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一手一個M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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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親愛的“蟈蟈”這樣的狀況,無論生理還是心理狀況,我這是第一次。 在緬北小鎮(zhèn),那些持槍的黑衣人,不緊不慢地跟著我們,我親愛的“蟈蟈”沒有這樣;在陳華的葬禮上,“蟈蟈”持槍守靈,身形數(shù)晃,險些當場摔倒,他也沒有這樣……他說他“嚇死了”,雖然我不是心理醫(yī)生,但是我看過無數(shù)的警匪類型電影,我知道,我應(yīng)該把我親愛的“蟈蟈”無限溫柔地摟在懷中,用我溫暖的胸膛覆蓋他驚懼的臉龐,我應(yīng)該對他說:“說吧,說吧,說出來就好了……” 這樣想,我就這樣說了。 說完我又后悔,我知道,我親愛的“蟈蟈”,早就說過:我們這樣的人,只有秘密,沒有隱私。 如果沒有結(jié)案,如果沒有媒體公開報道,他從來不會跟我說“案子”。 我萬萬沒想到,“蟈蟈”猝然一躍而起,抓起茶幾上的杯子,將涼水一飲而盡,狠狠地喘了幾口粗氣,伸手抹去嘴角的水漬,繼而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發(fā)上,摟住我的肩膀,把我拉向他的胸前,讓我的后腦頂住他的下巴,怔怔地說: “狗日的!不就是要我的命嗎?小案子,大獲全勝!100多公斤??!血本下得夠大!我們支隊,上半年,絕對第一名!” 我伏在我親愛的“蟈蟈”懷里,瑟瑟顫抖。這是五月,春夏之交,我全身發(fā)冷!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破案后不到10個小時,我親愛的“蟈蟈”向我親述案情。 因為我親愛的“蟈蟈”無人傾訴,除了我——因為即將正式向上級提交的報告,必須客觀必須理性必須法治而不能夾雜絲毫的個人感情——因為面對我,擁吻著他的至親至愛的戀人,我親愛的“蟈蟈”可以“放肆”地宣泄他的恐懼與歡樂! 就是這樣……我明白了另外一項“警嫂”的職責(zé):除開我和我親愛的“蟈蟈”駕車出游時,我為我的愛人,貼上的諸如“保姆、司機、清潔工……性 伴侶……”之類之類的標簽,做一個緝毒警察的妻子,你還必須是他的心理醫(yī)生。 我已經(jīng)說過了,“蟈蟈”是9天之前出差的,當時,他跟我說:“小案子,很快就回來?!?/br> 雖然他一去就是9天,我也并未感到更多的擔(dān)憂與驚懼,因為他每天都會給我發(fā)一到兩條短信報平安,還因為,我已經(jīng)漸漸習(xí)慣他這種“神出鬼沒”、“一去不復(fù)返”的生活狀態(tài)。 5月15日,那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和“蟈蟈”徜徉在山野,他走到離我20米開外,接了一個電話:公安邊防部隊龐大而高效的情報網(wǎng)絡(luò)偵知:境外段氏兄弟販毒集團,因為擴軍備戰(zhàn)籌集資金需要,近期將組織大批毒品,分別從德宏、保山、臨滄等方向入境。當然,表面上看,這些毒品,與擔(dān)任“特區(qū)主席”的段蒙生,擔(dān)任“特區(qū)同盟軍司令”的段東生都沒有任何關(guān)系。 “蟈蟈”奉命帶人立即前往邊境一線,一旦段氏兄弟的毒品從保山方向入境,必須毫不手軟地予以打擊。 這一等,就是9天。 直到這天上午,目標終于被鎖定。情報顯示,一輛拉活鱔魚的卡車,很可能藏有毒品。 毒品采用“人背馬馱,螞蟻搬家”的方式,多批次小數(shù)量從騰沖境外偷運入境之后,裝上卡車,沿騰沖至潞江壩的二級公路行進,過潞江壩之后,將駛?cè)敫咚俟分敝帘I健?