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新娘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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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蒙生決意對這個起先叫李剛,后來叫彭衛(wèi)國,實則是中國邊防武警警官的臥底進行血腥報復(fù),他那時還不知道,彭衛(wèi)國是他的老對手李志誠的養(yǎng)子,如果他知道了這層關(guān)系,恐怕他的計劃會更為殘酷、狡詐,甚至不惜一切代價。 “特區(qū)”主席段蒙生、“特區(qū)民族同盟軍”總司令段東生召集手下,反復(fù)觀看陳華烈士的相關(guān)電視和網(wǎng)絡(luò)視頻新聞之后,段蒙生不僅從電視畫面上認出了“蟈蟈”,原先擔(dān)任段向北衛(wèi)士的幾名手下,還認出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我。 那幾名衛(wèi)士向段氏兄弟回憶:阿國與這個女人在中國瑞麗的一個“迪高”廳邂逅,聲稱這個女人是他的“北京情人”;第二天,阿國把這個女人帶到緬北小鎮(zhèn);阿國送“貨”去中國境內(nèi)時,這個女人住在“水晶宮”的套房里,由阿林負責(zé)“監(jiān)護”;阿國歸來之后,領(lǐng)著這個女人在小鎮(zhèn)閑逛;阿國去清邁之前,他的另一個女朋友佳佳開了一輛火紅色“法拉利”來接阿國,這個女人醋意大發(fā),跳車跑向中國國門,這時候,是阿林將這個女人送進了緬方的移民檢查站…… 段東生喝退這幾名衛(wèi)士,關(guān)起門來,與他的哥哥段蒙生坐下來喝茶、抽煙筒。他們都認為:這個女人不簡單!臥底阿國在已經(jīng)暴露,公然恢復(fù)邊防武警警官身份之后,這個女人竟然跟他一起,出現(xiàn)在犧牲警察的葬禮上;更重要的是,阿林竟然敢冒“曝光”的風(fēng)險,護送這個女人進入緬方檢查站,只能說明這個女人不僅對阿國很重要,對中國警方同樣很重要。段氏兄弟甚至懷疑:這個女人,很可能是比阿國級別更高、隱藏更深的中國秘密警察,甚至可能是阿國的“領(lǐng)導(dǎo)”。段氏兄弟判斷: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臥底阿國的情人,但是可以肯定,這個女人對阿國很重要。如果這個女人出現(xiàn)“意外”,不管是在“組織”上還是感情上,一定會對臥底阿國產(chǎn)生“致命一擊”的效果。 段東生為他的親哥哥制訂了一個代號為“新娘2016”的行動計劃,段蒙生看過之后,無限感慨地拍著親弟弟的肩膀說:“打仗還真得親兄弟?。 ?/br> 陳華犧牲之后,差不多兩個星期,善后事宜方才基本告一段落。上級擔(dān)心“小小”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壓力,派鄭蕓蕓陪同她,去到昆明的一個部隊療養(yǎng)院,休養(yǎng)一段時間;兒子果果,暫時由外公、外婆撫養(yǎng);稍后,上級籌備“陳華烈士先進事跡報告會”,征求“小小”的意見后,“小小”毅然同意加入報告團……首場報告在昆明舉行,“蟈蟈”不敢去聽,問我愿不愿意“替”他去看看戰(zhàn)友,陪陪“小小”?我當然一口答應(yīng)。首場報告會之后,我很長時間沒有再見到“小小”,但我們通過手機和微信,保持著密切聯(lián)系。我常常在內(nèi)心深處感嘆:現(xiàn)在,我終于有了一個真正的朋友,真正的“閨蜜”。 陳華犧牲之后,“蟈蟈”到出租屋來陪我的時候少了許多。我知道他憋著一口氣,想要更加努力地辦幾個大案要案,以告慰陳華的在天英靈。陳華犧牲的事情,對謝曉蘭的刺激也很大。李志誠擔(dān)任公安廳副廳長之后,謝曉蘭對一線民警在戰(zhàn)斗中犧牲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很陌生了。她和李志誠的親兒子因為販毒被槍決,她和李志誠的養(yǎng)子又是一名秘密偵察員,李志誠一直很小心,不在妻子面前提及任何流血犧牲的事情,以免刺激妻子。這一回,謝曉蘭眼睜睜地看到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陳華,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體,她真是嚇壞了。謝曉蘭至少每天要跟“蟈蟈”通兩次電話,每天晚上10點以后,如果“蟈蟈”還沒有回家,謝曉蘭就會不停地打“蟈蟈”的電話,盡管母子情深,卻也搞得“蟈蟈”不厭其煩。這樣一來,“蟈蟈”到我的出租房來的時候就更少了。 2016年的新年,似乎比往年更為平淡地過去?!翱缒辍睍r,照例有人放了煙花,“蟈蟈”不能來陪我,他要陪母親謝曉蘭過新年。我一個人站在出租房的頂樓看煙花,莫名地再次想到“煙花易冷”四個字。