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成心臟狂跳：“陸氏何時奪了宛城？你何時知道的？……為何、為何不早點報予朕！”

    郭繼虎猶然不知錯在何處：“陸氏半月前便奪下了宛城，我在先時陛下的軍報中便回復(fù)了呀，可陛下你依舊叫我與那陸老兒設(shè)伏，如今、如今……陛下！我早說了，陸老兒絕不可信??！”

    這一瞬間，顧澤成只覺得眼前一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今日大戰(zhàn)之前，自己心中那些隱約不好的預(yù)感，到了此時，終于徹底明了。

    陸青殊乃是他制衡陸正楊的最重要的一張底牌，宛城那邊形勢有變，乃是何等緊要的事，郭繼虎竟然只是來信報他，并在收到他后續(xù)書信之后再未生疑，簡直蠢不可及！

    還有那陸正楊，竟是不知從何時生出的心思，分明連自己身周的信息都能掌握，只怕自己心腹之中，亦有人投了他！陸氏半月前便奪了宛城……那時他不過才剛剛發(fā)兵，正從飛狐陘繞道去井陘道，陸正楊絕不可能沒收到陸氏的傳信！可偏偏在井陘關(guān)之時，他還一口一個陛下，將不情愿出兵演繹得像模像樣，當(dāng)真是好深沉的心思！

    自己在圖謀真定兵，這位真定王卻在圖謀自己的整個河北！

    甚至一直到剛才，陸正楊分明已經(jīng)手握整個河北，卻還在偽裝，什么心中不忿給陸青殊討個說法，不過是想誘他接近邢陽渡而直接射殺罷了！

    顧澤成甚至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感到后怕，他此時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局面到底是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般的？

    恍惚中，他眼前仿佛出現(xiàn)一張冷淡的艷麗面容。

    曾經(jīng)，這張嬌俏面孔見到他便會如花綻開、艷不可及……是什么時候起，這張面孔便只有這般冷淡、疏遠(yuǎn)……還有他不愿意承認(rèn)的俯視。好像他不過只是個路人般，可有可無。

    一直以來，對方氏的刻意寵愛，是不是也有這冷落的緣故？

    腦海中，那冷淡瞥來的隱約俏目中似乎亦流露出一抹隱隱不屑。

    是了，這局面的失利不過都只因為陸青殊一人！

    這次發(fā)兵，他算準(zhǔn)了王通的志大才疏、算準(zhǔn)了顧用的求穩(wěn)求全，甚至也算準(zhǔn)了陸正楊對陸青殊的在意，為了牢牢控制住這張牌，他甚至留下了柯棟材。

    可他唯獨漏算了陸青殊！柯棟材手握整個宛城的文武重臣，竟然都沒能控制住這婦人！

    是了，豈止柯棟材……就是他顧澤成，不也敗于這婦人之手，他又怎么會以為，柯棟材就能制得住她！

    此番嘔心瀝血精密算計、甚至不惜親犯矢石沖鋒陷陣，這天下大計，竟壞于一婦人之手！

    一時間，顧澤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后悔將方氏帶回宛城之事。

    但這會兒顧澤成已經(jīng)來不及去梳理凌亂的思緒了。

    陸正楊在渡口上哈哈大笑，口氣中十分遺憾地道：“郭繼虎，先時可多虧你這蠢貨相助，今日該在夾山贈你一箭的?！?/br>
    郭繼虎不由大怒：“陸匹夫！你當(dāng)真是卑鄙無恥，明明約好一道合擊顧用，你卻失約不至，謀奪邢陽渡，現(xiàn)下被拆穿了還這般恬不知恥，意圖誆騙陛下！”

    陸正楊卻是冷笑道：“到底是誰卑鄙無恥！顧澤成，你如何待我兒的你心里有數(shù)！便是如此，本王守著真定也兢兢業(yè)業(yè)，自問從未有對不住你的地方；

    但井陘關(guān)一戰(zhàn)，你是如何做的？悄悄從井陘道后面摸上來卻全然不知會本王，難道打的不是黃雀在后的主意？意圖以我兒來要挾本王替你收拾顧用，自己卻早早與郭繼虎約定好戰(zhàn)后要夾擊我真定兒郎！顧澤成，你敢說全無此事嗎？你有何資格指責(zé)本王行事！若說卑鄙無恥，誰能比你顧澤成更卑鄙無恥?。?！”

    顧澤成這些行事，都有蛛絲馬跡落在兩軍兵士眼中，陸正楊所說，樁樁件件，無疑十分可信，顧澤成確實無法反駁。

    真定軍士頓時憤怒鼓噪起來，各種yin詞穢語統(tǒng)統(tǒng)朝顧澤成祖宗十八代丟去，更有兵士甚至直接拉下褲子朝河中顧澤成的方向尿了起來。

    便是河北軍士，再看向顧澤成，眼神都有些奇怪，竟連他們也覺得，如果真定王說的都是真的……那難怪人家要讓女兒和這位陛下一刀兩斷，隱隱地，這位陛下平素那些重情重義的名聲，都顯得再也站不住腳。

    但顧澤成卻始終神色冷峻，好像即使是被陸正楊這樣當(dāng)面將生平所為不堪之處都揭露出來、即使他從今往后在下屬面前都是個卑鄙無恥之輩，他也沒有半點被激怒的模樣。

    他只深深看著陸正楊：“岳父大人，如今這般局勢，王通大敗、顧用已死，天下一統(tǒng)只有一步之遙，便是岳父能據(jù)河北，但岳父您已年過半百、也只青殊一個女兒，又于天下大勢何益？朕與青殊夫妻恩義三載，先前縱有許多對不住岳父之處，但天下大爭、人人為棋，若岳父現(xiàn)在肯放開邢陽渡，我顧澤成在此立誓，定會善待青殊、終身不負(fù)，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陸正楊卻是怒斥道：“顧澤成，事已至此，你竟還敢口口聲聲提到我兒！本王日夜都在后悔，當(dāng)初將愛女下嫁實是本王當(dāng)初瞎了眼、識人不清！至于天下大勢，你顧澤成還不配！自今日起，你與我兒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櫻筍時