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入宮參宴,不論男賓女客,身上自然都是不會有利器的,紀清歌此時通身上下也就只有那一支翡翠整雕的發(fā)簪還算可以一用,其余首飾無非金銀,質地太過軟韌,根本當不了武器使用。 不過好在這些刺客也沒有趁手的武器。 除了藏身巨鼓之中的那名黑衣人是有手持利器之外,其余扮成舞者的六人每個都是身無長物,臨時暴起發(fā)難,每個人都是拆了原本裝飾用的臂環(huán)握在手中,環(huán)內(nèi)中空,擰開后有銳利尖端突起,如此勉強可算是銳器罷了。 這種利器比起正式的刀劍的殺傷力遠遠不足,想來他們六人原本的任務無非是制造恐慌混亂,真正的主力還是那名黑衣人。 紀清歌冷眼看著其中一名舞者手握金環(huán)撲向自己的時候,心中一點怯意都沒有,一手拽過在她旁邊嚇傻了的柳初蝶向著秦丹珠的方向一推,自己則揉身迎了上去。 她的舉動別說是柳初蝶嚇得尖叫,就連秦丹珠和楊凝芳婆媳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著紀清歌纖細的身形如同一縷輕煙,飄忽的一閃就消失在了原地。 那名舞者顯然也沒料到這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人竟然如此膽大,然而還沒等他腦中想完這帶著嘲諷的思緒,原本握在手中的金環(huán)就已經(jīng)不翼而飛。 紀清歌深知自己手中的發(fā)簪拿來對敵并不趁手,而且她也并不準備同孔武有力的男子比拼體力,握在掌心的那支翡翠發(fā)簪露出三寸長的簪柄,以一個刁鉆的角度準準插入金環(huán)的環(huán)心,隨后手腕一擰,光滑的玉簪用力一轉,伴隨一聲清叱,就將那枚金環(huán)擰飛了出去! 一擊得手,紀清歌趁著這名舞者一愣神的間隙迅速后撤,然而還沒等她撤開一個足夠安全的距離,這名手中莫名就被繳了械的舞者已是回過神來,怒吼一聲猛沖了上來! 糟了! 刺客行刺,每個人都心知這是有來無回的勾當,存了必死之心的人,搏起命來原本就比不想死的人要更加瘋狂,紀清歌身法已經(jīng)迅疾如風,然而卻依然沒能拉遠和這舞者彼此之間的距離。 她若再退,身后就是秦丹珠等女眷的位置。 不能將行兇的惡狼引入羊群! 紀清歌抿緊雙唇,猛然停下了后退的身形。 “清歌——!” 身后傳來秦丹珠尖利的呼喚,然而紀清歌卻充耳不聞,此時此刻她眼中只有那面目猙獰向著自己猛撲而來的番國刺客! 短暫的一剎那,刺客已經(jīng)逼近了紀清歌身前,再向前半尺,兩人間就是交手的距離,然而就在這白駒過隙的一瞬間,刺客身后乍然襲來一條靈蛇一般的鉤鎖,帶著銳利的風聲從一個刁鉆詭異的角度,死死繞住了他的脖頸。 原本的前沖之力和鉤鎖上剎那傳來的拉拽之力,讓這名刺客在一瞬間就無法呼吸,兩股力道糅雜在一處,哪里是脆弱的脖頸能夠頂?shù)米〉?,窒息感涌入腦海的同時,甚至連舌尖都已經(jīng)勒了出來,本就猙獰的面容更加可怖,直嚇得女眷這一側的尖叫聲響成了一片。 早在舞者當中變故驟起的同一瞬間,段銘承就已經(jīng)沖出了席位,他身配的唐刀既明乃是御賜,即便是天子面前,也照樣可以光明正大的帶在身邊,而原本靜默侍立在他身后的巽風和另一名飛羽衛(wèi),也是反應快絕,三人身影快得眾人眼光幾乎捕捉不到,破鼓而出的刺客身形才剛剛慢了一瞬,靖王殿下已經(jīng)手持既明擋在了御座之前。 原本從御座旁迎面擊出的那名宮人在與刺客錯身一擊之后并不回轉,徑直撲向了后面那六名舞者,而巽風和另一名飛羽衛(wèi)則將帝后兩人連同太子都護到了身后。 刺客行刺,除了要求身手絕佳,更多的,其實還是依仗出其不意,然而此刻這一場行刺,原本的先機被紀清歌一語叫破,已經(jīng)盡失,雖然心中發(fā)狠,但在只能硬拼個人武力的眼下,他卻根本不是段銘承的對手。 手中的利刃原本也是上好的神兵利器,然而在那柄墨色長刀的刀鋒之下,卻幾乎如同豆腐一般,甫一招架,就被既明鋒銳無匹的刀鋒給絞成了碎屑。 段銘承是有備而來,根本不會給刺客留下絲毫的機會,不論這群人是畏死還是不畏死,如今都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有膽子行刺,就要有膽子面對最壞的下場——生死不由人! 