/br> 請示上級批準后,“蟈蟈”他們決定在怒江大橋檢查站,按常規(guī)攔截這輛卡車并進行檢查。 上午11時許,裝載著活鱔魚的卡車緩緩駛進怒江大橋檢查站。檢查員查看貨單后,示意卡車靠邊進入重點檢查區(qū)。 “你知道吧……”“蟈蟈”喝了一杯水,抽了一根煙,情緒穩(wěn)定很多,他說:“長途運送鱔魚,用的是那種帶蓋子的塑料水箱,箱子里裝水,水里加一種藥片,可以釋放出氧氣。蓋上蓋子后,水箱就可以一層一層地摞起來……” 我其實并不明白,就像他跟我講述“南疆哥哥與思沂jiejie”的那個黃昏,翠湖邊的茶餐廳,“蟈蟈”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向我講解“400米障礙”那樣,但是我連連點頭。 “蟈蟈”率先跳進卡車車廂,右手持手電,左手打開塑料水箱的蓋子。他說,手電光柱里,所有的鱔魚腦袋,密密麻麻地簇擁在水面上,有“密集恐懼癥”的人,一定會嚇一哆嗦。 “蟈蟈”當然沒有“密集恐懼癥”,在他的指揮下,偵察員和戰(zhàn)士們一個接一個地打開鱔魚箱的蓋子。事實上,這個過程很短,不到5分鐘,“蟈蟈”就發(fā)現(xiàn)了蹊蹺。 其中一個水箱里的鱔魚一條條死氣沉沉,不像其它水箱里的鱔魚一樣,紛紛把三角形的小腦袋半浮出水面,而是歪三斜西橫七豎八,像是要死的樣子。 “蟈蟈”第一時間作出判斷:這個水箱有名堂! “蟈蟈”命令戰(zhàn)士們,把那個蹊蹺的水箱從車上抬下來,擱到卡車后方的空地上,他招呼拿攝像機的偵察員過來,準備錄像。他關(guān)閉手電,在無比熾烈的陽光下,他完全相信,從箱子里摸出來的,一定是毒品。 “蟈蟈”長長地嘆了口氣,再次摟住我的肩膀,無限自責(zé)地說:“我特么真蠢!” 他戴上乳膠手套,不假思索地將雙手伸進水箱,浸入水底,他可不擔(dān)心那些要死不活的鱔魚咬他的手,他在水箱里細細地摸索著,突然,他的左手摸到了一個圓滾滾的、蘋果大小的物件,緊接著,他的右手也摸到了一個同樣的物件。 “蟈蟈”緩緩將這兩個物件從飄滿鱔魚的水箱里拿出來。 剎那間,所有人都驚呆了,捏在“蟈蟈”兩只手心里的,竟然是兩顆手雷! “說實話……”“蟈蟈”把我摟得更緊一些,他盡可能地表現(xiàn)得鎮(zhèn)定,但我仍然可以感覺到他身體的顫抖:“我以前只見過木柄手榴 彈,那種手雷,后來排爆隊員說,叫m67,美軍制式武器,我只在美國人拍的越戰(zhàn)電影里見過……” “蟈蟈”一手捏著一個m67手雷,而且他摸到手雷時,因為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兩只手就像抓鱔魚一樣,捏得死死的。 所有人都驚呆了! 在場的,所有偵察員、所有檢查站的官兵,事實上都沒有見過這種手雷的實物,沒有一個人清楚這種手雷的使用方法,但是每一個人,都知道那是手雷!而且每一個人都知道,稍有處置不當,手雷就有可能爆炸。一旦爆炸,彭隊命隕當場無疑,運毒卡車絕對會被炸毀,附近的偵察員、檢查站官兵,甚至稍遠處的車輛和無辜群眾必將倒下一大片! 有那么幾秒鐘,時間和空間仿佛都凝固了! “蟈蟈”努力保持身形一動不動,隨后,他聲音很低然而非常堅決地說:“退開,所有人退開,越遠越好。趕緊叫支援,叫特警,叫排爆專家!” 沒有任何一個人不服從“蟈蟈”的命令,求生的本能,讓所有偵察員和檢查站官兵緩緩后退,后退,直至退出十余米開外。 “再退,越遠越好!”“蟈蟈”不敢大聲呼叫,他只能用口型,用微弱的聲音示意戰(zhàn)友們。 “現(xiàn)在想想,完全是嚇傻了,以為聲音大一點,沒準都會引爆手雷?!薄跋X蟈”這樣說的時候,我的整個身子也無法抑制地,跟著他一起顫抖。 “蟈蟈”全身已經(jīng)被冷汗?jié)裢福梢郧逦馗杏X到豆大的汗珠浸出自己的腦門,洇透棒球帽,爬蟲般蠕動著,滑過他的眼瞼,鼻翼,嘴唇…… “整整40分鐘啊……我就像個傻子,像個木偶……不,我得集中全部精力,兩只手,不得用力過猛,也不能放松……我……我們?nèi)魏我粋€人,根本沒用過那種手雷,根本不知道那種手雷的引爆方式,不知道捏重了它會不會炸,也不知道它掉到地上會不會炸……電影里的美國士兵,扔這種手雷時,朝鋼盔上敲一敲就扔出去……”“蟈蟈”長長地嘆息、嘆息。 