擔(dān)心她確實是動了氣惱身上不舒服,畢竟昨日那名太醫(yī)回去之后他也已經(jīng)親自問過了,郁結(jié)于心,氣血瘀滯。 也罷了,若是真的不適,自己這樣強硬要見人,確實說不過去。 也不過是再等等。 靖王的起身告辭,讓衛(wèi)家婆媳二人齊齊松了口氣。 結(jié)果他卻死活也沒料到,這一等,竟是一連數(shù)日都沒等到衛(wèi)家點頭。 堂堂靖王,每天往國公府跑,所求的不過見一面說幾句話罷了,又不是要直接搶婚,這一份誠意怎么說也夠足了,然而衛(wèi)家從上到下眾口一詞,不能見。 靖王殿下臉色日漸陰沉,一身的火氣只用看的也是人人皆知,衛(wèi)家人心中苦笑不迭,卻也沒法言說,只能硬著頭皮一次次的好言相勸,不知究竟的靖王既見不著佳人,又不能真的大鬧國公府,心中的暴躁和氣惱已經(jīng)快忍不住了。 ——他當(dāng)日就不該信了那丫頭的胡說八道! 一個軟綿綿的‘好’字就搪塞了他!騙他放她縮回了殼里,就再也不冒頭了! 小騙子!盡會裝乖騙人! 靖王的一肚子邪火沒法沖衛(wèi)家發(fā)泄,卻讓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個個頭皮發(fā)麻,但凡這幾日撞在靖王手里的案子,沒半個能落了好的,每一個都是從重發(fā)落,刑訊的時候手段也愈來愈辣,官員們個個都塞了一耳朵的哭爹喊娘,除了每天必要的公事之外,全都有多遠就躲多遠。 他們不好受,紀(jì)清歌也同樣不好受。 這次初癸來勢洶洶,完全出乎了她自己的意料。 原本想著或許是頭一兩日吃食上沒留意,注意調(diào)理,撐過了癸水前兩日就好了,結(jié)果卻根本沒有用。 每天不離手的抱著湯婆子都不頂事,白日里雖然沒什么精神,但看看書說說話還能分散一點注意力,最難熬的是到了夜里,疼得幾乎難以入睡。 紀(jì)清歌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知道這世上有部分女子小日子的時候是會疼痛,可…… ……她前世的時候并沒有這樣過?。?/br> 紀(jì)清歌抱著湯婆子發(fā)呆。 她前世的時候……初癸并沒有來得這樣晚。 而是紀(jì)文雪訂婚宴過后不久,就迎來了這意味著女孩兒成人的標(biāo)志,為此還曾被賈秋月肆意嘲諷過—— ——得了漢子開|苞就成人了,可見大姑娘骨子里就是個□□的。 可今生,離紀(jì)文雪訂婚宴過去都已經(jīng)快一年了,她都沒想起來這回事! 為什么前世今生她的初癸時間相差了快一年之久?而且她前世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每個月小日子的時候卻并不會如此疼痛。 姑娘家的小日子,多少都要有些煩躁脹墜之類的不適感,這她前世也有,但這樣疼得讓人難以忍受的情況,她前世卻沒經(jīng)歷過。 但這一份疑問,注定尋不到解答,紀(jì)清歌也沒辦法,一想到很有可能今后每個月都要來上這樣一遭,心里就愈加煩悶,如今那太醫(yī)開來的安神藥到成了她離不開的東西,每日睡前也只有喝上一碗,方才能借著藥力睡上一會。 這一場幾乎沒有止境的腹痛讓她一時半會沒精力顧及其他,所以也就完全沒想到——靖王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 未防自己忍不住帶人強闖國公府,靖王殿下這幾日的日程安排得也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提筆在最后一本卷宗末尾寫了結(jié)案,回到靖王府的時候,夜色早已深沉。 曹青早就習(xí)慣了自家王爺忙起來廢寢忘食,眼見王爺終于回了府,剛想去接過馬兒的韁繩,迎面就被問了一句—— “有回復(fù)了么?” 曹青噎了一瞬,他當(dāng)然知道自家王爺這句話問的是什么,可憋了半晌,也只能賠著笑說道:“說還沒大好。” 曹青硬著頭皮……別說是他家王爺了,連他都覺得過了。 就算是要擺譜端架子,總也要悠著點吧?這一天天的拖著不見,難道還能是什么大病癥?真要是大病,卻又不見請?zhí)t(yī),擺明了就是躲著唄。 所以……他家王爺那一日到底是干嘛了? 居然鬧成了這樣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偷偷瞥一眼王爺?shù)哪樕芮嘈睦镏卑l(fā)顫,正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勸一兩句,還沒等開口,就見靖王殿下深吸口氣轉(zhuǎn)身就走。 曹青一個字都不敢問,只在心里長嘆一聲——非得把人給惹毛了,有意思嗎? 帝京入夜是有宵禁的,但靖王殿下卻不在此列,靜謐的街道上蹄聲顯得分外清晰,不過片刻,暗夜之中,就有一人一騎立在了安國公府那青磚壘砌的高大圍墻之外。 腦中回憶了一下這座宅邸的布局,一息過后,墻外就沒了人影,只有一匹神駿非凡的馬兒百無聊賴的刨了刨蹄子。 段銘承承認他的忍耐和退讓已經(jīng)徹底耗盡,她以為躲在衛(wèi)家身后就能避而不見就此陌路? 做夢呢。 ※※※※※※※※※※※※※※※※※※※※ 靖王:(無辜臉)本王就爬個墻而已 衛(wèi)家表哥們:(拎著棍子)而已兩個字麻煩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