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晏打車去找路弘磊，他去了一家常去的俱樂部，在場都是熟人——自然少不了江笑雯和萬欣。室內(nèi)暖和，尤晏脫開外套坐角落玩手機，馮師延最后的消息說準備起飛。

    萬欣主張出來玩就好好玩，當?shù)皖^族多沒意思，建議大家都把手機擺茶幾上。

    路弘磊組局的，出來給尤晏解圍，說人家對象剛走，讓他抱著手機失魂落魄一會。

    尤晏笑罵一句，倒是把手機塞褲兜里。

    玩的還是老幾樣，唱歌喝酒玩骰子，尤晏參與幾回，又興致缺缺坐回去看了下手機。

    飛行時間兩個小時，這才不過半個小時。

    路弘磊輸了一局，嚷嚷笑笑，習慣性摸口袋找煙，沒有，又去翻衣架上的外套。

    尤晏說：“我翻我那干什么，我也沒有?！?/br>
    路弘磊：“咋的，翻翻都不行，你還有秘密了?！?/br>
    有個哥們接話，“就怕翻出讓你單身狗眼紅的東西?！?/br>
    在場男性會心一笑，女性當沒聽見，沉默尷尬著。

    尤晏做了一個“悉聽尊便”的手勢，路弘磊還真翻出一盒東西，朝他晃晃：“還說沒有，看我找到什么寶貝?！獑?，還是新的?！?/br>
    路弘磊笑嘻嘻避開撲過來的尤晏，拆開塑封，搖出一根香煙。尤晏滿屋子追得緊，路弘磊差點直接叼嘴上——幸好沒有，不然定會死無全尸——他瞧見香煙上的小字。

    尤晏搭著他肩膀撈回來，路弘磊乖覺將整盒交還他手中：這可是人家的寶貝，出差池可要掉腦袋。

    然后腦袋還舍不得離開開光現(xiàn)場。

    另外幾顆腦袋也湊過來，像瓜田成熟的西瓜滾一起曬月亮。

    路弘磊搖出的那根用他熟悉的小楷寫著：好好吃飯。

    煙是他抽過的牌子。

    尤晏拈出第二根，上書：好好學習。

    第三根，依舊體現(xiàn)中國人對四字詞語的執(zhí)迷：少抽點煙。

    路弘磊插嘴：“臥槽，我們延姐真是體貼又浪漫?！?/br>
    另一顆腦袋：“千萬不要讓我女朋友看到這個，不然學了逼我戒煙?！?/br>
    江笑雯也想湊熱鬧，“你們在看什么？”

    尤晏握緊三支煙，退出曬月亮隊伍，笑容像曬痕似的明顯，“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br>
    他回到角落，把香煙逐根看完，多是常見祝福語，唯有一根他撫摸許久，像戒斷期的煙民在對抗最后的欲$望：偶爾想我。

    尤晏選了三支香煙和煙盒平行橫排在手掌，閃了一張照片。然后把三支煙裝回盒子，像小時候把剛買回來的煙花翻出來，珍而重之數(shù)一遍，才能安心回屋睡覺，等除夕夜到來。

    他更新荒蕪許久的朋友圈：「開始戒煙」。

    配圖的三支煙上分別寫著：好好學習，好好吃飯，偶爾想我。

    不一會，底下多了一條評論。

    lonely：「你小魂丟了」

    尤晏點進去要回復，系統(tǒng)提示：「此條評論已刪除」。

    “……”

    轉(zhuǎn)瞬間，lonely又冒出來：「你魂丟了」。

    ……延姐四字精神影響深遠。

    第22章 周六加更

    在包廂呆久了有些無聊, 中途尤晏跟著路弘磊去露臺透氣。

    空氣冷得有壓迫感。

    路弘磊故意給他遞煙，“下一支開始計數(shù)，她又看不見?！?/br>
    尤晏轉(zhuǎn)身面向欄桿外面, 眺望整片鋼筋森林。

    路弘磊咬上一支，點燃吸了一口, 探身吹他門面。

    尤晏笑鬧著推開他, “神經(jīng)病。”

    路弘磊夾煙想喂他, 跟兒時想把臭中藥分他一口，雞皮疙瘩也甩他一份。

    尤晏躲開，掃腿作勢要踹, 路弘磊不鬧了, 自個兒享用，“還沒結(jié)婚就給人吃得死死的?！?/br>
    “結(jié)婚”一詞倒是點醒尤晏，他和馮師延壓根不會走到這一步。

    情緒不禁有些低落, 像空氣中的冷顆粒都吸進身體里，鼻腔酸澀刺痛。

    尤晏下意識說謊, 掩飾突如其來的深情, “跟她無關(guān)，契機碰到一起而已。”

    路弘磊煞有介事瞅他, 那眼神等于在說：你可裝吧你。

    不知出于什么緣由，他沒說出來, 笑笑也望向無甚意趣的高樓大廈。

    路弘磊處在下風口，煙飄不過來, 尤晏起頭心癢, 后面那些冷顆粒漸漸填滿心肺，倒也不再渴望。

    路弘磊走去垃圾桶邊滅了煙，回來說：“你畢業(yè)出國怎么辦？”

    那些顆粒在心肺里橫沖直撞更激烈。

    “什么怎么辦？”