我完全可以想象那樣的畫面:所有的戰(zhàn)友已經(jīng)退至安全距離之外。如果從天空俯瞰,遼闊到以至無邊無際的空地上,一輛卡車,一個人,一個雙手各持一枚手雷的男人,孤獨、無助、絕望……就像一個被狙擊手的瞄準鏡套住腦袋的目標,他能夠等待的,就是狙擊手什么時候壓下狙擊步槍的扳機。 “整個人都崩潰了,可我又不能崩潰,必須堅持。有一會兒,我真想跪下來,那種姿式也許會好受一些。我甚至想,要不要把手雷壓在胸前,撲在手雷上,炸就炸吧,死我一個,game over……可我不能那樣?。∥覒{什么要死,而且死得那么難看?我死了,你怎么辦?我mama怎么辦?我只能站著,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那里,兩只手,傻瓜一樣舉著兩個手雷……” 我親愛的“蟈蟈”哭了,他無聲地流淚,任由淚水打濕我的胸膛。 除了以指為梳,輕輕梳理他被汗水和泥濘板結(jié)的頭發(fā);除了更深地俯下身子,讓我的嘴唇貼住他的臉龐;除了讓我的淚水,伴著他的淚水,洗去他臉上的征塵,我……還能做些什么? 整整40分鐘,“蟈蟈”從鱔魚水箱里摸出兩個m67手雷,直到特警隊的排爆專家,帶著專業(yè)設(shè)備趕到現(xiàn)場。我親愛的“蟈蟈”,在潞江壩攝氏30度的高溫下,舉著兩個手雷,整整站立了40分鐘,他竟然沒有因為恐懼,因為心理崩潰,因為高溫中暑而倒下! 40分鐘,這是后來對過時間,戰(zhàn)友們確證的。 對我親愛的“蟈蟈”來說,那40分鐘,會不會漫長到比很多人的一輩子還要漫長? 特警隊的排爆專家,在安全距離之外,用高倍望遠鏡觀察“蟈蟈”握在手里的手雷,剎時倒抽了一口涼氣:m67手雷設(shè)有三重保險裝置,保險夾、保險銷、保險栓。在引爆手雷之前,需要卸掉保險夾,拔掉保險銷,向上彈起保險栓,隨后扔出……觀察表明,握在“蟈蟈”手里的兩個手雷,保險夾已經(jīng)提前被人卸除,保險銷也已被提前拔出,只要向上彈起保險栓,手雷就會爆炸……幸好,“蟈蟈”只是握住手雷,手指并未頂住保險栓……“蟈蟈”還真是“歪打正著”,如果他摸到手雷后,不是握住不放,而是輕率地將其交給隊友,只要有人不小心彈開保險栓,必定死傷一大片! 這也正是毒販的險惡用心:查吧!讓你查我的“貨”,查到了,我就把你們?nèi)颊ㄋ溃?/br> 當然,如果“貨”安全送到“收貨人”手里,毒販一定會事先提醒“收貨人”,小心炸彈! 排爆專家朝“蟈蟈”喊話:“千萬保持住,再堅持一分鐘!我們過來了!千萬保持住??!” 身穿“機械戰(zhàn)警”那樣的防爆服的幾名特警排爆專家,拖著一個外表看起來就像金屬垃圾桶一般的防爆罐,小心翼翼地朝“蟈蟈”接近……那短短的幾十米,“機械戰(zhàn)警”一般的排爆特警沉重地每走一步,“蟈蟈”都必須盡最大的努力,才能堅持住不讓自己猝然倒下。 ……排爆特警繡花一般溫柔地從“蟈蟈”手里接過那兩只已經(jīng)卸去了保險夾、拔去保險銷的手雷,隨即就像被火苗灼痛手指一般,立即將兩只m67扔進防爆罐,緊緊地蓋上防爆罐的蓋子! 10秒鐘之后,防爆罐沉默著,仿佛大海吞下一粒雨珠。 排爆特警大叫:“危險解除!” 我親愛的“蟈蟈”一頭栽倒在地。 所有的偵察員和檢查官兵朝我親愛的“蟈蟈”飛奔過去。 那天晚上,我親愛的“蟈蟈”無比虛弱無比困倦地在我的懷里閉上雙眼之時,他并不知道,“炸死警察”只是段蒙生的第一步陰謀,如果“炸不死”我親愛的“蟈蟈”,他就要“害死”我親愛的“蟈蟈”。 這埋伏著手雷的100多公斤毒品,本就是段蒙生精心設(shè)置的“連環(huán)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