下一瞬間,這名黑衣刺客的腹部就是一涼! 既明狹長的刀鋒從一個刁鉆的角度刺入,段銘承下手的時候,還特意避開了重要的臟器,銳利的刀鋒由側腹刺入,精準的避開了肝臟和腎臟之后,如同切豆腐一般,一刀刺中了這名刺客的脊椎。 伴隨著一聲慘烈的呼號,上一瞬間還在生龍活虎的黑衣人已經(jīng)倒地不起! 不等他口中慘嚎聲落,段銘承已經(jīng)一腳踢碎了他的下頦骨,伴隨著鮮血和碎齒沖口而出的,還有事先藏在口中的毒丸。 這名刺客大概至死都想不到,他們原本謀劃得就算不是天衣無縫,也是成功率極高的這一場刺殺,竟會這樣輕易的就落了敗。 他作為一名武者中的高手,更是想不到自己在面對靖王的時候,連一合之力都沒有。 即便是靖王占了手中神兵利器的便宜,他自己卻也不該……不該…… ……這般不堪一擊。 然而段銘承卻根本無心再理會他,他眼角的余光已經(jīng)瞥到竟然有人膽敢沖向紀清歌!怒叱一聲的同時,手中已經(jīng)摸出鉤鎖,烏鋼打造的鉤鎖看起來并不粗壯,卻如同一條黑色的長龍,帶出一道銳器破空般的嘯響,從身后一把就繞住了那舞者的脖頸。 纏上的同時,手臂猛然發(fā)力,向后一扯,竟硬生生將那健碩的舞者整個人都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尚未沖到紀清歌面前,就倒飛了回去,重重的摔在了大殿中央! 六名舞者,一名黑衣人,一共七個,這點人數(shù),在失了先機之后,面對殿中早就虎視眈眈的侍衛(wèi),根本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而真正有機會咬破了毒丸自盡的,也才只有區(qū)區(qū)一人而已。 其余六人盡數(shù)活捉,而大驚失色的回鶻使臣們也早已被一眾侍衛(wèi)手持鋼刀給團團圍住。 不是沒人面如死灰般的哭喊著什么,只是壓根無人理會。 這幾個使臣,戰(zhàn)舞是他們要獻的,怎么也不可能真的無辜,但是究竟牽扯有多少,以及最終要如何處置,這都要看審訊結果再定。 而那六名舞者中還活著的五人,每一個都已經(jīng)綁縛結實,未免自盡,下頦骨關節(jié)也早就摘脫,此刻口不能言,臉上卻仍帶著恨色。 他們從暴起到被制服,統(tǒng)共也就幾息之間,這些人壓根沒想到大夏的皇宮內(nèi)竟然防守得這般嚴密,而且高手竟如此眾多,此時心知大勢已去,仍有人即便被按在地上卻仍拼命掙扎著轉頭望向身后。 然而他們目光所指的方向,卻并不是回鶻使臣們所在的位置。 這幾名刺客,竟是有志一同的,轉頭去看那面巨鼓。 巨大的戰(zhàn)鼓是專為獻技而造,嶄新的鼓身紅漆鮮艷亮麗,皮質的鼓面一側已經(jīng)破了一個大口,另一側卻還完好無損,光是這鼓的體積,就已經(jīng)足夠讓人咂舌,此刻一側鼓面破損,基本算是已毀,卻仍是寂靜無聲的矗立在殿中。 這些舞者刺客紛紛望去,便引得文武百官也望了過去,然而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眾目睽睽之下,那面巨鼓紋絲不動,一點異狀都不曾有。 幾人臉上終于色變。 “在等什么?” 段銘承手中既明已經(jīng)歸鞘,邁步走向那個脖子上仍纏著鉤鎖的刺客身前,神色平靜的問道。 這一名刺客被勒著脖子拽飛倒地,脖頸上傳來的巨力幾乎勒斷他的脖子,幾乎是眨眼之間就沒有了戰(zhàn)斗力,等他好容易從窒息和缺氧中回神的時候,四肢已經(jīng)被牢牢的上了綁,下頦也已經(jīng)被扭脫了扣,如今像極了待宰的牲畜一般,癱在地上無法動彈。 段銘承惱他之前曾還試圖想要沖向紀清歌,挽著鉤鎖的左臂一提,竟硬生生將刺客的上半身硬拽了起來。 脖頸鉤鎖陡然收緊,讓這名刺客頓時又一次面色漸漸青紫,舌尖也吐了出來,半晌,耳畔才傳來靖王寒沁沁的音色—— “在疑惑鼓中的火|藥為何沒動靜?是么?” 短短一句話,將包括文武百官在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靖王殿下卻只呵了一聲。 “本王和飛羽衛(wèi)又不是吃白飯的?!?