    “異國可比異地難搞?！?/br>
    尤晏恥笑他, “聽起來你好像很有經(jīng)驗?！睂嶋H連個正式女朋友也沒談過。

    “我聽學姐們吐苦水，她們還是在申根區(qū)?！?/br>
    尤晏開始岔話題，“怎么跟你抱怨，男朋友們不吃醋？”

    路弘磊說：“那就不關(guān)我事了，我只負責端垃圾桶?！?/br>
    別說異地異國，就算人在身邊，也不可能24小時清楚對方一言一行。短暫的、未明晰的感情開始考驗信任基礎(chǔ)。尤晏開始考慮其他可能性，如果馮師延找林鳴真傾訴、幫忙，他也是半點奈何不了。天生的占有欲會激發(fā)妒意，只不過大部分時候理智會壓下苗頭。

    想到前頭的時間期限，他一出國，他們自然不了了之，異國相隔，遠距離會阻斷死灰復燃的可能。

    尤晏忽然給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砸中：馮師延提議雙方自由時，把距離也考慮進去了吧，異地的確給予“自由”極大的便利。

    這般一想，尤晏有種被算計的憋屈，起頭以為自己是得利的一方，現(xiàn)在才知只是一枚棋子，落入她的棋局。馮師延目的變得撲朔迷離。

    尤晏變得有點煩躁。

    在他身邊時候，馮師延明明坦蕩易懂，一旦人離得遠了，形象面目就模糊歪曲。

    這可能是一種誤解，也可能是幻覺。

    馮師延一走，他身上某根定魂的xue位針也被順走，整個人內(nèi)心陷入癲狂。

    尤晏告誡自己不要再想，掏出手機。

    路弘磊在旁自顧?quán)坝謥砹擞謥砹??！?/br>
    尤晏在加載出來的頁面與路弘磊間選擇后者，抬頭分他一點注意力，“誰來了？”

    路弘磊氣笑了，“你。今天下午就沒放下過手機?！?/br>
    尤晏掙扎一秒，決定在好友面前放棄逞強，嫌棄扯扯嘴角，“你不懂?！?/br>
    路弘磊：“……”

    好吧，他這條單身汪的確沒有發(fā)言權(quán)。

    估摸著時間，馮師延也應該落地了。

    尤晏百無聊賴刷了下朋友圈，馮師延的頭像出現(xiàn)在消息提示處，消息計數(shù)多了一個。

    琢磨著她點贊還是評論，尤晏點進去。

    「馮女士[心形]」

    尤晏嘴唇也像心形一樣兩端微揚。

    等了一瞬，沒等來后續(xù)評論。

    尤晏點開她的聊天窗口，下意識要發(fā)語音，忽然留意到路弘磊扎眼，改為文字：「到了？」

    馮女士：「我剛剛下機?！?/br>
    yy：「干嘛只點贊不評論？」

    馮師延安靜片刻，尤晏如有所感，果然刷出她在朋友圈的評論：「倒也不必?！?/br>
    果然還是喜歡整齊圓滿的四字。

    馮師延窗口發(fā)來一段相對長的文字：「我不是暗示你戒煙，不要有壓力。當然我也不鼓勵你抽煙。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不要讓我聞到煙味就好。目前為止做得很好。」

    期末考評般的消息緩解見不著面的煩躁。

    就在不一會前，尤晏還在思考他們的問題。

    他開始面對一段嶄新的關(guān)系，$ex能夠證明他們之間快樂真實存在，然而用炮#友來形容也不夠準確，沒幾對炮#友能像他們一樣備受親友關(guān)注和長輩祝福。過去沒有任何關(guān)系模型可以參考，他連初戀也不曾有過，這讓他迷惘。相較之下，馮師延比他主動，輕而易舉掌握控制權(quán)。歡#愉的間隙，尤晏也產(chǎn)生不平等的感慨。

    而現(xiàn)在，他忽然又不想深入思考，只想繼續(xù)當一頭自由的小羊，在山坡游蕩夠了，回頭還能看見他的牧羊人。

    尤晏倚在欄桿上，跟路弘磊并排，這令他想起高一時，教室在二樓，上晚讀前，男生們總愛在走廊乘涼——春夏秋冬都是如此，g市一年兩季的氣候為少年的無聊消遣提供良好氣候條件——因為學姐們總會從樓下走過。時間久了，尤晏即使不參與討論，也能認出幾個話題人物。

    而有一天，尤晏也被動牽扯進話題里：路弘磊跟其他人喊了句，“阿晏，跟你合照的學姐來了?！?/br>
    他肘支欄桿，面朝教室，只扭頭望了眼。

    不止馮師延，龐姣姣也在下面，很多時候見到其中一個，另一個也在身邊，就像他和路弘磊。

    龐姣姣在男生間討論度很高，公開的男朋友也有好幾個，但馮師延好像成了掩護，龐姣姣幾乎沒跟她的男友們單獨走過，身邊總伴著一個馮師延。

    那會有人跟路弘磊打聽馮師延名字，路弘磊竟然叫不上來，只知道馮師延是江笑雯同父異母jiejie。路弘磊來問他，尤晏說不知道。

    不過校運會后，馮師延有了其他名字：阿晏的學姐。

    即使尤晏在教室里，也有男生在后面跟他吆喝：阿晏，你學姐來了。

    尤晏總是一個“滾”字轟走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