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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青一進(jìn)入宴會,就有接引的宮女領(lǐng)著他走向座位。他步履沉著,路過一個又一個的座位,最后他終于停住了腳步,因為已經(jīng)來到了道路的盡頭。 這里是最靠近皇帝的位置,那里坐著的,向來是皇帝最為親近信賴的臣子,又或者是皇帝最心愛的寵妃。 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觀察著玄青,見到玄青坐到那個位置上時,彼此間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眾人心思各異,玄青卻不動聲色。無論他們?nèi)绾巫飨?,反正他是只忠于陛下,他是陛下手中的刀槍劍戟,不會在意別人如何去想。 皇帝還未曾到場,宴會也就沒有正式開始。這個時候,一般都是臣子們自由交際的時刻。玄青最近的風(fēng)頭一時無兩,他是各方勢力爭相拉攏的對象。 不多時,玄青身邊便被圍成了一個圈,被一群或是滿臉褶子,或是腆著羅漢肚的大小官員圍在了圓圈中央。玄青本就年輕俊美,在這么一片中老年油膩官員的襯托下,更是顯得豐神俊朗。 眾位官員和玄青單方面熱絡(luò)地聊著,玄青一直都是板著一張嚴(yán)肅的臉,但他的禮節(jié)都挑不出錯來,回答也是十分認(rèn)真。如此,倒也不會讓人感到傲慢,只會讓人覺得他可靠沉穩(wěn)。 總而言之,不少上了年紀(jì)的人看玄青的目光是越來越慈祥,覺得玄青越來越像自己女婿。 “將軍一直以來以天下為己任,如今還未曾婚配。將軍高義,我等不能及。不過婚姻一事,實是人生中頭等大事。不知……” “不知如何?”忽然一道不辨喜怒的聲音傳來。 那官員聽見有人打斷自己說話,正是滿臉不悅轉(zhuǎn)過頭去想要怒視對方,他脖子剛轉(zhuǎn)了一半不到,人馬上就跪了下去。 “陛…陛下!” 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那個官員更是額冒冷汗,兩股戰(zhàn)戰(zhàn)。 皇帝來了,玄青也要跪下行禮。他正做了個行禮的動作,膝蓋都還沒來得及彎曲,就被南桑拉住了臂膀。 “愛卿不必跪朕?!蹦仙R馕渡铋L地說道,語氣中的幾分繾綣,此時無人發(fā)現(xiàn)。 南桑轉(zhuǎn)過頭,看向匍匐在地的臣子們,冷聲說道:“玄卿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心頭愛將。他的婚姻大事,就不勞諸位cao心了。朕會為他好生籌謀?!?/br> 聽見南桑這么說,他們的冷汗冒得更多了。 說完,南桑拉著玄青的小臂,一直把他送到了座位上。然后他一個人登上九五之位,這才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平身”。 等到眾人三呼萬歲,陸續(xù)落座之后,南桑語氣慵懶:“玄卿為國戍守邊防十年,這十年間擊退敵寇一百二十三次;擊退蠻夷大舉進(jìn)攻四次;梁國入侵時,玄卿足智多謀直搗黃龍,一舉包圍梁國國都?!?/br> 南桑在上面細(xì)細(xì)數(shù)過玄卿這十年的功績,鎮(zhèn)國大將軍之名,不是平白得來。 “有玄卿在,是國之幸事,是朕一生之幸?!蹦仙UZ氣忽然溫柔了下來。 這一份溫柔,使得在座之人無不心驚。他們的陛下…什么時候如此溫柔過?南桑十五歲即位,那時候這位少年帝王就冷著臉。那時候,有少數(shù)不長眼的人以為陛下軟弱可欺,做了些礙眼的蠢事。后來?現(xiàn)在啊,墳頭草都三丈高了。 后來在皇帝的鐵血統(tǒng)治下,政.權(quán)穩(wěn)固,朝廷上下莫敢違逆,陛下的性子也越發(fā)不可言說了。 現(xiàn)在這般溫柔的聲音,他們幾時曾聽過? 玄青心中十分震動,胸中頓時生出萬丈豪情,千古感動。 這個鐵骨錚錚,向來奉行男兒流血不流淚的漢子,雙目頓紅,“您是臣誓死效忠的陛下!臣這條命是陛下給的,臣今天所能擁有的一切都是陛下賜予的。如果沒有陛下的恩遇,就不可能有玄青的今天。臣愿為陛下縱橫沙場,臣愿用血rou之軀為陛下守衛(wèi)疆土?!?/br> 忠君愛國,忠君愛國。君和國是他心中不滅的信仰,兩者并重,兩者長存。 玄青擲地有聲,言語間飽含真摯感情,令人無比動容。 南桑當(dāng)然也動容,他的目光粘稠,自玄青的發(fā)頂開始,一寸一寸地向下逡巡著,像是野獸在盤查著自己的地盤。其他臣子不知曉他們陛下的心思,更何況他們眼花耳聾,這黑天里怎么能夠發(fā)現(xiàn)?至于玄青,他固然察覺到了這灼熱目光,可一向正直的他也不作他想。 這一君一臣之間流淌著的氣氛,很是不同尋常。普通人等,根本不敢插.入其中。 “玄卿,朕知你心意。”南桑用視線編織了一張網(wǎng),網(wǎng)的觸角小心翼翼地從邊緣出發(fā),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玄青包裹住,然后緊緊纏繞。 這次洗塵宴其樂融融,載歌載舞,歡聲笑語。 宴席進(jìn)行到一半的時候,南桑便退了場。他自己退場不說,還把宴會的另一個主人給拉走了,說和玄卿十年未見,今日要抵足而眠。 南桑是玄青的信仰,玄青又何嘗不是南桑心中的一束光? 這皇宮里處處陰私,他登基之后更是環(huán)繞虎狼。他的臣子,他的妃子,全都是別有居心。表面上對他笑臉相迎,恭敬無比,其實心里都是各有籌謀。 唯有玄青。 唯有玄青! 十年前玄青以命換命,那時候,他就把玄青放在了心上。后來玄青說要去西北戍邊,他知道玄青為的是什么。 以往只有人想從他那里得到什么,而玄青卻不一樣,玄青是不帶目的地捧著赤誠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