因為陳華的犧牲,那一瞬的光明綻放,剎時被漆黑的夜空悉數(shù)吞沒的煙花,在我的眼中愈發(fā)顯出凄涼。 那些日子,我又重新體驗到一閉上眼睛就做夢,怎么也無法從夢中醒來,從一個夢境跌入另一個夢境,最終醒來,不知自己置身何處的恍惚與焦灼。我不敢跟“蟈蟈”說,怕給他增加壓力——他的壓力已經(jīng)夠大了,無論是工作、家庭還是愛情,我親愛的“蟈蟈”都像是跋涉在暗黑的叢林之中,上不見天光,前不見去路,腳下是汩汩冒著氣泡的沼澤——我不止一次夢見我親愛的“蟈蟈”陷入那樣的叢林沼澤之中,他絕望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想朝他奔過去,抓住他的手,可我的身體、我的四肢卻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我無法動彈,只得暗暗祈禱讓夢境速速退散。 我夢見自己駕駛一輛汽車,行駛在蜿蜒的山道上。道路兩旁是茂密的大樹,樹葉綠得發(fā)黑。山道彎曲,我發(fā)現(xiàn)自己踩不住油門,更重要的是踩不住剎車。我在夢中對自己說,這個夢是假的,因為我根本不會開車,大學(xué)輟學(xué),浪跡京城、海南、四川,我沒有時間也沒有金錢去學(xué)開車……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我是會開車的,我去報社當記者之前就已經(jīng)拿到了駕照……好吧,就算這個夢是真的吧?,F(xiàn)在我坐在汽車的后排座上,兩個面目不清的男人緊緊地挨著我,前排的駕駛員以及坐在駕駛副座上的人,在夢中離我如此遙遠,遙遠得如同在籃球場的另外一端……我想,糟了,他們這是要帶我去哪兒呢?天已經(jīng)黑了,我又忘了帶手機……我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他們是要帶我去參加一個婚禮,或者,婚禮已經(jīng)結(jié)束?我記得婚禮在湖邊的一塊草坪上舉行,湖水很臟,綠得發(fā)黑,一串又一串的氣泡,發(fā)出癩蛤蟆打嗝一般的聲音,冒出水面,卻不破裂,漸漸地吹脹,脹大到氣球一般,不,不對,不是湖面上的氣泡,那就是氣球,草坪上四處都是水草般朝著天空搖曳的氣球……有一會兒,我看到自己站在牧師的身旁,那么,難道我就是新娘?黑衣的牧師一手拿著《圣經(jīng)》,另一只手牽著我的手,牧師的面容憂心忡忡滿是悲戚,我知道,那是因為我的新郎遲到了,不僅是遲到,我的新郎很可能不會出現(xiàn)了,有人說,我的新郎出了車禍…… 夢醒之后,我回味著吉兇不明的夢境,我主觀地認為,這是因為我渴望與“蟈蟈”成婚,而我又明知我們的婚事遙遙無期,我的愿望與焦慮投射到夢境之中……后來,我才知道,其實我夢見的,正是段蒙生的“新娘2016”計劃。 唉,“蟈蟈”總是說我神神怪怪的,可我就是知道,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無法解釋,比如陳華臨行前夜,為“小小”寫下的那三個大字: “長相思”…… 段蒙生、段東生這對兄弟毒梟“重出江湖”,其手段遠非“大公子”可比。很快,段氏兄弟就重金收買到與“蟈蟈”和我有關(guān)的情報: “阿國”的真名就叫彭衛(wèi)國,他原是邊防總隊的人,像是要在保山工作一段時間,不知道是“蹲點”還是指導(dǎo)“工作”。彭衛(wèi)國居住在邊防支隊大院內(nèi),通常乘車出入,通常都有人隨行,而且他行蹤不定——段氏兄弟并未“查明”彭衛(wèi)國的支隊偵察隊隊長的身份; “這個女人”——他們指的是我——來歷不明,短暫地做過記者,長年在邊地游蕩,現(xiàn)在無業(yè),但似乎生活無憂?;旧?,彭衛(wèi)國出現(xiàn)在哪里,這個女人就會同時出現(xiàn)。這個女人租住于某小區(qū),應(yīng)該是一個人住。 要對付這個“阿國”,看起來很不容易,他行蹤不定,絕少“落單”,而且很可能攜帶武器。據(jù)段向北那幾個衛(wèi)士說,這個“阿國”頭腦清晰,反應(yīng)敏捷,做事干凈利落——不說這些,就說這個人在段向北身邊臥底數(shù)月,而且親自跟段蒙生打過交道,他們父子都未能識破其臥底身份,其精明可想而知。想要把這個“阿國”綁架到境外,幾乎不太可能;如果重金雇請殺手暗殺彭衛(wèi)國,不是沒有成功的可能,但那樣一來,無非是中國警方又多了一名烈士——段蒙生不但要讓我親愛的“蟈蟈”死,而且要讓他死得很難看! 最容易的,就是對付“那個女人”,也就是我。 段東生為其兄制定的“新娘2016”計劃,說起來很簡單,就是將我綁架到境外,宣稱我將要“嫁”給段蒙生,做他的第十四房夫人。 無論我是阿國的情人,還是中國警方的秘密偵察員,拿槍指著我的腦袋,讓我穿上婚紗,公開與老毒梟段蒙生舉行婚禮,并且大肆張揚,還有比這更讓中國警方,讓中國警察彭衛(wèi)國更丟臉的事情嗎? 如果彭衛(wèi)國咽不下這口惡氣,出境找段蒙生“尋仇”,那不正好羊入虎口自投羅網(wǎng)嗎? “新娘2016”,這出戲,可比簡單地雇傭殺手殺掉彭衛(wèi)國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