/br> 隨著他話語出口,殿內(nèi)的侍衛(wèi)中便有數(shù)人快步向前,手中兵刃劃過巨鼓的蒙皮,如同給個巨獸開膛破肚一般,干脆利索的將那面大鼓給徹底扒開了皮。 巨鼓中空的腹內(nèi),除了藏身了那一名黑衣刺客之外,還堆放著兩個小號的木桶,看得不少人面面相覷。 兩個木桶外觀毫不起眼,體積也顯得可稱一句小巧,而木桶的封口處各自都露出一截已經(jīng)燒焦的引線。 這樣的東西,有的文臣不知是什么,但工部的人卻各自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就連紀清歌都陡然變色。 ——這樣的木桶,她在白海地庫中曾見識過!如果里面裝的是相同的東西的話…… 攸然之間,冷汗就浸透了背心。 大夏也是有火|藥的,就算僅僅只是殺傷威力不太巨大的制作煙花用的□□,這樣兩桶若是真的成功引爆,今日這昭陽殿內(nèi),上到天子,下到百官,還能有幾個活著踏出殿門都不好說。 似乎察覺到紀清歌的不安,段銘承向她送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提刀邁步走到了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巨鼓跟前。 微微偏頭望著一旁癱軟在地的回鶻舞者,段銘承一刀便劈開了其中一只木桶。 黃沙如同流水一般頓時傾瀉了一地,那幾名已經(jīng)被五花大綁的刺客每一個人都驚呆了,臉上紛紛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即便被摘脫了下頦如今口不能言,也依然從喉中不斷發(fā)出嗬嗬的聲響。 都無須問他們想說什么,只看那充滿了極度不甘心的神情,也能猜到這些人此刻的心聲。 裴元鴻望著那傾瀉了一地的黃沙一刻,平靜的垂下目光。 早在含墨向他索要番國使臣人員名單的時候,他就隱約覺得這一次的六國出使大夏的事件必有蹊蹺,但彼時的裴元鴻沒有人脈,也沒有信息來源渠道,他能嗅到潛藏的異樣,卻難以得知神秘組織究竟想干什么。 其實……如果不是一再受到神秘人逼迫的話,裴元鴻并不一定會真的干涉此事。 只是神秘人通過含墨的不斷進逼,終于激起了這個年輕人的反骨。 他作為一個區(qū)區(qū)鴻臚寺禮贊,手中沒有資源來徹查,那么,就交給有能力徹查的人來處理便是。 然而就連裴元鴻也沒想到,區(qū)區(qū)一個回鶻,竟能弄出當?shù)畲虤⒋笙膰@樣的手筆來。 而且……那鼓中藏著的木桶里……原本裝的應該是什么?! 裴元鴻終究勢單力薄,他雖然向靖王遞了投名狀,但段銘承也并沒有真的對他信任有加,在接到他的線報之后,靖王的行動裴元鴻是并不知情的。 但不論靖王做了什么,又查到了什么,如今顯而易見的,都完美的消除了這一場蓄謀的行刺。 裴元鴻靜靜的看著那幾名偽裝成舞者的刺客被殿中侍衛(wèi)如同拖死狗一般從他眼前拖走,甚至面對他們望著他充滿仇恨的目光也神情沒有一點改變。 他多少猜出了幾分這幾個刺客真實的身份,可那又如何? 對于滅了鬼方這件事,裴元鴻從來都不后悔。 想要復仇的話,來便是了。 隨著昭陽殿中刺客被押走,損毀的巨鼓也被人快速抬出了門外,適才那短暫一瞬的驚心動魄,只在殿中留下了一灘黃沙而已。 很快,隨著落了黃沙的地毯被迅速卷走,重新?lián)Q上了一席新的,就真正抹除了最后的痕跡。 段銘承手中既明歸鞘,向著御座之上的皇帝陛下微微頷首示意,從頭鎮(zhèn)定到尾的建帝段銘啟終于開了口。 “眾位愛卿受驚了,亂賊已擒,眾卿安心即可,來人——”皇帝陛下帶著笑意:“重置酒席,與眾……” 然而,皇帝陛下這一番安撫人心的言辭卻根本沒來及說完,始終鎮(zhèn)定坐在他身側,和他單手交握的皇后季晚彤,卻猛然發(fā)出了一聲輕而短促的□□,捂著腹部彎下了腰。 “梓潼!” 適才剛剛看完了一場行刺都面不改色的當今天子,陡然之間就變了臉色! “怎么回事?來人!傳太醫(yī)!” ※※※※※※※※※※※※※※※※※※※※ 雖然不是雙更,但卻是肥肥的一章鴨 作者菌奮力從鹽堆里掙扎著露出魚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